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她的背影,洪垣靠在牀頭邊上輕搖了搖頭。
諸葛紫渝打開房門,看見站在門外的小廝,然後他道:“原來小姐在這裡。不知道二少爺醒着嗎?”因爲洪垣是諸葛榮德的義子,所以在這靖遠侯府,這些人就尊稱他爲二少爺。而諸葛濤就是大少爺。
諸葛紫渝點點頭,“剛給他上了藥,現在在休息。”
“那奴才能進去跟二少爺說幾句話嗎?”那小廝問道。
“進來吧。”
然後,兩人走進屋內,諸葛紫渝想了想,對他問道:“找洪大哥是因爲什麼事啊?”其實這話她大可不必多此一問,可她還是問了出來。至於爲什麼,連她自己都有些說不清楚。
聽了她的話,小廝微怔了一下,隨後方纔說道:“呃,是刑部那邊傳過來的話……”
諸葛紫渝腳下突的一頓,刑部?……難道是沈雲悠?……
沒想到剛剛纔說起她,她就出現了?
果然是不能在人後說話嗎?
“哦。”諸葛紫渝低低的應了一聲,沒有多說其他。
只是,當小廝向洪垣說明他的來意之後,她卻突然開口插嘴道:“洪大哥,我看我還是先出去了。反正你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
她臉上掛着淺淺的笑,但怎麼看怎麼覺得很是勉強。
她說完,不等洪垣開口便毅然轉身快步走出房間。
望着她幾乎是倉皇離去的背影,洪垣微微皺了皺眉,然後他擡頭對小廝說道:“你剛剛說刑部那邊叫我一趟?那到底是誰?”
小廝頓了下,仔細的觀察了洪垣的神情,才說道:“是,是沈小姐。”
洪垣頓時緊蹙眉頭,沈雲悠?……她現在還找他做什麼?
“那人說,沈小姐請二少爺您務必去一趟!”見他皺眉,小廝想着那人的話,又補充着說道。
“好。我知道了。”
好一會兒,洪垣才點頭應道。
諸葛紫渝倉惶跑出房間之後並沒有離開,而是站在門外,雙手緊握,頻繁的向後看着,等着那小廝出來。
其實,她在這個時候選擇跑出來,不是因爲其他,只是害怕看見他在知道可能是因爲沈雲悠的情況下眸中還有傷痛,還想着念着她,即便剛剛他已經跟她清楚的講明他們之間已經沒有關係了。
但是她還是沒有勇氣在屋內等着他的答案。
好一陣子,小廝在她的期盼之下方纔打開門從內走了出來,她立即迎上去,可到了他的身前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但那小廝看着諸葛紫渝這模樣卻是一副瞭然於心的樣子。他說:“小姐,二少爺讓你進去,他有話跟你說。”
諸葛紫渝猛地一怔,吃驚的道:“他讓我進去?”可是他怎麼知道她沒有走?
“嗯嗯,二少爺的確是這麼說的。”小廝確定的點點頭,然後看着她震驚的模樣,抿笑着離開了。
諸葛紫渝站在原地,許久纔回過神來,她擡頭望着那半敞開的房門,眉宇間透着愁緒,她緩步走到門前,可卻並沒有立即推門進去。
她不知道等她進去之後他會跟她說些什麼。
“你要準備在門外站多久?”不知何時,洪垣已經穿戴一新站在她的身前,對她說道。
諸葛紫渝擡眼,看着他心上淡紫色的錦袍,袖口下襬處繡着一朵小小的瓊花,花蕊迎着着那淺淺的紫色,別有一股風味。她驚住,他怎麼會突然穿這件衣服?而且,他現在這模樣……是要出去嗎?
“你,你要出去嗎?”諸葛紫渝問道。
“嗯。”洪垣點點頭。
“去刑部?”沈雲悠這三個字她沒有問出,但在這個時候他去刑部,一切已經瞭然。
“是。”他再次點頭,沒有對她有任何的隱瞞。
“哦……”諸葛紫渝垂眸低低的應了一聲,然後好似抽乾淨了口中的空氣,說道:“那,那你去吧。”
她說着,便轉身往外走。
“紫渝!”洪垣在後面突然拉住她的手腕。
諸葛紫渝駐停腳步,被他拉住的手微微顫抖着,她餘光瞟向他們交纏在一起的手,這似乎是第一次他這麼主動的拉住她。
“難道剛剛小廝沒有轉告你我的話嗎?”洪垣的聲音在她而後傳來。
“什麼話?”諸葛紫渝有些發愣的問道,問得有些傻呼。
洪垣看着她那模樣,微嘆一口氣,道:“我們屋裡說。”
“可是,你不是說要去刑部嗎?”諸葛紫渝跟着他走進屋內,但卻依舊沒有忘記這件事。
“等我把話跟你說清楚了再去也不遲。”洪垣沒有回頭的說道。
然後,他按着她在座椅上坐下,許是他一時大意,忘了身上的傷,扯得有些疼,令他冷吸了一口氣,諸葛紫渝看着,剛欲開口問,就被他打斷了,“沒事,用力了一點而已。”說完,他站起身,並沒有在她身旁的位置上坐下,而是直直的望着她。
“紫渝!”他喚着她的名字,神情很是一本正經。
諸葛紫渝詢問的望着他,目光灼灼。
洪垣撩起袖擺處,對她問道:“這件衣服你還記得嗎?”
