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老脖子上吊着小徒弟,甩了一下沒甩動,便有點尷尬地看向身後,“那個,馮老弟啊,小徒頑劣,讓你見笑了。大文學”
“對不起。”采苓這才注意到還有客人呢,紅着臉從師傅脖子上下來。她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這麼激動,象見到分別已久的親人一樣,直接撲師傅身上去了,哎,怎麼越活越幼稚了捏?
“萬師兄師徒情深,梓涵羨慕還來不及。”馮梓涵溫和地笑着打量采苓,一隻手去摸了包裹,遞過來一串紅瑪瑙手串,對采苓道,“好孩子,師叔沒帶啥好東西,這串子拿去玩吧”
經過紫竹的薰陶,采苓早就知道這個時候的紅瑪瑙因爲開採不易,是很值錢很貴重的,當下就有點猶豫,萬老一把從馮梓涵手中搶過手串套到她手上,道:“人家給你接着就是了,跟他不用客氣!”
“那,蔡微謝過馮師叔。”采苓福了一禮,也就坦然了,師傅都同意收了,怕個毛線。
“李敢見過師傅、馮師叔。”到了這會,李敢纔有機會上來拜見長輩,可憐的娃,真是太沒存在感了。
“好啦好啦,有什麼話等會兒再說吧。師傅,馮師叔,看您二位這一身灰塵,先梳洗再吃飯吧,正好給點時間徒兒多炒兩個菜。師兄,快去提熱水給師傅洗澡。”
采苓巴拉巴拉地安排妥當,嘴裡哼着小曲,拉着李敢腳步輕快地往廚房去了。馮梓涵收回視線,深深地彎腰給萬老鞠了個躬,“梓涵多謝萬老,這孩子多虧有你啊。”
萬老連忙去扶,“馮老弟見外了不是,你我兄弟相識多年,你幫我的次數可不止一次,收你家外甥女做徒弟還是我佔了便宜咧,你不怪我就好。”
馮梓涵緩緩搖頭,“這是她與蜀山的緣分,梓涵無怨。若不是你發現不對親自去查,恐怕我馮家還被矇在鼓裡,以爲妹子和外甥女還在長安好好地……衡山如今情況很複雜,采苓她去了不一定過得開心,我也不想她沾上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事。大文學”
“嗯,小采苓放在我這裡你大可放心,這次出去得了那東西,老哥近幾年都不會再出城了,想着把心思在徒弟們身上放一放。這幾年我身上有傷,也沒太管他們,一個個都成皮猴了。”
“知足吧你。”馮梓涵不以爲然地瞪了老朋友一眼,指着遠處拎了兩個大木桶飛奔而來的李敢道,“這樣孝順的徒弟,你到哪裡去找!你要是不想要,全都給我好了!”
“呵呵,轉讓徒弟是不可能的,你想都別想。”萬老笑眯眯地摸着鬍子,昂首進了上房,大聲吩咐李敢做這個搬那個,臉上那叫一個得意。
馮梓涵失笑地搖搖頭,跟了進去,暗暗決定要在這裡多住幾天,好使喚使喚人家徒弟,安慰安慰自己深受打擊的心靈。
渾不知身份已經敗露的采苓象只快樂的小鳥,在楊嬤嬤的幫助下手腳麻利地做好飯,又去廚房邊的樹下挖了一罈子葡萄酒出來,獻寶似的給師傅倒了一小碗,看着那白瓷碗中清澈幽香的褐色酒液,自豪地拍拍胸口,“我釀的喲,師傅是第一個嘗的人呢。”
萬老猶猶豫豫地端起碗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又仔細看了看酒液,然後認命地閉上眼睛,視死如歸般灌了一口,半天不說話。馮梓涵擔心地看着他,李敢也急了,大喊道:“怎樣怎樣,師傅您沒事吧?”
“啊!!!”萬老一聲喊,唬得衆人一跳,差點沒出溜到桌底下去,然後見他睜開眼睛大喊“好酒”,便個個對着他發射眼刀。說話不能好好說麼,說一半留一半的讓人誤會。
采苓捂着嘴吃吃地笑,這葡萄酒原來見老媽釀過多次,現在這裡的葡萄都是綠色食品,怎麼可能會失敗?只有味道更好纔對。
酒足飯飽,放下飯碗,馮梓涵有點愁了,“怎麼辦,我不想走了,走了之後沒有這般好酒好菜,我會難受死的。”
萬老呲牙直樂,“那就別走唄,放心,我徒弟就是你徒弟,有酒喝我一定分你一半。大文學”
李敢一聽,暗道完了,師妹才釀了五罈子這葡萄酒,這一晚上就喝掉了一罈(那是十斤的壇呢),還有倆酒鬼在這呆着,哪裡還有他師兄弟的份?得,也別告訴師兄們了,省得找罵。嗯,打死也不能說!可是,少爺那裡……
最終,李敢還是找采苓挖了一罈子帶走了,不過不是帶給他的師兄們,而是去了靜思齋,求見李玉樓後,彙報萬老和馮梓涵要來拜見的事。李玉樓端起葡萄酒抿了一口,眯着眼睛想了想,道“準見!”
