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做好一件事情首先要有一個原動力,所謂原動力就是爲什麼要做這件事情,如果原動力不明確,或者原動力不足,是很難將這件事情做好的。
吳中元此時糾結的就是爲什麼要留在這裡保護敵人的女人,雖然目前還不能完全確定心月狐是神王白牧的女人,但這種可能性很大,而不久之前人族剛剛跟神族發生了一場血戰,兩族的關係已經徹底惡化,即便幫助白牧保護了心月狐,也不可能與白牧化敵爲友,人族和神族更不可能聯手合作,對抗其他四道。
留在這裡保護心月狐,真的有意義嗎?
苦思良久,吳中元最終還是決定踐行自己的承諾,他當日得了黑衣老者的九葉青蓮和萬壽珠,答應代替它保護和照顧心月狐,答應過的事情就要做到,這就是原動力。
退一萬步說,哪怕日後白牧率衆屠殺人族衆人,他此時也要兌現自己對黑衣老者的承諾,他保護心月狐不是爲了讓白牧領情,只是因爲他曾經答應過黑衣老者。
臨近中午,心月狐離開東山峭壁回到石室開始撫琴,吳中元知道琴聲停止之後心月狐又會大哭大笑,待得琴聲一起便以靈氣暫時封閉了自己的聽覺。
在心月狐撫琴的這段時間,吳中元思考的是另外一個問題,五道封印消失之後他遲早會與神王白牧碰面,可不可以暫時將心月狐帶離心月島,待得日後遇到白牧,再將心月狐還給他。
斟酌良久,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他不確定將心月狐帶出心月島會不會對她產生未知影響,爲了穩妥起見,還是嚴格遵行黑衣老者在世時的交代比較好,擅自改動很可能會生出未知變數,答應別人的事情一定不能擅自變通,隨意改動,答應了什麼就要做到什麼。
待得心月狐停止撫琴,吳中元來到心月狐所在石室上面的破舊樓閣,在其中一處樓閣裡掛着一面碩大的銅鑼,黑衣老者在世時曾經說過當銅鑼一旦被敲響,白衣女子聽到鑼聲就會散出靈氣將島嶼整個罩住,然後玄龜會受重下沉,將島嶼沉入海底,一個時辰之後玄龜會重新上浮。
由於要計算往返的時間,所以一個時辰只能減半,也就是說供他離島外出的安全時間只有半個時辰,在此期間心月狐會散出靈氣罩住心月島,心月狐乃上靈脩爲,她佈下的靈氣屏障魔族衆人是無法侵入的。
剛剛拿起鑼錘,吳中元突然想起一事,取下銅鑼,帶了鑼錘御氣升空,離地百尺之後敲響了銅鑼。
他之所以不在閣樓裡敲鑼是考慮到如果心月狐聽到鑼聲立刻延出靈氣佈下靈氣屏障,就會將他罩在靈氣屏障裡,不得出去。
鑼聲響起,心月狐並沒有任何的反應。
等了片刻不見靈氣屏障出現,吳中元又降低了高度,離心月狐再近一些,然後重新敲鑼。
也不行,心月狐還是沒反應。
再近再試,仍然不成。無奈之下只得將銅鑼掛回原位,此番再敲,靈氣屏障終於出現,半圓形的靈氣屏障將心月島盡數罩住,然後島嶼開始快速下沉。
由於心月狐瞬間便佈下了靈氣屏障,吳中元也沒時間跑到屏障外面去,只能離開閣樓,來到山頂,眼看着偌大的心月島快速下沉。
三分鐘不到,心月島便沉入水下,靈氣屏障可以阻隔海水,身在其中就如同置身於海洋公園的海底世界,不同的是海洋公園裡的海底世界都是有人造設備充分照明的,而此時周圍只是黑漆漆的一片,所謂黑漆漆並不是看不清東西,有靈氣修爲的人也並非看不到黑暗,而是可以看到黑暗裡有什麼,此時吳中元也能看到水中有什麼,其實也沒什麼很奇特的東西,就是一些海洋魚類,沒有很大的,數量也不多。
待得巨龜徹底沉入海底,海底的泥沙受壓濺起,視線受阻,良久過後泥沙方纔重新沉澱,此時能夠看到海底有一些白色的珊瑚和一些貝類,在距島嶼不遠處還有一處冒着白色氣泡兒的凹陷區域,這處凹陷可能是海底火山的出氣口,也可能是地熱的出氣口,所發出的白色氣泡想必就是組成心月島周圍毒霧的主要成分。
有句話叫沒有比較就沒有痛苦,實則這句話也可以反過來說,沒有比較就沒有幸福,身處海底的昏暗環境之中,吳中元開始慶幸自己不是被困水下,與外面的陽光明媚相比,這種陰暗封閉的環境實在是太壓抑了。
