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留下,那老宋頭顛顛兒跑來了,人看着挺老實本分,不但帶來了地契給采苓看,價錢也定得不高,一百二十三畝地只要價一千五百兩銀。看來賣家真的急着出手,這倒讓采苓躊躇起來,害怕會是什麼陷阱,或者是莊子的主人惹上了什麼官司。
還是孫掌櫃這生意人精明,一見采苓沉吟不動,便知是老宋頭的急切嚇着她了,對這小楊氏的評價又上升了一點點,便上前來打圓場。打包票說老宋頭是多年街坊,替人看莊子也是這兩年的事情,深得主家信任才委以賣莊事宜,絕對不是什麼坑人的騙子。
“這樣吧,我老孫就陪楊夫人走一遭,咱們先到莊裡看一看,讓楊夫人心裡有個數,買不買的回來再說,好不好?”
采苓先前見這孫掌櫃眼神清明,神情和藹,對他便有了幾分信任,如今見他這樣說,有些不好意思了,和楊氏對視一眼,見她微微點頭,便道:“外面大冷的天兒,就不勞煩孫掌櫃了,看莊子的話我母親跟宋大爺去就可以了。”
她知道楊氏不會準她出去,乾脆一早就裝乖表示留下,果見楊氏投來讚許的目光,讓她心裡苦笑不已。真當她是瓷娃娃了不成?好歹咱也是個修煉有成的江湖女俠啊,戴着球跑算什麼……
楊氏和老宋頭坐着大劉的馬車走了,客棧也不多少生意,采苓便搬了個凳子坐到櫃檯旁邊,捧着杯熱茶跟孫掌櫃的嘮嗑,聊聊盛京的風土人情,說說盛京的市場物價,孫掌櫃的嘴巴挺能說,采苓聽得津津有味。
最後說到人口買賣,采苓表示要買兩個丫頭使喚,孫掌櫃的便把剛子喊來陪她去牙行挑人,還提醒她不要買官奴,“……多是一些重犯家屬,人品良莠不齊的,怕壓不住。”
言下之意,她們家裡只有兩個婦道人家,若是買的人不好,奴大欺主就麻煩大了。
采苓心裡頗爲感動,真誠地道了謝,跟着剛子去了牙行。
牙行離福客居客棧不遠,兩人慢慢走着去的,到了地方一看,也沒掛牙行牌子,就是一個兩進的大院子。院門敞開着,剛子扶着采苓進去,提醒她小心門框地滑,又喊牙行老闆出來迎客。
牙行老闆是個五大三粗的婆子,穿着厚厚的棉襖,頭髮用了許多頭油梳得油光鋥亮,自稱王婆子,一雙眼睛滴溜溜轉,盯着采苓看了半天。
要買什麼樣的人,采苓在路上就跟剛子說了,當下也不用采苓開口了,剛子噼裡啪啦地就跟王婆子交待得清清楚楚,後又再特別提醒一句:“孫叔說了,不要那些個官奴,要身家清白老實本分的。”
采苓注意到,剛子提到孫掌櫃的時候,王婆子神態立刻恭謹多了,連聲應着喊人上茶,告了個罪便親自去把人先挑一遍,再供采苓挑選。
院子裡很快站了兩排人,前面是丫頭,後面是婆子漢子,個個蓬頭垢面薄衣爛衫,低着頭站在初冬的寒氣裡直打哆嗦。
采苓站在正房臺階上,從左到右慢慢看過去,再又叫他們擡起頭來看了一遍,點了兩個丫頭一個婆子並兩個漢子出來便問價錢。
王婆子神情比剛纔更恭謹了,半低着頭說要二十八兩,剛子便喊:“貴了!你敢欺負小楊夫人,仔細我回去告訴孫叔!”
王婆子連忙擺手,“不貴的不貴的,剛子兄弟你不知道,這五個人裡面,那兩個丫頭針線功夫是極好的,繡花裁衣納鞋無一不精。那婆子會做飯,麪食炒菜樣樣行,弄個家宴啥的絕對沒問題。兩個漢子老實能幹,若不是家裡兄弟多了吃不飽,也不能自賣到這兒來找口飯吃,莊稼活做得好着哪。”
說着,王婆子一臉佩服地對采苓福了福,“老身開牙行這麼些年,也見過許多大家主母,象小楊夫人眼光這樣準的,實在是頭一次見。您買了這幾人回去,基本上家裡的活計就都有了着落,絕對差不了!”
采苓笑了笑,也不還價,拿了隨身荷包出來點了三個十兩的銀元寶。王婆子高興地接過,給了賣身契並找了二兩碎銀。
采苓本想直接將碎銀賞了剛子的,見王婆子盯着,便收回荷包,帶着人回客棧。
走到半路上,見有成衣鋪,采苓進去給五個下人各買了兩套棉衣褲和一雙棉鞋,想起王婆子說那兩個小丫頭針線做得好,便各人只買了一套中衣,卻另買了幾匹布交待兩個丫頭回去自己做內衣什麼的。
那幾個見主母給自己買了冬衣,高興得立刻就要換上,被采苓阻止了,讓他們回客棧清洗乾淨之後再換。
回了客棧,打賞了剛子,叫他另開了兩間普通房間,采苓便把人叫進房裡,吩咐道:“我這人吃的用的不講究,但這衛生一定要搞好,等下都用藥湯把身上洗乾淨,都給我把指甲剪掉,以後每隔三天就要洗一次澡,每天都要洗腳才能睡,聽明白了嗎?”
“是,夫人。”
采苓滿意地點點頭,讓那姓張的婆子跟剛子去後廚煮藥湯。
象這類洗身體的藥草,也就是桉葉艾草之類的,客棧一般都備得有,不用出去買的,用專門燒水的大鍋熬幾鍋也就夠了。
五個人清洗乾淨,換了新衣新鞋,剛子便把他們帶到天字一號房見采苓。
采苓一見,便笑了,“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靠鞍,現在這模樣可以出得去了。”
剛子在門邊捂着嘴偷笑,那幾個更是微紅了臉,帶着感激和期盼給采苓跪下,齊聲說道:“謝夫人賜衣,以後定當好好做事,好好伺候夫人,絕不偷懶耍滑。”
采苓愣了愣,嗔了剛子一眼,“這是你教的吧?”
剛子哈哈大笑,“既是夫人家的奴才,自是要表一表忠心才行的嘛。”
“嗯,剛子說得不錯。我楊家雖家小業小,但規矩不能廢,這忠心得排在第一位。若是有那想欺主瞞主,賣主求榮的,絕不輕饒!”采苓把笑容一收,伸手取過茶杯一飲而盡,再用力一捏,茶杯化爲粉末從她掌心漏下,把衆人嚇得篩糠似的抖。唯有剛子看得眼睛發亮,眨都不眨,小楊夫人的形象瞬間變得高大起來。
采苓此舉,志在立威,也間接地警告剛子以及他背後的孫掌櫃,不要打她們娘倆的壞主意,更別以爲婦道人家好欺負。
戲演完了,采苓便絞盡腦汁給下人們起名。誰叫她起名無能呢,張婆子就叫張婆子了。兩個漢子一高一矮,俱是濃眉大眼,高鼻厚脣,高個的便叫豐收,矮個的便叫滿倉。兩個丫頭清秀可愛,其中一個眼神靈動活潑愛笑,便叫靈秀,另一個性子沉穩內斂莊重,便叫香秀。
起了名,采苓便打發他們跟着剛子到後院去吃飯,下午便讓他們呆在房裡休息,等楊氏從莊子回來,才讓他們過來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