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間劉栓兒心思就飛快地轉了一遍。既然這回謝九殿下只說是爲了陳掌櫃的事,他就接了又何妨,下回這位謝九殿下真要有什麼事要自己去做,自己到時再去掂量掂量就是。
橫豎謝九殿下一個南楚的質子,就是想跟自己這種市井裡打混的人弄小手段,估計也是強龍難壓地頭蛇的;哪怕真的被他壓過了,質子是不能出上京的,他大可以包裹一卷,帶了老孃離了上京去。
再說了,謝九他不清楚,可陳掌櫃卻在鳳南路上做了好幾年了。
想起今天他剛跟陳掌櫃說了那些打聽來的消息,陳掌櫃就問起他老孃在這邊習不習慣的事,見他說了要過來瞧瞧,就很自然地讓他給謝九這兒捎封信來。
必是陳掌櫃在信裡寫了什麼,所以謝九纔會又是賞他銀錁子,又是給他藥粉防身;謝九這邊他摸不清套路,他且回頭弄清楚陳掌櫃的套路就知道了。
何況還有老孃這定海神針在這裡呢,要真有什麼事,老孃也會給他遞了信出來的!
劉栓兒拿定了主意,目光閃了閃,裝作又是歡喜又是不好意思地就接了那兩樣藥物:“殿下真是……太客氣了,那……我就厚着臉皮接了。”
謝青沅前世也跟這些三教九流的打過交道,見劉栓兒這樣,多少也猜到他心裡所想,笑吟吟的也只當不知道,還親切地囑咐了一句:“要是用完了只管來我這裡取。”
劉栓兒看着那雙深黑靈動的桃花眼,卻本能地有些虛了一下,只覺得謝九應該是明白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李嬤嬤及時開了口:“栓兒也就是在街面上胡混的,哪裡就要勞殿下這麼費心關照了。”
謝青沅微微一笑:“是啊,有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飯。要是劉大哥是那刀頭上舔血的,我送的可不是這種迷藥而是殺人不見血的毒藥了。”
這話一說,李嬤嬤和劉栓兒母子兩個都是一愣,又馬上品過味兒來;謝九殿下說這樣的話,那也是給他們吃一顆定心丸,就算以後她以後要劉栓兒做事,絕對不會超出他的能力之外的。
李嬤嬤暗自鬆了一口氣,劉栓兒的笑容卻更真誠自然起來;他是吃這口飯的,能多得謝九殿下這樣的一個大方又頭腦明白的主顧,那就是多條財路了,兩邊都是聰明人,這以後就好辦事了。
送了劉栓兒走了,李嬤嬤轉回來跟謝青沅請罪:“殿下莫怪老婆子母子兩個疑神疑鬼的樣子,實在是我們母子兩個相依爲命,也只求掙口飯吃,不敢多攬閒事。”
謝青沅並未怪罪;李嬤嬤是她請來的教導嬤嬤,並不是下人,李嬤嬤要怕麻煩不想做了,大可以跟她請辭。如今李嬤嬤並沒有請辭,而是跟她把話說清楚,這正是她樂意的;無論什麼情況,兩邊敞開說話就是一份誠意在裡頭。
何況這母子兩個雖說是怕惹麻煩,但是也是有恩報恩的性子,當初讓他們把錦元堂救了仁心堂救不了的病患的事宣揚出去,李氏母子可是沒有打折扣的。
謝青沅更加放了心:“話說明白,做事心裡纔有底,我怎麼會怪嬤嬤呢。嬤嬤幫我把那四個丫頭儘快教導出來就好。”
李嬤嬤欲言又止地看了謝青沅一眼,一咬牙還是問了出來:“老婆子斗膽問一句,殿下如今這年歲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算小了,那幾個丫頭……房裡的事……可是也要教了?”
“不用!”謝青沅臊紅了臉,差不多是急呼了出來,見李嬤嬤目露詫異,趕緊解釋了一句,“我只要她們打理好我這院子的內務,能懂一點外面的事務就行!”說完就倉皇走了。
李嬤嬤怔了怔,失笑了一聲。她本來看這位謝九殿下並沒有挑小廝而是全挑的丫環,還以爲是這位殿下有些好女色,結果並不是這麼回事。
雖然有些奇怪,不過這卻是好事。不然小小年紀就貪花好柳的,只怕會長歪了去。這樣問清楚了,她教起那四個丫頭也更明確些,那些個歪心思,一點兒都不能有!
謝青沅並不打算多買什麼小廝,如今她情況特殊,內務之事輕忽不得。半道里買來養在內院的丫環她自忖還能控制,隨時跟在身邊跑的小廝,要保證不生一絲異心,那確實有些難。
不過杜安卻是個例外,謝青沅這兩天冷眼瞧着他這品性還是很不錯的;因此叫了杜安過來,問他可願跟在自己身邊兼職做個書童,到時會給他發兩份例銀。
杜安閒時也被李嬤嬤抓着教導不少,知道跟着殿下的書童,只要做得好,以後一般都是殿下的長隨,甚至管事。
他一直羨慕那些管事、長隨瞧着挺有氣勢的,聽到謝青沅問話,喜得忙給她磕了個頭:“殿下,小的孤身一個,現在吃穿不愁,不用加什麼例銀,只要能跟在殿下身邊多學點事,以後能給殿下做個長隨、管事什麼的,小的就滿足了!”
他心眼兒實在,說的話也實在。謝青沅忍不住故意逗他:“難怪不要例銀,你倒是知道跟着我做長隨或管事,今後少不得有大把的好處。”
杜安根本就沒這樣想過,被謝青沅說得紅了臉,最後昏頭轉向、誠惶誠恐地表示他不敢再這樣推脫了,他一定老實拿兩份例銀。
謝青沅這才放了他走,讓他做好準備,明天跟着自己去國子監。
李嬤嬤在旁邊看着,不由笑嘆了一聲:“真是憨人有憨福!”覺得謝九殿下心地良善,心裡對謝青沅的感覺更好了。
只是第二天去國子監報名時,長孫亮正一肚子沒有好氣,雖然不敢再對謝青沅真的動什麼手腳,瞧見她車伕還當書童用,嘴裡卻是忍不住冷嘲熱諷了一回:
“想着南楚也是堂堂大國,怎的出個質子過來倒像是從鄉旮旯出來的,一分銀子恨不得掰成兩分花!倒苦了跟着的下人,一天得累成了狗。”
謝青沅還未開口,杜安已經氣憤地辯解起來:“長孫殿下,我家殿下可不是那些小氣巴拉的人,小的如今一個月領着四兩的月銀呢!小的受我家殿下擡舉,能跟在身邊多經點事,小的只恨不得肝腦塗地報答我家殿下,半分都沒有什麼苦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