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明明低頭看着棉被裡的自己,心如刀絞。
她一直以爲自己之所以被拋棄,肯定因爲親人有不得已的苦衷,比如父母身染重病,或者家境困苦等等實在無法撫養她。
不得已才放棄了她。
她甚至還幻想過,自己父母是一對極其相愛的男女,因爲一方不幸逝去,另一個才生無可戀。
她想了無數個可能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他們之所以生下她,只是因爲要利用她。
雖然她不明白那個運法輪盤是怎麼回事,可她還是聽懂了他們的意思。
只有放棄她,他們纔會轉運,有地位有能力去爲父母報仇。
所以,他們必須放棄她。
任她躺着冰冷的地面,無助的哀嚎,任她孤苦無依,無親無友,任她厄運纏身,一生不順。
原來她從小帶大的不幸,都是她親生母親和舅舅一手造成的。
她用力將眼中淚憋了回去,面對這樣的親人,她不想哭。
曾明明用盡全身的力氣緩緩擡起頭,曾經,她多麼盼望能看到親生父母的樣子,可現在,就要知道了,她的心爲何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
那對男女一直背對着她,女人的手還死死抓着被角,捨不得鬆手。
男人用力將她的手掰開,拖着她遠去。
女人不停掙扎,猛地回過頭!
她的臉迷着一層霧氣,根本看不清五官。
曾明明捂住臉蹲下,到最後,她還是看不清他們的臉。
也許從他們拋棄她的那一刻起,已經徹底放棄了她吧。
“唉!”嘆息聲從背後響起,是丁寧的聲音。
陰冷的感覺一瞬間侵蝕了身心,徹骨的冷。
曾明明將眼淚擦乾,轉回頭,周圍的一切又變了。
連天都黯淡了下來,四野一片漆黑。
而她就站在懸崖的頂端,腳下只有方寸之地可以立足。四周全是看不到底的深淵。
而丁寧卻像一個仙子一樣,懸空浮在深淵之上,衣袂飄飄,迎風而立,說不出的清雅脫俗。
只是,她的臉異樣蒼白,一雙眸子漆黑如墨,看不出一絲光亮。
“丁寧,我一直當你是好朋友,全心全意對你,你爲什麼要製造一個那樣的場景來傷我的心,爲什麼!”
曾明明聲音充滿了憤慨。
“呵呵……”丁寧笑了。
笑的極其動人,又極其冰寒。
“你還要自欺欺人嗎?”她明明就站在面前,聲音卻像從四面八方飄來。
“這是不是你的記憶,你比我更清楚,我雖然是魔,卻無法窺視人的內心,剛纔的一切都是你的,不是幻覺。”
“那我爲什麼看不清他們的臉?”曾明明厲聲喝問。
“因爲你害怕……人就是這樣,因爲害怕而放棄,也因爲害怕去憎恨,太有趣了。”
丁寧抿了抿脣,好像很愉悅的樣子。
“丁寧,你真的成魔了嗎?爲什麼你看起來……”
曾明明不知該如何形容,眼前的這個人,怎麼看都更像一個神,雖然冰冷,卻高高再上。
“更像一個神,是嗎?”丁寧淺淺一笑,原本平凡無奇的五官一瞬間竟變得深邃立體,精緻美豔!
“我問你,什麼是神?什麼是魔?什麼是善惡,什麼是美醜?”
丁寧的聲音充滿了莊嚴。
“這是一個顛倒的世界,陰陽混亂,人心不古,你再努力,再隱忍都不會成功,因爲所有人的心都是黑的,比已經潰爛的果實還要骯髒,看看你的父母,他們爲了自己拋棄了你,你的舅舅!爲了他的官運前途不惜抽走你所有的運勢,將你變成一個不詳的人,想想你小時候吃的那些苦,你還不明白嗎?你不是天生的厄運纏身,你只是……被你的親人抽走了所有的運勢,所以你沒有朋友,不會被人收養,只能孤苦伶仃的一個生活,無依無靠……難道,你還要相信他們嗎?”
