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明明拎着購物袋往回走。
近日連下了兩場小雪,空氣好了很多,只是有點冷。
她的心裡卻像守着個小火爐,溫暖而幸福。
她一直在回憶那個片段,他凝視着她走過來,將手裡的圍巾輕輕裹在她脖頸中,神色淡然,語氣溫柔:“早去早回,外面冷。”
他說這話的時候,很自然,自然的就像熟稔的夫妻,臨出門時應有的牽掛。
曾明明紅着臉出了門。
直到走到超市呼吸還有些急促。
這幾天,他對自己很不同。
她能察覺出那若有若無的牽掛和默默的注視。
也知道這種牽掛和注視的含義。
她覺得很幸福,只是幸福之餘又微微有些擔心。
曾明明跺了跺腳,掏出鑰匙開門。
視線無意中注意到自家門口斜對面停着一輛銀白色的轎車,很熟悉,好像是韓宇的車?
手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慢慢推開門。
熱氣鋪面而來,客廳內,隱隱傳來聊天的聲音。
曾明明將手中的東西放下,換了鞋,摘下圍巾,攏了攏耳邊的碎髮,走了過去。
沐言和韓宇就坐在臨牀一角的長沙發上聊天。
茶几上,擺放着三個杯子,茶香嫋嫋。
曾明明暗自嘆了口氣,該來的,還是來了。
“明明回來啦?”韓宇率先擡起頭,熟絡的打招呼。
曾明明笑笑:“嗯,剛去超市買了點東西。”
“走着去的?天好冷的。”韓宇也笑。
“她喜歡走路,反正也近。”沐言淡淡開口,“來客人了,你去弄點水果。”
曾明明一怔,他這役使的口氣好似主人的口氣。
但也好像,是丈夫對妻子的語氣?
“別忙乎了,又不是外人,再說了蕭雅不是去了嗎?”韓宇微微一笑,招呼曾明明坐下。
曾明明勉強一笑,剛要坐下,忽看到沐言眸光忽閃了一下,微微一怔,隨即明白他的意思。
“你們先聊,我去幫幫蕭處,馬上回來。”曾明明對韓宇笑了笑,轉身去了廚房。
韓宇微怔,不由有些尷尬,他剛被沐言問的不知該如何回覆,正找不到說辭,曾明明恰巧回來,本想喊她過來避開這個話題,不料,她居然離開了。
他反應很快,臉上剛錯愕了下,就恢復了正常,不過,沐言反應更快,竟不給他在轉換話題的機會。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我很不理解,如果我和蕭雅感情像你所說的那樣,爲什麼她自己不來告訴我,而是非要通過你來講述這一切!”
“沐言,你這是在懷疑我?”韓宇苦笑,“咱們三個搭檔,我原本以爲你會相信我說的話,現在看來,你的記憶力真的出了問題。”
“難怪蕭雅會那麼傷心,你對陌生人的信任遠超過我們。”
韓宇向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嘆了口氣。
“對於我來說,她不是陌生人。”沐言眸光很平靜,他坦然看着韓宇:“我沒有不信任你們,只是我確實遺失了一部分記憶,需要時間恢復,你帶來的東西對我很重要,這些照片,案例分析和錄音我留下了,至於她,還是算了,明明會照顧我的……”
“可蕭雅已經和警局請了一週的假了,你就讓她留下吧。你看,秦醫生和曾明明都是女人,很多事不方便……”
韓宇欲言又止。
“蕭雅也是女人。”沐言眼波未變。
“可她畢竟和你認識了這麼多年,很瞭解你,我覺得這樣你也許能自然點,或者,通過和她的接觸,聊天,對你的記憶力恢復也有幫助。”
韓宇的聲音頗爲誠懇。
“沐言,難道你不想盡快恢復記憶重新開始工作嗎?我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只有不斷超越自我,才能保持一顆冷靜的心,在錯綜複雜的案件出一眼看出真相所在,現在,真相就在面前,爲何你拒絕接受?”
“你錯了,我沒有拒絕,我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回憶。”沐言微微一笑,“如果你說的都是事實,何妨不讓我慢慢想起?”
“你真的忘了嗎?你是怎麼受得傷!我還記得最後一次得到你的消息時你告訴我你發現了重要的線索,讓我去三元里一家賓館外和你見面,可我到了哪兒,苦等了你一天一夜你都沒有出現。從此,就再沒你的消息了。你不知道你剛失蹤的那些天,蕭雅發瘋了似得找你,差點得了抑鬱症,而我,也想盡了一切辦法,就是打聽不出來你的行蹤,我實在想不通秦局如何找到的你,又爲何將你受傷的事隱瞞起來!”
“他沒告訴爲什麼,只說發現我時,我的右心區受了很嚴重的傷,大腦也受了重創,一直昏迷不醒。”沐言皺了皺眉,“你確定我和你約定的地點是三元里嘛?爲何秦局長告訴我,他在去往通縣的路邊發現的我?”
“通州?”韓宇蹙了下眉,“這是你留給我的最後信息,和通州?南轅北轍。”
說完,從上衣口袋中摸出一個小記錄本,從裡面取出一個紙條。
大約兩釐米寬的長紙條,看樣子,像是從A4紙上裁下來的。
沐言展開這張紙,打開,眉頭又皺緊了。
紙條上打印了一些很奇怪的符號,卻沒有漢字。
“你連這個都忘了?”韓宇一怔。
“有點眼熟,一時卻又想不起來。”沐言盯着這張紙,大腦中傳來針刺似的疼痛,好像有什麼片段從腦海深處慢慢復甦。
“這是你發明的暗記,只有咱們三個認識,自從你開始調查那個案子開始,就很少再回警局,我也有自己的事忙,咱們見面不多,又不方便電話聯繫,所以,就約定了一個聯絡方式。”
“我到底在調查什麼案子?居然要刻意迴避和你們的關係,甚至,連電話聯繫這種方式都要避諱?”沐言臉色終於變了。
“你居然連這麼重要的事都忘了?”韓宇徹底愣住。
先前他看到沐言,心裡還對他頗爲不滿。
在他看來,沐言無論從說話的方式到行爲舉止都沒太多變化,他還是那個思維清晰,面冷心靜的男人。對任何事都有自己獨特的判定方式,不喜歡被人左右。
可現在看來,他是真的遺忘了太多的事,也難怪他對自己和蕭雅這麼冷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