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中元喝酒暖身的同時,黎萬紫開口說道,“你現在貴爲黃帝,身爲下屬,我也不能總是忤逆你,但有些話我還是忍不住想跟你說,日後你傳旨下令之前一定要三思斟酌,切忌朝令夕改,假以時日會失落君王威嚴。”
吳中元點了點頭,他知道黎萬紫爲什麼有此一說,此前他讓三爺傳令五位垣城城主將天蠶谷斬草除根,之後又派吳大烈傳令只搶糧不殺人,最後又讓十三郎傳言只取天蠶白絹,連糧食都不搶了,一日之中連續兩次改動旨意,黎萬紫說他朝令夕改並不過分。
見吳中元情緒低落,黎萬紫又於心不忍,“你年紀還小,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我這心慈手軟的毛病怕是改不掉了。”吳中元搖頭說道。
黎萬紫接口說道,“身爲君王理應殺伐果斷,令別人對你心存畏懼,你總是仁慈顧慮的確不妥,不過依我看這也不全是壞事,別人固然知道你心性仁善,但與此同時他們也都知道你是個好人。”
“你就別安慰我了。”吳中元苦笑搖頭,又喝了口酒。
“我沒有安慰你,我說的是實情,”黎萬紫說道,“人與人之間最難建立的就是信任,只有別人知道你是個好人,他們纔敢毫無保留的相信你,義無反顧的跟隨你。”
吳中元點了點頭,黎萬紫所說確有道理,他的這種性格固然有其弊端,但也有很大的優勢。
“對了,”吳中元突然想起一事,“之前我見到過你派往隗城的人馬,根據時間推算這時候他們應該已經去到隗城了,你如果能夠抽得開身,最好親自去一趟,我擔心那裡會生出變故。”
“你擔心祝千衛出爾反爾?”黎萬紫問道。
吳中元搖了搖頭,“那倒不會,早些時候我去過隗城,他們已經開始打造馬車準備遠行了,但隗城原有兩位紫氣高手,大長老妘茨已經被城主隗兮給賜死了,還有個名爲妘陂的二長老賭氣出走,這個人是什麼脾性我不瞭解,我擔心他萬一回到隗城會阻止祝千衛北遷,我接下來還得去狐族籌集米糧,實在抽不開身,你最好親自過去一趟,萬一那裡發生什麼意外,你也能予以處理。”
“好,我回去安排一下,及早趕過去。”黎萬紫點頭。
吳中元想了想又說道,“我準備在夷人和九連之間開闢兩座垣城,道路我已經劃出來了,不過城池位置仍未選定,那裡離九連較近,選址建城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黎萬紫緩緩點頭。
吳中元繼續說道,“隗城衆人世代居住在南海之濱,精通漁獵製鹽,北遷之後我準備將他們安置在新開闢的垣城境內,與他們一座單獨的邑城棲身,道路開通之後他們可以前往東海重操舊業,這座邑城要趕在他們遷來之前建造出來,兩座垣城的主城可以往後拖一拖,等到明年再說。”
“隗城離中土很是遙遠,他們想要趕過來至少也得來年春天,應該來得及,我先親自去一趟,看看隗城的情況,也能做到心中有數。”黎萬紫說道。
“那行,我還得接着忙,你早些回去吧。”吳中元站立起身,將喝空的酒罐遞還黎萬紫。
黎萬紫接過罐子,蹲身整理食盒兒,“狐王十三郎聲名狼藉,你不要與它走的太近,我知道你在爲米糧愁惱,卻也不能病急亂投醫。”
“嗯。”吳中元含混應了,他先前曾經派十三郎過去送信,故此黎萬紫知道他跟十三郎走的很近,但包括黎萬紫在內的衆人並不知道他跟十三郎是什麼關係,更不知道他是爲了給十三郎出氣纔去的岷山,這一點連吳大烈都不知道,此事他也不準備讓任何人知道,如果讓老瞎子等人知曉,免不得又要責怪他不分輕重。