“不!你胡說,這一切都是你製造的幻覺,丁寧,我不會上你的當的,你這個幻境困不住我,我必須離開!”
曾明明說的義正言辭!
“呵呵……我不會攔着你的,只要你能找到出路你就走。”
丁寧攤開雙臂,原地漂浮了一圈,體外熒光靈動,就像一個精靈,美麗而自由。
和周圍的黑暗陰森截然相反。
曾明明試探似的擡起一支腳,朝虛空邁去。
強烈的失重感從足底傳來。
她收回腳,心咚咚直跳,這周圍都是萬丈深淵,跌下去肯定粉身碎骨。
出口就在你身邊,也許是個人,也許是你厭惡的東西,也許是任何形態。
可這裡只有丁寧和萬丈深淵,難道她會是出口?
曾明明緊盯着丁寧。
“想通了嗎?想通了就隨我走,你對我好,我也會對你好的,我們離開這裡,去屬於我們的地方。那裡安靜祥和,沒有爾虞我詐,也沒有貪婪和自私,只有平靜和幸福。我們不會再被拋棄,被人踐踏,只有在哪裡,我們的身心纔是自由的。”
丁寧用力一揮衣袖。
一片銀光突然衝破了陰霾,黑漆漆的天空中,出現一條銀光萬丈的通道,遙遠的通道盡頭,一片繁華盛景,鳥語花香,美的和仙境似的。
“那裡就是出口嗎?”曾明明被面前的一切驚呆,不知不覺朝丁寧伸出右手。
“那裡是仙境,屬於我們的仙境。”丁寧的聲音輕柔縹緲,充滿了誘惑。
曾明明像傻了似的,慢慢將自己的手伸向她。
可她的心卻越來越茫然,只覺得眼前的一切恍惚不切實際。
指尖眼看就觸碰到丁寧的手了,曾明明忽然停下,心裡有一個聲音告訴她,絕不能被幻境迷惑,這個丁寧一定不是出口。
“別上當!”就在曾明明停下的一瞬,身後忽然傳來沐言的聲音。
曾明明欣喜萬分,猛的回過頭。
漆黑如墨的空間忽然出現一條發光的小路。
沐言就站在路的盡頭,依舊是她最熟悉的樣子,白襯衣,黑西褲,清雋文雅。
“你怎麼進了我的幻境?”曾明明剛要往小路跑,硬生生又停下。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進來了,也許,是我感知你有危險,我擔心你上當。”
沐言沿着小路走到曾明明身邊,對她伸手一支手,急切的說:“快和我離開這兒。”
他的手有點奇怪,幾乎是半透明的,就彷彿一個影子。
“你怎麼又變成魂了?”曾明明怔住。
“我真不知道怎麼回事,可是明明,請你相信我,我絕不會害你的。”
曾明明猶豫了下,慢慢握住他的手,沐言的掌心很溫暖。
沐言面色一喜,拉着她往外跑去。
曾明明的心越跑越空曠,眼看路的盡頭出現一條閃閃發光的大門,她反而停下了。
“哈哈哈!”身後,傳來丁寧囂張的大笑。
再回頭,丁寧已經從天空飄落,不知何時已來到了兩人身後。
“你想幹什麼?有我在,絕不許你傷害明明。”
沐言側身攔住丁寧。
“放心,我絕不會阻攔她的,只不過……”
丁寧脣角綻放一抹妖冶的笑。
“你一定要想清楚,跟他還是跟我,因爲我們倆有一個是出口,另一個則是陷阱,一旦你選錯,必定萬劫不復。”
曾明明一怔。
“別相信她,跟我離開這兒。”沐言抓緊曾明明的手。
丁寧不屑的癟了癟嘴,悠悠嘆了口氣。
“我和你說過的,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這是你自己的幻境,必須你自己選擇,這是你的命。”
曾明明看了眼神邸般高貴無比的丁寧,又看看身邊一臉擔憂,滿目期待的沐言。
一顆心,五味摻雜,不知該如何選擇。
ps:她該選擇誰呢?到底誰是出口?有人猜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