“嗯。”諸葛紫渝點頭,“這是兩年前過年的時候我給你做的。可是,你從來沒有穿過,我以爲你以後都不會再穿。”當時,她還說,他很襯紫色,很想他穿,可是兩年了,她也沒看見他穿,只是,今天……
洪垣指腹輕輕的摸着瓊花,那是她一針一線勾勒出來的,栩栩如生。然後,他擡頭,對她說道:“知道我爲什麼今天穿嗎?”
諸葛紫渝如實的搖了搖頭。
“因爲我想重新開始,從這件衣服開始。”洪垣眸光定然的望着她,沒有半點的閃爍,向她透露着自己的心聲。
諸葛紫渝被他的目光,被他的話,閃了一下,不僅思維不夠使,連說話都不連貫了,“那,那你……這話,到到底是……是什麼生意?”
洪垣理解她此刻的想法,她對他的心思他早就知道。
早在黑風峽的時候她就對他有些想法。而當初她之所以會聽命到鳳輕塵面面,那只是諸葛榮德的一個意見,跟她的想法沒有一點的關係。所以,那時他在她的面前護着沈雲悠的時候,她方纔會那般的激動。
這些年來以來,她也不止一次的勸過他,但沒有一次他聽她的勸告,而且還傷了她。到如今,他纔會落得如此地步。
說到底,他也是咎由自取,不可原諒。
但,現在,不,應該是在他爲沈雲悠擋下那一箭之前他就想要開始新的生活。
一個人,失去了一個愛的女人沒有關係,關鍵是他能不能從這陰暗中走出來。更何況,那女人並非值得他一路去爭取的女人。
洪垣望着諸葛紫渝,目光沒有移動,他一字一句的對她說道:“紫渝,以前的我活得太自我,沒有顧及到你們的感受,今時今日我得到這樣的結果,是我活該,這是我應得的!”
“洪大哥,你不要這麼說自己,你……”
諸葛紫渝想開口勸他,可不等她的話說完,洪垣就徑自奪過她的話,說道:“紫渝,你聽我說。我知道你跟義父都是爲我好,所以在這之前都是我辜負了你們對我的期望。今天我不能向你保證什麼時候忘記她,可是我可以保證儘量不去觸碰曾經的過往的事情,與她斷絕關係。所以我要去刑部的目的也就在於此。或許那天晚上她沒有聽明白我的意思,還想通過我救她出獄,但她今天的這一切亦是她應得的報應,不管她會受到什麼樣的結果都是應該的。”
說在這裡,他微微頓了下,目光落在諸葛紫渝垂在身前的手,他思索幾許向前兩步,握住她的手,後者頓時僵住身體,不可思議的望着他,然後聽他潤郎的話在她耳邊響起,他說:“至於我跟你,雖然按輩分上來說你應該叫我一聲叔叔,但因爲年齡的關係,你叫我洪大哥。而現在,對你我還不是愛,但是如果你可以的話,我想我們之間也可以試一試。如果這樣的話,別的我不能答應你,可是我可以跟你保證,我會把你放在心上,會全心全意的對你好。只是,現在義父他老人家已經帶兵出征,不能及時的向他說明。不過,這個答案你也不用現在就答應我,你可以好好考慮考慮。好了,我要說的就這些,你在這裡好好想想,我先去刑部了。”
說完,洪垣沉沉的看了一眼傻愣中的諸葛紫渝,無奈的笑着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然後放開她的另一隻手,轉身離開。
諸葛紫渝就那樣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看着洪垣從她眼前消失。
待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洪垣已經離開了他的院子。
她立即從座椅上站起身,笑着如風一般的追了出去。
這件事,她不用考慮。
這些年,她有哪一天不期盼着這一天的到來。
即便現在她明知道他的心中還有那個女人,可是那又怎麼樣,他已經說過了,他會忘記過去,跟她重新開始,會把她放在心上,會全心全意的對她好。
有他這句話,對她來說,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