年輕的花旦躺在一堆蛇鼠裡一動不動,蛇血沾到藍色粉末,發出刺鼻的腥臭味,人聞着噁心想吐。
戲班班主五十出頭的年紀,我連續問了他好幾個問題,他都表示毫不知情。我強忍着胃裡的翻騰,對李老漢點了點頭,再次凝重的指着地上的花旦說:“如果您知道她這些天的異常反應不說的話,等會真相大白,別說戲班的聲譽,可能您這班子人都別想在我們縣唱戲了。”
這趟回村正叔讓我查消光頭的婆娘是無意間吃了腐肉才養出屍蟲,還是有人故意養蟲?小姑奶奶還小的時候,陶老爺子還沒過世,沒少餵它吃異蟲異物,這才導致二十幾歲的小姑奶奶還活蹦亂跳。小姑奶奶對蟲子很敏感,如果人體內的蟲子不多,它也很難感覺到。小姑奶奶這種做法應該是有人幹過,它對面喜歡的食物,纔會本能的抓捕。花旦很有可能被人當成了養屍蟲的活器皿。
十里鋪的村民集體憤怒看着班主,班主抗不住高壓,唯唯若若的把花旦近期的反應說了出來。
花旦七歲跟着班主學戲,學了十五年,好不容易纔挑大樑,可是前一個多月從臨縣唱戲回來就出現了噁心想吐與懷孕很像的症狀。唱戲的跑江湖,沒少被人指點,但也在乎名節。黃花大閨女突然懷孕要是傳出去,七鄉八縣誰還讓她登臺?
班主說完腳下不穩,還好旁邊站的小生眼疾手快扶住他。
“如果真如我所想,您這位徒弟可能沒啥事,是被人陷害了。等着看吧……”一大堆被拍死的老鼠和咬死的蛇差不多淹沒了花旦,我知道事兒到了緊急關頭,咬着臉蛋內側的肉讓自己冷靜。
臺下的村民早被嚇的臉色發白,已經顧不上對班主的埋怨。臺上不少人蹲在臺邊吐了好幾回,倒是幾個年紀大的老漢強忍着沒吐,但也不開口說話怕吐出來。
藍色藥粉有三個作用。粉末沾上血水發出的氣味人不喜歡聞,但屍蟲喜歡。受氣味薰着的肉體,屍蟲反而會討厭。粉末本身對屍蟲會具有相當大的殺傷力。這是正叔給我防身用的,專門用來對付屍蟲。
嘶……嘶……
其實沒有聲音,一條條猩紅無比的細蟲慢慢從花旦鼻子、嘴巴、耳朵鑽了出來。臺下的人看不清楚,臺上的人集體嚇的後退,臉色蒼白如紙,其中還有人嚇失禁。
轟!
小姑奶奶全身髒兮兮的從臺頂幔帳上跳下來,震得臺上的油布灰塵四起。它神情有些疲憊,眼中更多的還是興奮,飛快的鑽進蛇鼠堆,開始抓蟲大業。
從天而降的貓嚇的好幾人一屁股坐到戲臺上,卻沒有人嘲笑他們膽小。有人本能的想上前,身體做出前傾的意向,小姑奶奶豎着尾巴,柔順的毛髮炸立,發出“唔唔”的威脅聲。
我急忙往前一步,做出幫它看着地樣子,它纔再次展開抓蟲大業。屍蟲如果暴露在空氣中對人沒啥威脅,蠕動的速度也慢,如果鑽入肉裡那是蚯蚓變龍,神通廣大,很難抓到。
“老漢快點,叫上十幾個人,背對着花旦姐圍一圈。”我看到小姑奶奶抓了十六條屍蟲,它遲疑了一會,翻得蛇鼠的屍體到處都是,鋒利的爪子伸出貓掌又縮了回去,我纔想到一個臉紅的問題。
屍蟲不鑽汗毛眼之外,啥子洞都鑽,人體除了七孔,還有別的地方啊!
李老漢在我的示意下明白了啥情況,他和臺上幾人在粉末外圍先擋上,又對着臺下的人喊:“膽子大的上來幾個,你們幾個別墨跡了,拿出點血性,別丟姓李的臉。”
幾個三十到四十多的爺們被老漢罵的屁都不敢放,顫顫巍巍的爬上臺,看樣子很不情願。
“班主,您叫個妹娃……”我走到班主身邊,對着花旦下身看了一眼,沒再說下去。班主強忍着顫抖叫了幾個人,但那些女戲子都嚇的連路都走不動,哪還敢動手?