唯恐黎萬紫繼續糾結此事,吳中元便送出意念感召青龍甲,待青龍甲飛近,提氣拔高凌空穿戴,與黎萬紫打過招呼,繼續南下岷山。
哪怕工作再忙,也得吃飯,正所謂人是鐵飯是鋼,只有吃飽了纔有力氣幹活兒,一夜忙碌,日出時分已經將岷山的所有牲畜盡數搬來此處,而此時吳羆和吳犀派出的車隊也已經趕了過來。
除了將牲畜的屍體帶了回來,吳中元還帶回了一條一丈多長的毒蛇,這條毒蛇不是柳金娥作法使用的牲獸,而是他自途中發現並捕捉到的,此處離南關很近,朱雀仍在古樹上蹲伏,天氣寒冷,無人南下易換,樹下亦無牲畜,這條毒蛇是他獻給朱雀的禮物,朱雀五行屬火,而毒蛇亦是火屬,正是它最喜歡的食物。
吳中元一晚上就跟螞蟻搬家一般來來回回,多次自近處飛過,朱雀並沒有理睬他,更不曾與他交談。便是他獻上毒蛇,朱雀也不曾開口,不過他沒走多遠,朱雀就吞掉了那條毒蛇,送禮固然可以表達誠意,收禮同樣也可以表達誠意,如果對方看不起你,連你的禮物人家都不會要。
再次南下,吳中元又去了岷山,黃生的屍體還留在原地,斷氣之後早已現出了土撥鼠的原形,他本不願做那開膛破肚的血腥之舉,但黃生的修爲已經超越地格九階,晉身太虛,這種品階的內丹甚是罕見,日後可以拿去與牛族交換補氣丹藥。
此外,他也想看看黃生的內丹究竟是什麼顏色,根據心月島黑衣老者所說,與地格九階的紅藍紫三等一樣,天格九階也分爲三大等,由低到高分別爲黑白黃,不過這一說法只是黑衣老者一面之詞,此番只要剖出土撥鼠的內丹就能予以證實。
猶豫良久,最後還是動手了,不是每個人都能當外科醫生的,吳中元明顯不是這塊料,是硬着頭皮,皺着眉頭,忍着噁心,憋着氣動的手,越是不想直視越是找不準位置,前後折騰了五六分鐘方纔找到了土撥鼠的內丹。
土撥鼠雖然身形龐大,內丹卻跟其他動物的內丹大小差不多,顏色是淡黑色的,可能是因爲晉身太虛修爲不久,它的骨骼還沒有發生顏色的變化,是呈灰白色的。
人的思維習慣一旦養成,是很難改的,在尋找內丹的同時吳中元一直在思考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有道行的異類是如何變化形體且改變自身重量的,不過想也是白想,這時候可沒有現代那麼多先進設備和儀器進行檢測和分析。
此事只能從廣義的角度進行解釋,那就是跟靈氣修爲有關,理論上說世間萬物都是由氣組成的,所謂氣並不是呼吸的空氣,而是比分子和原子更小的那種尚未被分離和命名的細微物質,練氣之人通過對氣的修煉,可以控制和改變氣的形狀和大小。
將內丹擦拭乾淨放進腰囊之後,吳中元又順手取出了那兩個卷軸,實際上這東西不是卷軸,只是很像卷軸,各處找不到連接的縫隙,用雙手嘗試擰轉也擰不動,應該是渾然一體的,裡面並沒有藏着什麼東西。
一手一個進行對比,發現這兩個卷軸的大小和形狀雖然很是相近,上面的文字卻並不相同,連字數都不一樣,黑色卷軸上的文字比黃色卷軸要多出四五個。
這兩件東西無疑出自神族和魔族,大膽猜測,應該是神族和魔族送給吳熬和柳金娥的信物,至於具體有什麼用就不得而知了。
柳金娥的這個卷軸無疑是黃生送給她的,這東西對柳金娥肯定有很大的用處,不然柳金娥不會幫助黃生來對付他,要知道他也不是易於之輩,柳金娥很清楚計劃失敗的後果。
這東西到底有什麼用?值得柳金娥冒着生命危險來換?
