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頓時炸開了鍋般,哄亂起來。文不才忙大喝制止住,派人關城門,鳴金,通知督兵處派日常守衛軍。
城樓處的鳴金聲一旦響起,那麼散落在城中各處的鳴金臺也便開始相互傳告,很快,全城警備。督兵處火速派出全部守衛軍五千人,由於是和平年代,又不是邊線,因此常備軍也就五千人。
北門城牆上,一個個士兵全身盔甲,揹着箭囊,箭搭弩上,只待一聲令下。
文不才將頭探出垛口,俯視着這成千上萬具屍體,心裡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失落。幸好這些行屍走肉沒有那個紅屍般身手,不然整個揚州城十萬人都要被屠戮殆盡了。
“報——文大人,東門、南門、西門且三處城牆外均無發現……”情報兵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城門外這些東西。
“好。分別在那三門派一百射手,並在鐘樓、鼓樓各派五百人,一旦哪裡緊急便去救援;挑選二百騎兵以及五百步兵分成二十隊在城中巡邏,一千射手全數上北城牆,各自備戰,剩餘二百射手支援北城牆受到進攻猛烈的地方。三百騎兵和六百步兵分爲三十隊分佈在北城牆,剩餘步兵分成三隊分守北牆三個城門。”
文不才言語飛快,處之泰然,頗有大將之風。
“是。”
面前的好幾個人異口同聲的領命而去。轉眼沒多久,有其中三人走了回來,跪倒在地,“大人,是屬下們無能,營地的戰馬死活都不肯站起來,任憑怎麼抽鞭子。”
文不才想到來之前,坐騎也是這種情況,也不怪罪,卻反問道:“沒有戰馬難道就不是士兵了?”那三人明白文大人的意思,騎兵當步兵來用,各自領命而去。
文不才望着城腳下,張着雙手,拍打着城牆,無力而爲的屍體,搖了搖頭,從北山而來的屍羣,他們都是當地人的故人,就讓自己當一回千古罪人吧。
文不才拔出手中的劍,劍刃鋒利,劍面明亮,砍這些腐肉爛骨應該綽綽有餘,嘴上不自覺唸叨着:“龍宏,假如你在的話,是不是一怒之下要踏平北山?”
各處互相搖着紅旗,表示各部都已就位。
“聽令!”文不才蓄氣大喝,聲如洪鐘。
咕子——弓被拉滿,利箭待發。
“放箭!”
嗖嗖——無數支離弦的箭從城牆垛口處飛下,直直射向這些剛剛從泥土裡爬出來的‘人’。
第兩輪弩箭已經中的,箭穿過了枯竭的軀幹,插進了頭顱,射斷了肢體,巨大的衝擊力把屍體掀翻在地,有些還被弓箭牢牢釘在地上。可是絲毫沒有改變形勢,倒在地上身上插着幾支箭的屍體,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拔掉箭,繼續拍打着城牆,似乎想要撼動這條防線的根基。
文不才放眼看去,一具被弓箭釘在地上的屍體,雙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還是沒把胸前的箭拔出來,不知是否是靈光乍現,兩個胳膊咕嚕一轉,由外向內,將軀體撐了起來,雙腳往後一靠,居然直接把軀體從箭尾方向穿了出去,又成了一具生龍活虎的屍體。
文不才心裡明白,即使把那些屍體射成刺蝟,或大卸八塊,還是無法消滅他們。只能像城牆防禦那樣,限制他們的行動。所幸現在並無那些身手非凡的怪屍,不然還真是難上加難。
可如此耗下去,百密必有一疏,不說防守上有無疏漏,軍心肯定會被動搖。
第三輪弩箭已經準備好,文不才卻沒發射擊的命令。一方面,城牆下的屍體除了拍牆磚之外,並無什麼能耐和威脅;另一方面,無休止不致死的射箭完全是浪費,有限的力量要用在絕對時機上。
文不才往下左右望了望,城下的屍體多的數以千計,但是遠處還有陸陸續續趕來的屍體,漫山遍野,如大軍壓境般。北山是這些屍體的巢穴,屍體源源不斷爬了出來。
文不才也不在爲其數量龐大而驚訝,因爲自己知道這一座墳山先前可是一座亂墳崗啊!