小姑奶奶等不急了,喵叫一聲,再次伸了伸爪子又縮了回去,舌頭在嘴上打轉,始終沒下爪子。陶家的教導真的很神奇,陌生人不對小姑奶奶造成威脅,它絕對不會對人動爪子,上次抓大嫂那是她兩認識。
人們圍出人牆,但是沒人敢脫花旦衣服也是白瞎。我也急了,藍色粉末散發氣味的時間有限,沒有氣味籠罩,屍蟲再鑽回花旦體內那再也弄不出來了,直到成熟期纔會再出來,到時候花旦只有一個結果,死。
我把嚴重性變個方告訴班主,班主也擔心的乾着急,最後看着我說:“小先生,要不……”
“對啊!小先生,對付這種奇物,我們都沒經驗。”李家老漢弄清楚情況,在一幫幫腔。
我連連搖頭,打死也不幹這種壞人清白的事情。最後一咬牙,我看着小姑奶奶說:“要不,我讓它動手。”
花旦穿着戲服,裡面還有外衣,內衣,等小姑奶奶抓破衣服,不定時間早就過去了。
兩老對視一眼,用眼神交流一番,都搖了搖頭。人老成精真不是玩笑話,他們見我的神情猜不透藥效的時間,也看出了時間緊迫。
“瑞芽,你上來。”李老漢呻吟片刻,對着臺下喊了一聲。
一直在下面緊張我的妹芽,拔腿跑過來,她激動過頭的差點摔倒。我見着是她,眉頭一凝,撒了個小謊:“七月半出生的妹芽碰不得!子時出生得娃兒都碰不得!”
老漢有些惱怒我雜不早說,着急把妹芽轟走,生怕她沾上不乾淨的東西。
我倒不怕瑞芽沾上髒東西,而是人言可畏,碰過這種異蟲誰曉得背後別人怎麼說她?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也有私心。
看着時間過去,小姑奶奶越來越煩躁,我也管不了那麼多,讓人圍緊了,扒開花旦身上的老鼠和蛇,脫掉她的鞋子,衣服,褲頭……小奶奶爪子伸進襪子裡抓了一條屍蟲,在褲腿裡找了好幾條,等到小姑奶奶再不看衣物,我知道里面沒了蟲子,拿着褲子甩了甩,才確定沒有。
剛準備幫花旦穿褲子,那曉得小姑奶奶蹲在花旦小腹,放着幽光的眸子頂着花旦那處不放,急的抓耳撈腮,喵喵亂叫。
“媽的……裡面還有!”我暗自嘀咕一聲,拿出最後僅剩的一點藍色粉末,遲疑片刻,掏出口袋裡的雕刻刀對着指頭劃了一下,疼得冷吸了一口氣。
藍色粉末配合人血,散發出來的氣味對屍蟲的吸引力最大。粉末倒在花旦腿上,我把血滴在上面,散發出來的腥臭味比之前膿了更多。
圍着的人牆聞到氣味,有人忍不住要吐,李老漢挺着有些佝僂的腰桿,嘴裡直直的噴出食物,說:“崽子們要吐,都給老子站直了吐。”
老漢這話一出,一圈人吐了一大半,各種異味夾着在一起飄散在空氣中,我胃裡的東西翻到嘴裡,又吞了下去。
這種場合別人誰都能吐,唯獨我不能。
黑色的蟲頭從花旦那處爬出來,快如閃電的朝我射過來,速度實在太快,我來不及反應被它碰到了流血的手指,小姑奶奶緊隨其後咬住它,吞了下去。
成熟的屍蟲是紅黑色,黑色是母蟲,看樣子這條屍蟲被人當母蟲在培養,一直藏在花旦身體至陰的地方。
“是哪個趕屍匠拿花旦當活屍養?好狠毒的手段。”我想起關於趕屍匠的介紹,臉色發黑,傻站着小聲唸叨。看着手指頭上的血變黑,心底生寒,這下事情嚴重了。
趕屍手法之一,讓成熟的屍蟲鑽進死人身體,死人會像消光頭婆娘一樣倒着走路。活屍也不是殭屍,而是活人被放了一條成熟屍蟲到體內,再吃下含有屍蟲原菌體的腐肉,讓菌體在人體內變異成屍蟲,而原本那條屍蟲也就成了母蟲。最後活剝了這人的皮做成人皮鼓裝着母蟲,只要敲人皮鼓,屍蟲控制着死屍就會跟着走。這個養母蟲,做人皮鼓的活人被稱爲活屍。
趕屍的方法很多,像這種邪門歪道,爲世人所容,這也是正叔讓我追查消光頭婆娘的原因。別看小姑奶奶吃的很爽,一下吃了好多條。屍蟲原菌難搞的很,這麼龐大的數量,可能是暗中搞鬼的那人或者一羣人,一輩子的心血。這次,我比撬了別人祖墳,殺了別人老爹,幹了她全家女性……合起來的仇都要大。
我來不及在乎這些,快速給花旦穿好衣服,對李老漢說:“老漢,請您老連夜把花旦送到陶家去,把發生了啥子事跟陶先生詳細講清楚。記住,千萬要快,保護好花旦的安全。”說完,我抱着小姑奶奶跳下了戲臺,朝遠處河溝跑。讓母蟲沾了傷口,可不是開玩笑的,說不好會毒發身亡翹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