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闌人靜,月光如水。
陸思瓊倚在牀頭看書,屋子裡燃着燈燭,侍婢們依舊隨侍着。
沒多會,寶笙匆匆跑進來,“姑娘,蘭閣那出事了!不曉得四姑娘犯了什麼錯,大夫人突然帶人過去,將院子裡當差的人都扣了起來,現在正押着四姑娘去見老夫人。”
這麼晚還要驚動老夫人,那顯然就是大事。
在蘭閣外守了許久的寶笙話語不穩,明明染了一身寒霜,卻似不知凍般,對剛剛眼見的那一幕餘驚未消。
陸思瓊面容平淡,只合了閤眼眸,揮手道:“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後者愣了愣,原以爲主子特地吩咐自己去盯着是準備看熱鬧的,沒想到就這樣?雖說心頭疑惑,但還是不敢耽擱,忙應聲退下。
等她出屋,書繪即上前輕道:“姑娘,看來事情一切順利,阿紅的信兒沒錯。這會子若不是當場把李家三郎擒住了,大夫人斷不會去打攪老夫人。”
“是啊,這樣子祖母再不願,怕也就只能把她許給李家了。”陸思瓊的語氣聽不出息怒。
書繪細膩,溫聲再道:“姑娘莫要多想,四姑娘是自己種下的因,您便是用了這法子,也沒什麼對不住她的,不要往心裡去。”
“我倒沒覺得對她有什麼內疚的,就是想着今晚的事怕終歸瞞不過祖母。她若知道是我一手攪沒了與相府的婚事,怕是要生氣。”陸思瓊嘆息。
書繪就勸她:“您也是別無選擇,四姑娘不聽勸,若不是非要將三姑娘捲起來,您本不會這麼做。時辰不早,姑娘該歇着了。”
陸思瓊點點頭,把書合上遞給身邊人,又覺得燭火過於明亮,吩咐道:“燭火晃眼了。”
書繪頷首,將蠟燭逐一吹滅。只留了牀尾那盞琉璃宮燈,發着幽幽淡光。
一夜好眠。
第二日,侍郎府的李夫人親自登門。
是德安侯府派人去請了來的。
李夫人在自家府邸見了陸家的人,知道了事情始末。進侯府的時候便心虛着底氣不足。
自己的兒子混賬自己知道,只是一直捨不得嚴加管教。三郎平時常有眠花宿柳,一晚上不回府原也沒覺得怎麼,誰知道居然鬧出這樣大的禍端來。
不過,表面上端的是歉意。心底裡倒還有幾分興奮。
李夫人眼光高,高不成低不就,這幾年爲兒子的婚事本就操碎了心,這會子聽說與侯府的千金鬧這樣一出,兒媳婦是鐵定跑不了了。
雖說只是個庶女,但畢竟也是出身侯爵,正正經經的世家閨秀。
何況,這位陸四姑娘的嫡姐又是蕙寧長公主與建元侯的未來兒媳,有這樣一層關係,李夫人自然不會計較陸思瑾閨中與兒子往來的輕浮。
她態度謙和。直道她們李家做了就會認,只要陸家願意,立馬就能安排成親事宜。
老夫人從昨夜裡聽說了這事就氣到現在,好好的孫女兒放着秦家少奶奶不做,竟然去跟那麼個出了名的紈絝!
真是白費了自己一番苦心。
可木已成舟,秦家那邊是斷沒希望了,李家好歹在朝中有些根基,只能認下。
稱心如意,李夫人歡歡喜喜的出了府。
等人散了,老夫人實在鬱結難舒。拍着身下的牀板厲色道:“宋氏,你說說你是怎麼爲人母的?瑾姐兒做出這樣的醜事,你怎麼事先一點都不知道?平時不見你對瑾姐兒如何關心,昨晚上怎麼就突然想起了要去蘭閣?”
她眯着眼。顯然有所懷疑。
宋氏亦不慌,恭敬的答道:“瑾姐兒這兩年心性越發高,母親您是不知道,我的話在她眼裡早就可有可無了,她終歸還是記恨着我把她姨娘送出府的事。”
“她敢?你是她嫡母,處置個姨娘她還敢記恨了?”老夫人對陸思瑾徹底失望。沒了平素的偏心,這會子想起這個庶女就覺得一無是處。
她簡直是怒其不爭,“我這樣看重她,她與秦家八爺的婚事都說好了,現在這樣子,還怎麼去和相府交代?秦家能忍受得了這份恥辱?”
宋氏見婆母一籌莫展的神態,完全是惱狠了瑾姐兒,再想起平時的袒護,忍不住心生嘲諷。
她把身子躬得更低,勸道:“事已至此,也只能這樣,好在李家還是肯聘瑾姐兒做正妻的。這種事,怎麼着都是女方吃虧,如果李家不肯負責,宣揚出去咱們侯府就真是笑話了。”
“那個孽障呢?!”老夫人怒不可遏。
“媳婦將她關在祠堂了,讓她面壁思過。”
宋氏話落,又唏噓的問道:“母親您看,她的這事是先定下來,等再過兩年呢還是如方纔李夫人所言?”
李家的意思,自然是早些過門的。
但陸思瑾的年紀在那,再說長幼有序,她前頭還有兩位姐姐都未成親,她若先做了人婦,不免引人深想。
“這樣的東西,還留着做什麼?”
老太太怒罵道:“繼續留在侯府,沒得又禍害了別人!年紀小點就小點,也不要顧着那些個規矩了,若留個兩年還不知道是何場景呢。
再說,你看那李家三郎的德行,前陣子還覬覦着瑜姐兒,這會子倒是和瑾姐兒滾到一塊去了,哪裡是個省油的燈?
既然婚事都答應了,作爲瑾姐兒的夫婿,她早點過了門也好早點讓他收收心,事兒就別再拖了。你明日再去見見李夫人,挑個日子就把他們的事情給辦了吧。”
她是真不敢繼續留着陸思瑾,原就是已定親的人,但養在閨閣裡還能整出這樣一出。對於老夫人來說,這個孫女兒已經沒了價值,她現在唯一頭大的還是怎麼和秦家交代。
心情作祟,連帶着腰際的痠疼也愈發明顯,倒也沒精神去訓斥宋氏,擺擺手就把她打發走了。
等過上半晌,老夫人又招手近侍,“你去把瓊姐兒喊來。瑾姐兒的事不能成,咱們和秦府不能做親家,可也不能成爲仇家,我看只有瓊姐兒出面,相府才能不追究。”
陸思瓊是察覺得到祖母懷疑的,但並沒有點破。對方問起陸思瑾的時候,她只道自然由長輩做主,對眼前人分吩咐亦不敢違,態度恭順而乖巧。
回到嬌園,候了許久的陸思瑜對着堂姐就跪了下去,感恩戴德的謝道:“這事真的多虧姐姐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