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下面的媒體哇然起來,問題一個個提出來。殺人動機是什麼?爲何那麼兇殘?是不是不僅僅因爲衝突,而是原本就有仇有恨?亦有些比較精明的媒體覺得這件事不怎麼對勁,因此提問的角度比較特別。比如黃醫生你這是相當於向警察自首嗎?爲何不直接去公安局,而要先對媒體公佈?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猛料?你被迫這樣做?又或者是你在耍我們?耍警察?故意製造輿論黑自己,以求達到某種目的?
場面好詭異,面對這一堆堆問題,得去撒謊,對着鏡頭,對着所有人撒謊,黃子平就別提多難受了,大汗淋漓:“你們的問題太多,我一次回答吧。我殺他僅僅是因爲他挑戰我,就這樣。我沒想說的話了,再次謝謝大家到會,謝謝!”
話畢,撇了小吉一眼,白九那邊仍然沒消息。黃子平也不知道這時候走是不是適合,是不是該多拖些時間,讓白九他們的成功機率更大。他真的不想繼續在這裡呆下去,讓眼前的這些媒體拍下自己的醜態。
快步走出去,媒體跟出來,被小吉攔住。
等黃子平進了隔壁的房間,小吉纔打開門把媒體放出來,她自己進了樓梯間。
見黃子平回了房間坐在沙發死了一般,段夢瑩沒說什麼話,因爲這種時刻,任何的話都顯得蒼白無力。她只是抓住黃子平的手,給他力量。黃子平順勢靠住她,等小吉回來,亦等白九的消息。同時在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警察來找自己?報道出街?自己瞬間臭遍大街小巷?
腦袋亂糟糟一片,似乎都不重要了,只要何紫薇能回來,因爲只有何紫薇回來了纔可以着手反擊。
真的窩囊,如果知道是什麼人所爲,不管是不是會鬧個天翻地覆,黃子平都會終其一切力量以牙還牙,出這口惡氣、冤屈氣,偏偏不知道。
五分鐘後,小吉走回來,第一句告訴黃子平的話是,媒體已經走完。第二句說的是,白九那邊已經行動結束。她說的當時,臉色很陰冷,給黃子平的感覺是沒找到何紫薇,又或者找到了,但不是活人。黃子平眼巴巴看着她,用微微發抖的聲音道:“何紫薇人呢?”
“送醫院途中,傷的左前胸,匕首直接扎進去。”
“扎她的人呢?”
“總共五個,跑掉三個,抓到兩個。”
“媽的,這樣都能跑三個,他們多少人去?十多二十人,都是廢物嗎?”
“當時就想着救人,白九沒下令追。”
黃子平趕緊從沙發起來:“我們過去。”
段夢瑩追出去:“我和你一起去。”
黃子平回頭道:“你留在這裡處理麻煩,警察肯定得來,你幫我擋一擋。還有,你去看看歐陽律師在幹嘛,剛剛他有在發佈會現場,卻沒有跟進來。”
匆匆下了樓,出了酒店,上了車,黃子平才問小吉黃小淑知道沒有?有什麼安排?小吉說黃小淑下了一個命令,讓白九把抓到的人立刻派人送回研究室。
車子開動,走了幾百米,黃子平看見逆向的馬路來了好多警車,都往酒店方向跑。
不用想,警察是來找自己,幸虧走快幾步。
冷靜了一下,黃子平拿出手機聯繫陳義,接通了立刻道:“我已經找到何紫薇,你立刻從中心醫院抽調最好的醫生,用最快速度去六門縣。順帶給蒙天勝打個電話,你說我朋友需要馬上進行搶救手術,刀傷,傷在左前胸,現在正在送往他的醫院,快。”
匆匆掛斷以後,黃子平給白九打過去,問了問何紫薇是不是還活着,知道還活着,交代了白九兩句,然後給他發去蒙天勝的電話號碼,讓他聯繫蒙天勝。
小吉開車載着黃子平飛奔到半途,蒙天勝已經回電話,說醫院派去的救護車已經在路上接了人,車裡有他們醫院最好的外科醫生。車子回醫院大概需要五分鐘路程,手術室已經準備好,一切都已經準備好。如果人進來的時候還活着,他們會盡最大努力。
聽了蒙天勝的話,黃子平放心一些了嗎?
坦白說,沒有。
那只是縣級醫院,做大手術都需要外聘醫生,當時就聘請過他和陳義去。
需要外聘醫生做手術的醫院,有多高明?
給陳義打了個電話,他也在趕過來的途中,在醫院救護車後面,而車裡有六個醫生,包括程峰。
陳義自己的車載了五個人,都是和何紫薇一起從臺西來的同事。
見黃子平掛斷電話,小吉立刻問:“老闆,中心醫院的醫生多久能到?”