一個時辰之後,靈氣屏障開始鬆動,島嶼隨之上浮,片刻過後重新出水,再見天日。
吳中元離開山頂,來到山腰區域,自其中一棵果樹上摘了幾個果子緩慢咬嚼,他的心情很壓抑,情緒也很焦躁,這種心情很難用言語形容,有些許氣急敗壞,但更多的還是無可奈何。
隨後數日吳中元一直是這種心情,他試着讓自己冷靜下來,絞盡腦汁的思慮如何才能將消息送出去,大部分的想法都在推敲過後被他自己否定了,只有極少數的想法付諸實施,但嘗試的結果令他越發焦躁,不行,什麼辦法都試了,都無法與自己的扈從建立聯繫。
而今只剩下了最後一個辦法,那就是守株待兔,等待有海鳥落到島上休息,然後嘗試俘獲並利用海鳥傳遞消息。
斟酌推敲與進行嘗試的本質是一樣的,都是檢驗某種作法是不是正確的,斟酌和嘗試最大的不同是自腦海裡斟酌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而動手嘗試需要付出代價,如果不成功就會浪費大量的精力和物力。
這幾日吳中元一直在推敲一些細節,主要是俘獲並利用海鳥的細節,不能遇到一隻就施展七竅靈通加以俘獲,得耐着性子等到島上海鳥成羣再捕獲一隻,捕獲的過程還要儘可能的不露聲色,以免被窺覷在周圍的魔族發現。
有了前車之鑑,他再也不敢小看魔族了,如果島上飛來海鳥就迫不及待的捕獲並用來傳遞消息,很可能會被魔族察覺並攔截,這可不是普通的信鳥兒,而是他以七竅靈通捕獲的扈從,付出的代價太大了,萬萬不能被敵人捕殺了。
最初幾日是最難受的,急切而焦慮,絞盡腦汁,想方設法嘗試向外界傳遞信息。
當所有辦法都想過了,都試過了,也就徹底灰心失望了。
灰心失望實則也是一種解脫,與哀莫大於心死是同一性質,不是逃避現實的苟且和懶惰,而是接受現實的無奈和正視。
接受了現實不表示就不再焦慮,一個人能不能獨自待得住取決於兩方面,一是性格,有些人天生喜歡熱鬧,喜歡呼朋喚友,這種人讓他長時間一個人待着簡直就是一種折磨。二是狀態,如果有一大堆事情等着處理,再喜歡安靜的人也待不住。
吳中元就是後者,正值人族百廢待舉的緊要關頭,身爲主帥竟然被拖在了這裡,怎麼可能不焦慮,如何能夠不憂心。
每日憂心上火,但每天並不是只在憂心上火,實則自第七天吳中元就開始刻苦練氣,他此時乃玉虛修爲,只要再升一階,晉身太靈,魔族便無法侵入他佈下的靈氣屏障。
別看上靈與玉虛只有一階之隔,卻有着天壤之別,太虛,上虛,玉虛,皆爲虛。太靈,上靈,玉靈皆爲靈。再上還有太元,上元,玉元。
虛,靈,元,一字之差,高下立判,玉虛晉身太靈並不是量的增加,而是質的飛躍,玉虛等同後世的地仙,而太靈等同後世的天仙,體內再無點滴濁氣,可得永生不死。
實則練氣並不是吳中元唯一的選擇,他雖然將天篆文冊牢記於心,卻一直沒抽出時間推演參詳,天篆文冊乃萬法總綱,包羅萬象,參研天篆文冊比練氣更有意義,這一點吳中元自然知道,他之所以退而求其次乃是因爲自己目前的心境並不適合推研天篆文冊,沒有一日不上火,沒有一刻不憂慮,如何能夠靜得下心推研玄奧的天篆文冊。
被拖在這裡的前七天是吳中元最難熬的七天,一個月之後,雖然偶爾還會惱火焦慮,卻又平靜了幾分,人接受現實其實是有規律可循的,七天,一個月,三個月,分爲這三個大的階段,不管什麼負面的事情,前七天都是最難受的,七天過後會略好一點,一個月之後會趨於平靜,三個月後會徹底接受。
以男女分手爲例,前七天百般糾結,牽腸掛肚。一個月後會逐漸習慣,過三個月基本上就坦然了,倒不是薄情遺忘,而是最擔心的事情很可能已經發生了。什麼是最擔心的事情,就是對方會有新的開始,實則分手之後痛苦萬分的那些男女並不是因爲有多愛對方,而是不希望被別人佔有罷了。
在島上的每一天對吳中元來說都是煎熬,但熬過一段時間回頭再看,卻又感覺時間過的很快,按理說隨着時間的推移,他能夠逐漸靜下來,但是事實恰恰相反,兩月之後,每過一天他的急切和焦慮就多一分,六月六很快就要到了,除了他,沒人知道闢鬼沉香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