苦思良久,想不出所以然,只能作罷,將兩個卷軸重新放歸腰囊。
雖然不知道這兩件器物的用處,卻能通過黃生之前所做的事情推斷出神族和魔族是互相敵對的,根據黃生臨陣倒戈,吳熬表現出的驚訝來看,他並不知道黃生跟魔族的關係,但黃生卻知道吳熬跟神族的關係,黃生臨走的時候將吳熬與神族過往密切一事告訴了他,其目的就是爲了借他之手殺掉幫助神族做事的吳熬。
通過此事還能發現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五道封印雖然尚未消失,但五道的觸手早已經伸出來了,它們已經在暗中爲封印消失之後的事情做準備了。
隨後吳中元又去了黛孃的住處,他先前只是進來拿走了被褥和牀單,並沒有對這裡進行細緻的搜查,他一直對打掃戰場很感興趣,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這裡。
一通尋找,找的他臉皮發熱,心跳加速,黛孃的住處除了大量的駐顏美容事物,還有上百件漂亮的衣服和各種各樣的肚兜底褲,五花八門,甚是花哨,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好看的鞋子和一堆精美的飾品。
吳中元並沒有對自己的心跳加速感到羞愧,這太正常不過了,估計只有太監纔會對這些東西完全免疫,男人見到這些不可能一點雜念都沒有,哪怕明知道這些東西的主人是條毒蛇。
對於黛孃的這些東西,他也沒有站在聖人的高度進行仇視和批判,連他都免不得受到這些東西的影響,普通人更加拒絕不了它們的誘惑,可以鄙視黛孃的人盡可夫,卻不能否認黛娘非常聰明,它很清楚作爲一個女人應該怎麼活纔是對的。
聖人云“食,色,性也。”說的直白一點就是吃飯和繁衍後代是人的天性,這句話並不帶貶義,只是很客觀的表述,也正因爲人有這兩種天性,所以人類才能生息存在。
女人追求漂亮並不是因爲虛榮,而是爲了愉悅自己喜歡的男人,所以不能因爲女人愛漂亮就批評她們不正經。聰明的女人都會對自己好一點兒,除了變.態的整容和虛僞的美顏,任何可以提升自身魅力的方法都可以去做,包括穿戴漂亮的衣服和鞋子,也包括使用高質量的化妝品。
男人都是以貌取人的,連他都不例外,捫心自問,如果王欣然和姜南等人長的跟醜八怪一樣,他也不會喜歡她們,男人只有認可了女人的容貌,纔會有興趣去了解她們的靈魂,如果女人擁有高尚的靈魂,這種關係就會一直持續下去,如果發現這個女人只是徒有其表,這種關係很快就會結束。
待得回過神來,吳中元開始收拾打包,這可是個缺衣少食的年代,很多人衣不蔽體,這些衣服和鞋子他自然不會送給自己的女人,卻可以送給自己的族人。
那些亂七八糟的肚兜和褻褲就不要了,太超前,太辣眼,帶出去可別敗壞了社會風氣。
胭脂水粉和各種飾品也全部帶走,精美的首飾盒也帶走,山洞裡還有一面與人等高的奇怪鏡子,不是常見的銅鏡,而是跟現代鏡子非常相似的水銀鏡,也不知是怎麼造出來的,映照的非常清晰,這麼稀罕的東西必須帶走。
但凡能用的全部帶走,大包小包,又拎又扛,彷如入室盜竊,又似逃難搬家。
剛準備走,又想起一事,岷山的山頂長着三棵巨大的陰屬樹木,這應該不是巧合,這裡很可能有一處古代的墓葬,也可能只是陰氣很重而並無墓葬。
本想四處探尋一番,想了想還是作罷了,別說這裡不一定有古墓,就算有應該也早就被黛娘給發現並挖掘了,退一步說,即便岷山真有古墓且沒有被黛娘發現,也沒必要去尋找挖掘,眼下的當務之急是籌集米糧而不是尋幽探奇。
自然不能帶着這些東西去狐族,得先回去一趟,北上途中思考該送給誰,斟酌過後決定送給姜大花,相較於熊族和鳥族,牛族人的衣着穿戴更差一點。
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自從當年姜大花沒有落井下石圍攻吳勤,吳中元就對她的印象很好,二人的交情也比較深,他去到崮山就如同到家了一般,放下東西就回屋睡覺去了。
吳中元是真的累壞了,自中午睡到太陽下山,醒來的時候乾糧早就準備好了,酒席也備下了,牛族的飲食不似熊族那麼講究,酒宴菜品也不多,一道硬菜加幾樣輔菜,不過硬菜是真的很硬,烤全羊。
吃飽喝足,又困了,本想自我犒勞再睡一覺,想了想還是走了,不過他沒往南荒去,而是帶着一條烤羊腿去了大澤境內的鶴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