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沅也驚了一下,只是不等她迴轉身來,她的手也被人用力一拽,將她扯得差點撲在那人背上。
謝重樓已經看清了來人竟是紀明軒,臉色不由放緩下來:“明軒兄這是怎麼了?”
紀明軒將謝青沅往自己身後護了護,卻緊抿着嘴脣不說話,目光中隱隱含怒地審視着謝重樓。
跟在身後的長隨羅申也從來沒見過一向如風淡雲輕、謫仙似的三爺此刻會是這樣一副模樣,卻敏銳地感覺到這一刻三爺心裡很生氣!
這兩人不僅是認識還曾經相談甚得的,紀明軒這是怎麼了?謝青沅被這意外變故弄得一怔,馬上就反應過來,不管怎麼樣,現在不能讓這兩人在這裡鬧起來。
掙開紀明軒拉着自己的手,謝青沅走出來一步,隔在兩人中間:“明軒兄不要誤會,我以爲你家中事忙,所以纔沒有請你赴宴……”
紀明堂死了,成郡王府設了靈堂,做了好些天法事,謝青沅也送了一份奠儀過去,之後聽說成郡王府那位得寵的姨娘好一陣鬧騰,紀明軒自己也在暗中活動,後事到底如何,謝青沅自是無暇多理會了。
因着謝重樓雖然被狠狠掀開,她也被紀明軒猛地拉了過去,謝青沅把籍口安在自己這邊,這一解釋勉強也算說得過去。
謝重樓帶了些醉意,也只以爲是這個原因;紀明軒對謝青沅如何,跟他並沒有什麼關係,他關心的只是自己跟紀明軒的關係。
因此謝重樓撇開這官司不談,先站直了身體朝紀明軒拱手行了一禮:“聽說禮部的文書今日下來了,重樓還沒向世子恭賀呢,等改天定親自登門賀喜。”
紀明軒終於得了成郡王世子之位?謝青沅目光一閃向紀明軒看去,正要開口也說句恭喜的話把他先給糊弄走,就見紀明軒擰着眉頭深看了自己一眼,又看向謝重樓質問道:“剛纔你們是要做什麼去!”
這話沒頭沒腦的問得很蹊蹺,謝重樓雖然一腦門子的問號,不過並不想爲小事得罪已經是成郡王世子的紀明軒,掃了謝青沅一眼坦然答了:“一起去淨房方便方便而已,明軒兄這是……”
紀明軒呼吸一頓,重新一把拉緊了謝青沅的手:“重樓兄請自便,我找青沅還有些事要說。”不顧謝青沅在手上掙扎,強行用了力把她拉走了。
這兩人不是朋友嗎,紀明軒也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怎麼可能因爲沒請他就生氣呢?難道是另外還起了什麼齟齬?謝重樓莫名其妙地看着兩人拉扯着走開了,輕輕按了按自己開始有些暈乎的頭,大步往淨房去了;不管那麼多閒事了,先“放水”要緊。
“明軒兄,明軒兄……”謝青沅被紀明軒強拉到樓下廊柱邊,眼睜睜看着謝重樓從自己手上走掉,失了這次機會,終於氣惱地叱了一聲,“紀明軒你放手!”
紀明軒見她動了怒,一直緊抓着她手腕的手不由鬆了勁,又被謝青沅掙脫開了。見她退開兩步揉着那隻已然發紅的手腕,紀明軒心裡不由緊了緊:“剛纔抓痛你了?”
剛纔他一時情急,可能下手沒個輕重,謝青沅是女子,哪裡經得住男子的力氣?怕是真的抓痛她了。紀明軒連忙回頭去叫遠遠站在後面正一臉目瞪口呆的羅申:“快去錦元堂買瓶紅花油來!”
現在那藥效也削弱了不少,她也沒機會再把謝重樓單獨弄出來問話了,謝青沅無奈地暗歎了一聲:“不用去,我沒事!”見紀明軒還是不放心地盯着自己那截手腕,扯了扯袖子把手腕遮住了,努力平了平心氣問了一句,“明軒兄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紀明軒張了張嘴,卻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
難道說他今天終於得了禮部下的文書後,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找她,一直找到了臨風樓來,結果卻發現有個男人搭着她的肩頭,當時他腦袋一懵什麼都沒想就上前狠狠把那人掀開?!
難道說她再是裝得像個男子,可她到底還是個女孩兒,怎麼能跟一個男子一起進淨房?!
紀明軒的嘴脣張了又闔,闔了又張,終於低低說出了一句話:“以後你少跟他們在一起。”
謝青沅不由皺了眉頭,疑惑地看向他;在他印象裡,紀明軒並不是像紀霖那樣霸道的性子,爲什麼會對她突然說出這種話,還有,剛纔他的舉動也很奇怪!
紀明軒被謝青沅那雙水眸看得有些心虛,不自覺地側過了臉,臉頰微微有些發紅;他怎麼敢說那是因爲他知道了她的秘密?
紀明軒眼神有些躲閃的模樣落在謝青沅眼裡,讓她在經過長孫亮和姚昱以爲的烏龍事件後不得不多想幾分,臉色頓時有些發沉,語氣也慢慢冷了下來:
“明軒兄莫不是誤會了什麼,謝九雖然年齒不大,卻也不是還要人看管的蒙童,自忖要怎麼做該怎麼做還是能自己分得清的。”
紀明軒怎麼會感覺不出謝青沅的冷意?有些慌張地擡起頭看向她:“青沅,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擔心你跟他們在一起……”
對上謝青沅那雙愈發幽黑的眼眸,紀明軒心頭一顫,肩膀輕輕垮了下來,聲音卻一下子低得要很費神去聽才聽得清楚:“青沅,我知道你是女子;上回在雲池沉船時知道的……”
謝青沅吃驚地微張了嘴,愣愣看向紀明軒,努力回想着那天的情形,突然臉上一紅,狠狠瞪了紀明軒一眼,頭也不回地疾步走了。
“青沅!”紀明軒想追上去又不敢再強拉着她,趕了兩步沒趕上,卻差點撞上了從樓上下來的客人,只得訕訕地住了腳。
謝青沅剛纔那樣子,應該是羞惱成怒了吧?剛纔明明不是說這件事的好時機,可是一對上她那雙水霧昭昭的眸子,他竟然就那樣說了出來。
他之所以知道青沅是女孩兒,那是因爲……他想給她換衣服,難怪青沅會生氣地跑了。
紀明軒輕嘆了一聲,擡頭看向樓上謝青沅設宴的那個雅間,卻驀然發現今科新出爐的狀元郎、現任翰林院修撰寧彥正站在那間雅間門口的欄杆後,眼神幽幽看向自己;剛纔的事,也不知道被他看到了多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