屍羣中,有四具身上穿着破碎的甲冑,眼眶裡含着藍綠色的眼珠子,全身露出來的地方長滿了黑色的絨毛,乾癟的嘴脣包不住巨大突出來的四顆獠牙。
他們四個行動迅速,橫衝直撞,把擋在他們身前的屍體毫不客氣的撞翻在地,直直衝向城牆。
文不才早已發現這四具奇異的屍體,看到他們凹癟的臉上全是毛茸茸的黑毛,比腳下那些噁心上百倍。拈弓搭箭,打算試試這四具黑毛屍體有什麼能耐居然敢如此囂張。弓弦緊繃,此乃射虎弩,威力極大,常人中箭必定穿身而過。
文不才對準跑在第一個的那具黑毛屍體,噔——弓弦彈得左手發麻,離弦的箭呼嘯而去,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箭頭微下,直直穿過頭一具黑毛屍體的咽喉,箭尾的三根翎羽依然還在,射向後面的黑毛屍體。
只見後面的那具黑毛屍體滿臉怒意,一把抓住一側伸手觸及的屍體來當擋箭牌。箭從胸前射入那具屍體,停止了飛行。
那具躲過的黑毛屍體張大着嘴,一把推開剛纔用來擋箭的屍體,繼續同另兩具黑毛屍體跑了起來。那具原本被穿喉而過的黑毛屍體在地上掙扎了一會後,重新站起來,向他的三名同伴追去。
眼看着這四具穿着甲冑的黑毛屍體一點點逼近,文不才也沒辦法。他知道剛纔自己射出的是玄鐵箭,使的是射虎弩,穿透力強,威力自然也大,可是這裡防守的千名射手的裝備根本沒法比。
那四具屍體都穿着甲冑,雖然破爛,但也是甲片,只能等他們靠的近點,再進行射擊。
“文大人,那四具帶甲屍體離城牆只有三十步之遠了!”周圍的射手快耐不住,形勢火燒眉毛。
文不才依然沒出聲,雙眼死死盯着那四具屍體。
二十步
十步
五步
“放箭——”文不才歇斯里底的大喊,一旁的掌旗人忙一揮紅色旗幟。
箭如雨下,射向在城牆下的那四具黑毛屍體。一支,兩支,三支……數也數不清的箭密密麻麻射滿了四具黑毛屍體。他們所在的地方,插滿了箭。
看到那四具屍體沒再站起來,城牆上的射手都歡呼起來。文不才知道,並未真生殺死他們,只不過密密麻麻的箭完全限制了他們的行動。
好景不長,不知什麼時候起,屍羣的中後方幾乎每一具屍體都是穿着甲冑的黑毛屍體。文不才俯瞰着腳下,原先那些行動緩慢的屍體已經聚集在城牆外,那些密密麻麻的黑點是新一批從墳山出來的屍體。
啪啪——腳下屍羣中,有好幾具乾屍,長大着嘴,吐出長長的舌頭,一卷,拖了幾個來不及閃躲的士兵下去。
隨即是幾聲尖叫,那幾個士兵落地的地方,瞬間圍的水泄不通。沒過多久,屍體散開了,那裡只剩一推裹着盔甲的白骨,連血都沒有。
文不才看清楚了,那幾個能吐長舌屍體的樣貌,嘴大的可以塞下一個大梨,幾乎是沒了下巴,整個鼻頭都被削去,兩個朝天孔,真沒想到他們居然擁有這麼長的舌頭,估計胸腔和肚子都是舌頭的棲息地。
他們都沒穿甲冑,同時分散在這些屍羣中,找起來並不方便。文不才馬上傳令下去,小心大嘴屍體,一旦發現,可以招呼身邊射手一同射擊。
顯然,文不才關注的點並不在這幾個像是吊死鬼般具有長舌的屍體,那一大片正在飛跑過來的黑毛屍體羣,少說也上千吧,得趕緊想個法子來解決。
“報,大人,有一個乞丐三番五次求見,不惜硬闖,口中稱有法子消滅這羣妖孽,卑職見……”
“快請上城牆。”文不才心裡抱有一絲僥倖,在這個節骨眼上,倘若這個乞丐真有一兩手,民間的土方子自然對這種是最有成效的。
沒多久,一個身穿破爛,滿臉污垢,散着亂髮,右胸袒露的乞丐走了上前,倒也不參拜,抖着腿,晃着首,只瞧着城外。文不才見此人高七尺半,衣衫襤褸,倒也沒看低的意思,“尊輩,真有法子對付這些屍羣?”
見那名乞丐並無迴應,語氣明顯沒了之前的敬重,“倘若尊輩真有法子破敵,不妨直說,這千鈞一髮之際,擾亂指揮可是死罪。”
啊——說話間,好幾名射手都從城牆上翻身掉落下去。
“大——大人,剛纔並沒發現大嘴屍體,也沒看到長舌……”一位士兵戰戰兢兢的報道。
文不才起先以爲是士兵大意,又被長舌捲了下去,可什麼都沒發生士兵就這麼翻身下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用眼神示意拿下這個以下犯上的乞丐,兩名士兵已經上前想要綁了押下去。
乞丐用懶散的眼神朝他們看了一眼,兩名士兵嚇退一步,互看了一眼,死活不敢上去。
文不才也奇怪,一個活人乞丐有什麼好怕的,突然他腦海裡閃過綠眼卞鵬,馬上警覺起來,拔出佩劍,一點點靠近。
“長舌蔭屍,鬼眼蔭屍,黑毛殭屍,還有一些無用的肉屍,醒屍,走屍。”乞丐喋喋不休說了一串詞,轉身時正撞上持着劍的文不才。
文不才聽他說了這麼多屍,將信將疑,收好了劍,此刻正迎上了乞丐那雙深邃的眼睛,這一眼恐怕一輩子都忘記不了這個複雜的眼神,總覺得他的雙眼具有靈性,活生生般駭人!
可是,城牆外的變屍,正奔走過來的黑毛甲士,要到底怎麼消掉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