一刻鐘後,萬老和馮梓涵出現在靜思齋,李玉樓把閒雜人等通通趕出書房,三個人關起門,也不知說了什麼事,沒多久馮梓涵就怒氣沖天地甩門走了。
萬老追出來好聲好氣地勸着,馮梓涵只是不理,沉着臉一路衝回樂容院,站在采苓門口大喊:“采苓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正忙着和楊嬤嬤整理碎布頭的采苓猛地聽聞馮梓涵叫她的真名,嚇得魂都快沒了,見楊嬤嬤沒什麼懷疑的神色,知道她是沒注意到有不對,立刻跌跌撞撞跑出房門,還沒站穩腳跟呢,就被馮梓涵拽進了上房。
馮梓涵給了萬老一個警告的眼神,在他面前砰地把門關上,直接將采苓按到條凳上坐下,自己也坐到采苓對面,嚴肅地對她說道:“采苓,你跟我走吧。”
采苓有點懵,她吞了吞口水,點點自己鼻子,又指指馮梓涵,“我,跟你走?”
馮梓涵滿臉憤怒地一拍桌子,“對!那李玉樓不肯正式納你,那還留在這裡幹什麼,跟舅舅回衡山派,怎麼也虧待不了你的!”
舅舅?衡山派?采苓這回是徹底暈菜了,這到底是神馬情況啊!
怒火稍降的馮梓涵總算髮現采苓呆滯的現狀了,他探手過去摸摸采苓頭頂,嘆道:“采苓啊,你自以爲掩飾得很好,其實萬老哥和李敢早就懷疑你了,前段時間萬老哥更是親自跑了一趟長安,然後又去找了我……采苓啊,你母親是我唯一的親妹妹,我沒法子從底下撈她上來,但是我也不能容忍他人再這樣來欺辱你!所以,跟我走吧。”
采苓低着頭不作聲,默半晌才問:“舅舅記不記得母親的生辰?”
“嗯,我記得她是六月初四寅時生的,那時,我陪着父親在產房外守了一夜,父親一直跟我說他已經有三個兒子了,就想要個女兒,我便跪下求老天爺讓母親生個妹妹,父親還笑我傻,其實我知道他也想跪求的。”
馮梓涵的思緒回到了32年前,臉上欲哭欲笑,在油燈下看着竟是有點扭曲,“後來,梓凡剛滿週歲,我就被師傅帶回了衡山,連她出嫁都沒能回去送。再後來,大哥來信說梓凡生了你,我就想着,家裡又多了個梓凡那樣可愛的女娃娃了。我好不容易熬到藝成下山去了長安,沒想到見到的竟是一杯黃土……”
馮梓涵哽咽着側過臉去,滴滴清淚滑落,打溼了他大紅的衣襟,他的雙手虛張着,似乎仍在回憶託着肉肉的軟軟的小身子時的感覺。
采苓的眼圈也紅了,但因爲她對自己說過再也不要哭,便拼命地吸鼻子,斷斷續續地講了她和母親在侯府相依爲命的艱難,要把母親接到中州養老的計劃,偷出侯府被人算計的遭遇,最後落入李玉樓手中的經過。
說完,她盯着馮梓涵道:“舅舅可以去長安發泄怒火,但是,我和母親的仇我要親自來報,周氏和江採蓮,必須死在我手裡!”
她突然間想通了,她不想去主宰別人的命運,但別人卻要對她指手畫腳。什麼清規戒律,什麼國法禁忌,去他妹的!在這個時代,除了實力,神馬都是浮雲!
拋開心結的江采苓,終於接受這個世界的法則,她決定要努力站到最高點,那樣纔可以隨心所欲,不再受到任何束縛,纔可以過她想過的生活。
“好,舅舅答應你,一定將那兩個賤人帶到你面前任你處置!”馮梓涵抹了把臉,眼中閃過狠辣,道:“明天我就去把你的賣身契贖回來,他李玉樓若敢不從,我定血洗了這福建王府!”
想到馬上可以得回自由身,采苓有點激動,可再仔細一想,又覺不妥,“舅舅,我看這事還要從長計議。”
“爲什麼,難道你喜歡他,想留下來?”
“不是不是,我纔不喜歡他呢!他有那麼多個老婆,我纔不要和一堆女人去爭!”采苓急急擺手,見馮梓涵含了笑意的眼神,跺腳道:“我是爲了舅舅着想啊,怎麼這樣看我。”
“哦?怎麼說。”馮梓涵見采苓不象是開玩笑,也坐正了身體,做出聆聽的姿態。
“守護閔郡主的南姑姑是不是衡山派的人?”
“是。”
“蜀山和衡山有不少人在這上京城的世家大族裡吧,其他門派是否也有這種情況?”
“沒錯,你要知道武林門派也是需要世俗支持的,沒有飯吃俠客們會餓死的。”
采苓思路越來越清晰,她決定來記重的,“舅舅有沒聽說過‘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這句話?”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馮梓涵神情漸漸凝重起來,“采苓你接着說。”
“嗯,其實我覺得李玉樓不同意納我,正好說明了一個問題,皇親貴胄並不喜歡武林門派凌駕於皇權之上,他們總會有自己的考量……”
門外,萬老佇立在銀杏樹下,有一下沒一下地扯着手中的花瓣,耳中聽着上房裡的談話,心中翻起了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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