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躍察言觀色,再通過窺心術一觀察,心知自己這個問題有點過界,引發了佔先生的懷疑。
佔先生怔怔盯着江躍,許久,才嘆一口氣。
“老柳,掏心窩子的話,我已經說過了。現在,也該你掏掏心窩子了吧?你打算怎麼處置我?給個痛快話吧,別戲弄我。”
佔先生也沒點破江躍剛纔那個提問存在什麼疑點。
而是選擇主動迴避談論那個問題。
越是這樣,江躍越發明白,自己剛纔那一問,絕對是驚動了佔先生這頭老狐狸。
“怎麼處置你,完全取決於佔先生你自己啊。”江躍悠然道。
佔先生鐵青着臉,無奈地搖搖頭:“老柳,你在耍我。我不會再回答任何問題。”
“你確定?”
江躍上前兩步,水果刀架在佔先生的鼻樑上。
佔先生面色發白,顯然是恐懼到了極點。不過他最終還是合上眼睛,倔強地搖着頭。
“你動手吧,殺了我。”
“怎麼,你真以爲我不敢殺你?”
“刀在你手裡,你當然能殺我。不過我的手下馬上就回來了,我看你怎麼跟他們交代?”
“有什麼好交代的?一塊幹掉不行麼?”江躍笑了笑,語氣輕鬆道。
“老柳!看來你是真糊塗啊,鐵了心要背叛?還是有人收買你,許了你什麼不切實際的好處?”
佔先生實在是想不通,站在老柳的立場上,就算覺得受委屈,也不應該背叛啊。
他們這個組織,對待叛徒的手段絕對是堪稱殘忍。
老柳雖然孤家寡人,沒有家人挾爲人質,可也不是他想脫鉤就那麼容易脫鉤的。
除非他一輩子躲在陰暗的角落不出來,只要他出來活動,以他們背後勢力的強大滲透力,就有可能找到他。
叛徒,絕對是死路一條,而且會死得很慘。
佔先生顯然判斷出江躍是在套取他們背後勢力的情報,所以他下定決心不再多說一個字。
在他的判斷中,肯定是有人收買了老柳。多半是老柳已經投靠了星城官方?
所以,所謂的老董反制覺醒,打有可能就是老柳一手導演出來的把戲,根本就是一出苦肉計?
難道星城官方,已然警覺?已經開始反滲透到他們組織內部了?
想到這裡,佔先生真有些毛骨悚然。
回想自己剛纔說了那麼多,想勸老柳回心轉意,信息量很多,完完全全就是中了老柳的圈套啊!
“佔先生,我知道你打什麼主意,你還指望你那些手下回來救你,對吧?只怕你要失望了,你不可能等得到他們回來。”
佔先生先前處於昏迷狀態,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
聽江躍這口氣,佔先生頓時心中一涼。
難道自己派出去的那些手下,都被老柳他們算計,被反殺了?
“老柳,你可要想明白,跟組織撕破臉皮,會是什麼後果?趁現在還來得及,你最好趕緊收手。一旦你手上沾了自己人的血,再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江躍笑了起來。
“佔先生,你是哪來的自信,覺得我一定會後悔?”
“既然你提醒我,我還真想沾一沾你的血。”
江躍話音還沒落,手起刀落,刀鋒在佔先生耳畔一劃而過。
水果刀雖然鋒銳,終究只是切水果的。
可是在江躍手裡,這水果刀卻好似削鐵如泥。
佔先生只感覺到耳朵一陣劇痛,一隻耳朵啪的一聲掉了下來。
江躍一刀紮在跌落地面的耳朵上,湊到佔先生跟前。
“佔先生,這一刀,是爲老董倆孩子割的。”
佔先生痛得撕心裂肺,無奈全身被綁,動彈不得,齜牙咧嘴,豆大的汗珠從額上不斷往下掉。
“老董的孩子?好好好……老柳,是我佔某人眼拙,還真沒看出來你是個打抱不平的人?你別跟我演。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麼底細嗎?就算你想投靠星城官方,你也洗不白!你炮製那些鬼奴,哪個不是你手底下的人命債?你在雲山時代廣場,爲了拿點酬金,殺了好幾個行動局的人。就你,還想洗白?還想冒充天使?冒充正義使者?我呸!”
