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他們回來了,快離開這兒,快走!”毛阿婆突然睜開雙眼,用她那瘦弱乾枯的手指狠狠抓着毛裕興的肩膀。
她抓的那樣用力,連指甲都深陷進襯衣裡,似乎把他的皮肉都掐破了。
“娘你怎麼了?你清醒下啊!”毛裕興心如刀絞,前兩天還只是身體虛弱了點,怎麼現在連神智都不清楚了。
“老太太,你能告訴我們他們是誰嘛?”滿屋子人都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只有沐言依舊冷靜。
“他們回來了,他們是壞人,他們餓了,吃光你們的血肉,他們就在這裡,是你,是你,是你……”
毛阿婆陰森的瞪着眼,豎起一根手指一個個指過去,臉上浮起詭異的笑容。
“娘你好好看看我,我是你兒子裕興啊,你清醒一點。”毛裕興滿面愁容。
“兒子?”毛阿婆怔了下,貼近毛裕興的臉端詳良久,一把將他推開。
聲音也變的尖銳了許多。
“你不是我兒子,我兒子呢,他去哪了,我得趕緊找到他,告訴他躲起來,躲到地窖裡去,不行不行,那裡也不安全……“毛阿婆自顧自說着,一邊說一邊從牀鋪上爬了起來。
她的臉頰騰起兩團莫名的紅暈,力氣也大的驚人,毛裕興曾明明他們好幾個人都沒攔住她。
推開衆人,毛阿婆下了地,伸長手臂,摸索着往外走。
“兒啊,兒啊,你在哪……”她跌跌撞撞往客廳跑,不管誰扶她都惡狠狠推開,好像誰都不認識了。
“老太太這是迴光返照,一旦力氣用盡就完了,得趕緊制止她。”
董姐拿着捆白布條從門外走了進來。
毛阿婆一看到她,好像看到了什麼可怖的東西,轉身就躲到了毛裕興身後,“她是壞人,她要害我,快打死她,打死她!”
“娘,她是董貞啊,這半個月一直照顧你的,不是壞人,你仔細看看。”毛裕興頗爲歉意的看了董貞一眼,趕緊安慰毛阿婆。
“她就是壞人,你笨蛋看不出來,她眼神好,她看!”毛阿婆一把拽住曾明明,把她推到前面。
曾明明一怔,毛阿婆不是神智不清了嗎,怎麼還記得自己眼睛與衆不同呢?
“用這個捆住她,這是純棉的,傷不到人,藥我拿來了,給她用上,興許睡一覺就清醒了,總這麼鬧不是辦法,萬一體力耗光人就真危險了。”
董貞舉着手裡的白布和藥看了眼毛裕興。
毛裕興一跺腳,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否則再由她鬧下去,很可能真會油盡燈枯。
“你們幹什麼,別綁我,你們這羣笨蛋,不要綁我啊,她纔是壞人,你們綁她別綁我,我不吃,我不吃,啊……你們做什麼?放開我!”
毛阿婆對着毛裕興連踢帶打,藥灑了一地,被她踩成了碎渣,還不依不饒對着毛裕興又抓又撓,好像瘋了似的。
實在沒法子了,毛裕興一狠心,接過董貞手中的白布往毛阿婆身上捆,不多時,毛阿婆被捆成糉子,手腳都不能動,嘴裡還兀自咒罵不休,她一邊掙扎一邊瞪曾明明,“你仔細看看她,她不是人!她不是……”
話,嘎然止於脣邊。
毛阿婆眨巴兩下眼,不動了。
“娘,你咋了?”毛裕興嚇了一跳,剛還玩命掙扎呢,現在整個人忽然直挺挺倒了,連話都不會說了。
“別擔心,我給她用了這個。”董貞從毛阿婆背後轉了出來,手裡捏着半張淡青色的符紙。
“胡鬧,你怎麼把我娘定住了,你哪來的封靈符,你怎麼會用的!”毛裕興一怔,劈頭蓋臉一通指責。
“我見你用過啊,不就是撕一半貼背心上嗎?我看她掙扎的厲害,於是就……”
“我娘身子都這樣了,你還封她的靈氣,誰讓你動這些東西的,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不會用亂用會害死人的,我就沒見過你這麼笨的笨蛋,蠢貨!”
毛裕興氣的大吼。
“別罵我了,先把老太太扶牀上去吧,反正用都用了。”
董貞倒好脾氣,被毛裕興一通臭罵居然還有心情安慰他。
“我倒了八輩子血黴認識了你,正經的一點兒不做,就知道添亂,幾十歲的人了連個輕重緩急都分不出來,我娘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董貞,我和你沒完!”
毛裕興將毛老太橫抱起來,輕放回牀上,伸手用力扯綁在她身上的布條兒,這才發現居然打了死結,氣更大了,指着董貞又罵:“誰他媽讓你綁死扣的,趕緊拿剪子去。”
“不能剪。”沒想到,董貞很堅決就回絕了。
“我只給她用了半張靈符,最多一小時就解了,到時候她要再鬧,誰能控制的住,現在外面雨下的這麼大,叫醫生肯定不方便,怎麼也得堅持到明天一早,醫生能來打鎮靜劑,控制住她纔好。”
“放你孃的屁!”毛裕興急的口無遮攔。
指着董貞直跳腳。
“她都不能動了你還想捆着她,我看你真被邪靈附體了,明明,去給我找剪刀,沐言,把這胖女人轟出去,讓她滾,免得我看了礙眼。”
毛裕興越說越難聽,最後連董貞祖宗八輩兒都罵出來了。
“師父你冷靜點!董姨這麼做也是爲了阿婆好,你看婆婆這情況,亢奮的實在有點異常了,若不能很好控制沒準真會力氣耗盡,到時候就真難救了。”
曾明明找來了剪刀,卻沒馬上剪,苦口勸解起來。
“再怎麼樣她也不能這樣對待我娘!虧她從小就賴在我家,吃了我們家多少頓白食,現在居然恩將仇報,罵她都是輕的,我真想……”
毛裕興說着說着,又激動起來,站起身子就像往前衝。
“師父!”曾明明一把將他按到在牀邊,“不就是半張符嘛,揭了不就完了,你至於這麼罵人,過分了啊。”
“能揭我至於這樣生氣嘛,這是封靈符,一接觸到皮肉立刻融化,神仙都無解,幸虧她只用了半張,否則,我娘能不能堅持到明天早上都夠嗆!”
毛裕興捶胸頓足,眼淚順着眼角淌了下來。
“什麼符這麼厲害,我怎麼沒聽毛阿婆說起過?”曾明明一楞。
“你自己問她去,還幫着她說話,嫌我我發火,她要是不知道這符的厲害我至於發這麼大脾氣?她什麼都清楚,卻還敢這樣做,董貞啊董貞,有些事,一輩子做一次還不夠嗎?”
毛裕興牙齒咬的咯吱響,看樣子,真是恨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