黃子平道:“他們剛過寶林服務區,後面二十公里,比我們慢十多分鐘吧!”
小吉看了一眼導航:“我們還有二十二公里。”
“你趕緊。”
“一百四了,已經嚴重超速……”
“罰款怕什麼?路上又沒車,快……”
“老闆,這是國道,不是高速,不能再快,不差那幾分鐘。”
“你廢話什麼,快。”
二十分鐘後,黃子平趕到六門縣醫院,見到白九、遙遙、老美子,以及六七個張大山的手下。他們都在急診手術室外面,一個個看上去灰頭土臉的模樣,而且身上都是燒焦的味道。黃子平也來不及問他們爲何搞成這副模樣,他趕緊給蒙天勝電話。蒙天勝沒接,直接掛斷,然後手術室的門打開,他從裡面走出來。
黃子平立刻問:“蒙院長,現在裡面是怎麼個情況?你快長話短說告訴我。”
蒙天勝用快速的語調道:“傷者一送進來,剛被擡上手術檯就休克過,搶救了過來,做了些處理和準備。現在裡面的醫生在研究怎麼拔刀,情況比較麻煩啊,你進去吧,給給意見看怎樣救更安全。”
“行,我進去看看。”對蒙天勝說完,黃子平對小吉道,“你在這外面,中心醫院的醫生來了以後,立刻拍門通知。”
小吉答應了一聲,把白九拉到一邊,大概有事問白九。
黃子平快步走進手術室的外通道,跟着蒙天勝走了幾十米,來到手術檯。
透過玻璃,能看見手術檯裡面有九個醫護人員在商討着。
何紫薇就躺在手術檯上,身上穿的正是失蹤時穿的衣服,區別是髒了許多,胸前一片已經被鮮血染紅,剪開了落在兩邊。紮在她胸口的刀,自然沒有被拔,扎的很正,但按黃子平的判斷,就這個位置,可能有救。不幸中的萬幸吧,如果再往上扎一公分,估計當場就得完蛋。
如蒙天勝所言,拔刀前的準備工作基本上已經做好。但裡面的醫生真的不敢亂拔,他們擔心會不會一拔,何紫薇就要一命嗚呼。畢竟各項監測數據的反饋,都處於生命最低點,好弱好弱,弱到一陣風都能讓她送命。所以負責搶救的醫生們,得先找一個靠譜的拔刀方式出來,保證何紫薇不死在拔刀的過程中。
這可不是在浪費時間,雖然搶救生命,時間就已經是生命。但拔刀可不是直接用鉗子夾住,或者用手抓住,用力拔就可以的。同時要做許多工作,每拔一點都得處理一番,然後再拔再處理,反反覆覆細微地進行。總之看着、聽着很簡單,但其實無比複雜,需要有很嚴謹的方案,怎麼搞,出了意外又怎麼彌補等。這緊急手術就麻煩在這裡,不能預先想好,得在手術室裡高壓地進行。
黃子平自己也在想怎麼拔更靠譜?或者是先不拔,先搞定內出血?可刀如果不拔掉,內出血很難搞定,時間一長,死的更快,再就是怕二次創傷。想和裡面的醫生商量吧,這手術室不同於中心醫院,配置上差許多,不帶對講功能。沒辦法,黃子平只能換衣服,消毒進去。
聽了一陣他們的交流,黃子平也給了些自己的意見,但似乎都不怎麼行。連想用鍼灸穩住何紫薇的生命力都不行,還是那句話,她太弱,沒扎完針估計就得完蛋,畢竟鬼門十三針,扎的會好痛好痛。
商量到中心醫院的醫生趕來,結果還是沒有,而當時已經到了非拔不可的程度。沒辦法,只能拼,黃子平自己親手來拔,希望何紫薇頂過去吧!如果何紫薇不能頂過去,這個搶救,沒開始就要失敗,縱然黃子平掌握好多高明的醫術都不適用,用不着。
除了一個之外,縣醫院的醫生幾乎已經被換掉,換上中心醫院的醫生。黃子平主刀,程峰當副手,其他那些各有各的負責內容。一切準備就緒,拔刀前黃子平湊在何紫薇耳邊道:“何紫薇,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聽見,但願你能聽見吧。我是黃子平,你傷的很重,必須把刀拔出來再進行別的手術。我希望你能堅持堅持再堅持,一定要堅持,我會救回你。”
說完,深呼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把何紫薇想象成普通病人,而不是自己的朋友,黃子平才正式進入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