一旦見血,佔先生總算明白過來,老柳這是要跟他不死不休,絕不可能有迴旋的餘地了。
江躍嘻嘻笑着,玩弄着鋒銳的水果刀,一副你繼續叫囂的樣子。
逼問已經問不出什麼,說不定佔先生罵街反而能罵出一些新的東西呢?
“老柳,星城官方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麼鬼迷心竅?你以爲,抱到官方的大腿,就高枕無憂了嗎?先不說會不會算你的舊賬,你以爲,當了叛徒,上頭就收拾不了你嗎?你等着吧!”
江躍微微一笑:“佔先生,你真是想多了。我可沒說要投靠官方啊。我會把這裡處理得乾乾淨淨,然後讓你人間消失,把所有的事都推在你頭上。到時候,叛徒的帽子是你頂着,上頭只會認爲你佔先生當了叛徒,一切惡果,自然也是你扛着。”
佔先生冷笑道:“我忠心耿耿,上頭清清楚楚。不是你想污衊就能得逞的。”
“沒出事前,誰都覺得自己忠心耿耿,出事之後,誰看着都像叛徒。佔先生,就你透露的這些信息,我一個外人事先又不知道。你說真要泄露出去,上面是懷疑你,還是懷疑我?”
柳大師目前還不是內部人員,很多內幕的東西,他自然不知道。
那麼,這些信息一旦暴露,在佔先生和柳大師之間,傻子也能判斷誰是泄露機密的叛徒。
佔先生本來自信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老柳,你不能這麼喪心病狂!”
“喪心病狂?這可都是跟你們學的啊。佔先生,你說銀淵公寓一百多條冤魂,會不會覺得你喪心病狂?”
“如果我現在召喚這些冤魂出來,把你交給它們,告訴它們你纔是銀淵公寓慘案的幕後主使,你猜它們會怎麼招待你?”
“瘋了,瘋了!老柳,你真的瘋了!銀淵公寓這些人都是死在你手裡,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是我上線,沒有你的授意,我會這麼幹?”
“你少裝腔作勢,我是授意過你。但這個提議最早明明是你提議的,我只不過是向上頭彙報,經過上頭審批同意,才授意你乾的。我就是個中轉站,決定不是我下的,具體操作也不是我乾的。就算要論罪,你比我罪孽深重多了。”
“佔先生,綁架人家孩子做要挾,這總是你乾的吧?”
“你說老董的孩子?是,那是我叫人乾的。那還不是爲了幫你操控老董?老柳,你真是個喂不飽的白眼狼,誰家有奶誰就是娘啊!”
佔先生咬牙切齒,兇悍的眼神死死瞪着江躍,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來。
江躍卻好整以暇,渾不在意。
佔先生罵的是神棍柳大師,他這個冒牌貨一點壓力都沒有。
直到佔先生罵到口乾舌燥,江躍才笑了笑:“佔先生,罵也罵了,是不是該冷靜一下,聽我講兩句?”
“叛徒,你再花言巧語,也別想騙我開口。”
“佔先生,別再表演什麼赤膽忠心了。你真要有那麼義烈,剛纔也不會講那麼多。說白了,是個人都有求生欲。我能理解。你不想背叛徒的污名,那也行。我可以成全你。”
“但那必須有代價,得付出誠意才行啊。”
“哼!我勸你不要浪費脣舌。”佔先生大概是鐵了心對抗。
“說出你背後勢力的名稱和構架,還有在星城的圖謀。我老柳可以發毒誓,放你一條生路。”
佔先生冷哼一聲,撇嘴道:“叛徒的毒誓一錢不值。”
江躍呵呵一笑:“你看,你第一時間在意的是我的毒誓可靠不可靠,而不是你絕不會再開口。這證明什麼,證明你還是有求生欲的,證明你口口聲聲不當叛徒,終究只是一句政治正確的口號而已。歸根結底,你背不背叛,還是要看籌碼夠不夠……”
佔先生一時爲之語塞,辯駁不得。
人非草木,怎麼可能沒有求生欲?
