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沅正在錦元堂指點着董明書給一隻羊動手術,陳平急匆匆地走了進來:“殿下,栓兒他娘尋到了這裡,說有急事找你!”
劉栓兒應該不會露出把柄被人直接捉住,李嬤嬤找她是有什麼急事?謝青沅取下了罩衣,淨了手走了出去。
李嬤嬤坐在東罩房裡,一見謝青沅過來就站了起來,才張了張口,看到跟在謝青沅身後的陳平,喚了一聲“殿下”就有些尷尬地閉了嘴。
陳平哪裡會看不清眼色,招呼了一聲藉口要去櫃檯上就走了。李嬤嬤連忙掩了門,低低跟謝青沅說了:“殿下,老婆子回去後想了這兩天,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謝青沅點點頭:“沒關係,嬤嬤請說。”
李嬤嬤一邊回憶一邊說道:“就是在葉七小姐說那番話之前,有一回大少爺拿了一把匕首一刀撩斷了一棵比海碗還粗的玉蘭樹。”
有武功的人,別說拿匕首撩斷這麼棵樹了,就是一腳踢斷也是有可能的。謝青沅正不明所以,李嬤嬤已經繼續說了下去:“可是大少爺走的是科舉的路子,老婆子當時在葉家十來年,也知道他從來沒有學過武藝。
當時知道這事的人並不多,後來傳出來的說法也只說是打雷把那棵樹劈斷了;大少爺隔了一天就因爲另外一件事捱了極重的處罰,不僅被打了二十個板子,還被禁足了一個月……可老婆子現在想來,其實應該是爲了那件事受罰的。”
不會武藝的人一刀撩斷一棵比海碗還粗的樹?!謝青沅蹙緊了眉頭,不是自己的力量,那就是外力,外力……就是那把匕首!
可是以雲陽葉氏當時已經任工部侍郎的地位,就是得到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刀也不算什麼大事,葉府爲什麼要對她的大舅舅處置得這麼不近人情?
要知道,葉府大少爺,她那位大舅舅可是嫡長子,以後要接掌家業的人,居然被打了板子還禁足,這樣有損未來當家人的形象的一串處罰,實在是有些太過了……
不對!謝青沅猛然想起了李嬤嬤說的,當時自己的母親對她說的一段話:金器太利,能傷人也能傷了自己!
金器太利,能傷人也能傷了自己……外祖父善於修繕和營造……如果這個營造,還包括了這種精兵之器呢?!
謝青沅猛然站了起來。
葉家能造出利兵,而大舅舅無意中將這件秘事顯於人前,所以纔會受了重處!如果外祖父有造出這種利器的辦法,那麼就難怪壬戍之禍不僅會牽連到他,更會將雲陽葉氏列爲附逆之首了!
李嬤嬤緊張地看着謝青沅臉上的神情,不安地問了一句:“殿下?”
謝青沅慢慢回過神來:“這件事我知道了,嬤嬤切記不能跟任何人提起!”
李嬤嬤臉色鄭重地點了點頭:“殿下放心,老婆子省得。那葉小哥那裡……”
“我會找個機會跟他說的;他現在很安全。”謝青沅含笑請李嬤嬤用了些茶點,李嬤嬤這才告辭而去。
想着雲陽葉氏滅族之禍可能會是因爲葉家掌握有利兵鍛造之術,謝青沅心神有些愀然,正默坐着喝茶,陳平面容有些古怪地又進來了:“殿下,劉栓兒過來找你了。”
這母子兩個今天倒是趕着接連上門了,謝青沅笑着請了劉栓兒進來,擡眼看到他一臉喜色,心中頓時有了底。
這件事陳平倒不用迴避,劉栓兒一氣喝乾了一杯溫茶,抹了抹嘴就把事情說了:“……謝重樓激憤之下用硯臺砸了謝玉竹的頭,如今謝玉竹生死不知,謝重樓已經被京兆府帶去了!”
謝青沅眉梢輕展,一顆心慢慢落了地:“做得好!接下來,就麻煩劉大哥把這件事好好宣揚宣揚了。”
劉栓兒是緊着過來報個情況給謝青沅和陳平知曉,略歇了一歇,就告辭出去了,這件事接着上次的仁心堂桃色藥房事件,全上京的老百姓們都喜聞樂見地等着看戲呢,還有仁心堂開了分號的地方,也要速度把這些“好事”都傳揚過去……
吏部侍郎謝貫仲的府上,當家主母宋氏剛從戶部楊尚書的府上回來,坐在正房裡有些悶氣地想着楊尚書夫人模棱兩可的話,大管事就臉色發白地急步衝了進來:“夫人!少爺出事了!”
宋氏驚得一下子打翻了手邊的茶碗:“重樓怎麼了?”
“大房那邊的大少爺今天不知發了什麼瘋,跑去國子監門口攔了少爺吵鬧,兩人爭吵之間,少爺拿硯臺砸了玉竹大少爺的頭,現在玉竹大少爺被擡去醫館了,生死不知,少爺被京兆府的衙役帶走了……”
大管事的話才說了個囫圇,宋氏已經眼前一黑,跌坐在了椅子上,正走到正房門口的謝婉茵聽了個大概,急步搶進來去扶宋氏:“母親,你怎麼了?”又一迭聲地吩咐管事媳婦們趕緊去請太醫。
宋氏已經緩過了一口氣,一手緊緊抓住了女兒的手:“不用請太醫!”轉頭就吩咐大管事,“快,快去宮門外候着,等老爺一下朝,就趕緊把這事告訴他!讓他想辦法先把重樓救出來!”
大管事連聲應了:“夫人放心,小的已經讓人去了……”
謝婉茵忿忿不平地開了口:“每回都是大房那邊鬧出事!要不是謝玉竹跑去國子監門口攔着哥哥故意吵鬧,怎麼會鬧出這樣的事?肯定是他說了什麼壞良心的話,不然哥哥怎麼會這麼暴怒……”
這都什麼時候了,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大管事低着頭不敢出聲,任謝婉茵念念叨叨發着牢騷。
宋氏緊緊按住了脹得一下一下跳動的太陽穴,心裡又冷又沉。她的兒子她清楚,重樓做事一向謹慎,冷靜自持,居然會鬧到出手用硯臺砸了謝玉竹的地步,只怕謝玉竹當衆說了那些事!
這幾天她和老爺一頭哄住了大房,一頭在朝中幾位閣老的府裡跑上跑下,腆着臉求人訴苦,眼看着好容易把那些事情撇得差不多了,挽回了不少大人的心思,謝玉竹突然捅出這麼一下,現在全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