尤其是佔先生享受過了人間富貴,無疑更加惜命。但凡有一線生機,又怎麼願意死?
江躍也不着急,臉上始終掛着笑,玩味地盯着佔先生。
佔先生被這麼盯着,起初還強作鎮定,一副我絕不妥協的樣子。
足足三分鐘過去,佔先生的氣勢忽然一軟。
沮喪道:“老柳,我就跟你說實話吧,組織到底叫什麼名字,我也說不清。我以前應該跟你提過,這是屬於不能打聽的機密。我的級別,根本沒有資格打聽這個機密。至於構架,以我的權限,也不可能知道什麼。該說的之前我都已經說了。”
“我再給你一點時間,你再努力想想,還有什麼沒說的,價值足夠大,可以換你一命的那種。”
這佔先生在那勢力當中是三星級人物,接觸不到核心圈子,掌握不到核心機密,倒也合理。
江躍通過窺心術,看出他這些話大致屬實,並沒有刻意撒謊。
耳邊的疼痛,似乎激發了佔先生的求生欲。
“唉!老柳,你這是把我往絕路上逼啊。”
“換一個角度想,這也許是拉你出深淵呢?”
“算了,爭辯這個沒有意義。”佔先生無力地嘆道。
“那就說點有意義的唄。”
“你怎麼證明能放我一條生路?怎麼取信於我?”
“佔先生,你得先證明你具備有價值的情報,能換你一條性命才行啊。”
“哼!情報我自然有,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套路我?”佔先生顯然也是學乖了,不肯輕易就範,哪怕耳朵被卸下一隻。
江躍忽然站起身來,走到一條沙發後側,在某個角落裡一摸,掏出一隻正在錄製視頻的手機。
這手機放置得極爲隱蔽,攝像頭的角度也是早就選好的,正好對準佔先生,又不至於把江躍錄進去。
就算之前水果刀掠過,鏡頭裡也就出現了一隻手,正面並沒有入鏡。
江躍關掉錄製功能,把視頻打開,放在佔先生面前。
“如果這份視頻,讓上面的人看到,佔先生覺得上頭會怎麼處置你?”
佔先生這回是真的色變了。
“老柳,你卑鄙!”
這視頻可是實打實的證據,就算佔先生長了一百張嘴也不可能辯駁得了。
雖然他是被迫的,可上頭會管你這些嗎?
出賣組織機密,那就是叛徒,不管你是被拷打,而是被利誘,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背叛的事實!
江躍卻笑呵呵道:“佔先生,稍安勿躁啊。還是那句話,這東西看着對你不利,你換一個角度想,這就是我誠意啊。”
佔先生一臉狐疑,因爲恐懼緊張,額頭上的青筋一根根凸出,顯得有些猙獰。
“如果我打算殺你,又何必留下這些把柄?”
“佔先生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我留這些東西,有什麼用處吧?”
“你想借此要挾我,控制我?讓我替你辦事?”佔先生倒吸一口冷氣,嘶聲問道。
顯然,他萬萬沒想到,這老柳居然有此圖謀。
“怎麼?你不願意?還是覺得我控制不了你?”
佔先生無力嘆道:“老柳,如果你是想控制我,反過去跟組織作對,我勸你死了這條心。這完全是雞蛋碰石頭,不可能成功的。早晚都是死,你還不如現在就給我一個痛快。”
江躍卻是淡淡一笑:“就你這點本事,搞對抗還真用不上你。放心,我不要你出力,也不需要你公開反水。你只需要……在合適的時候,給我一些情報。”
“你要我做雙面間諜?”
“跟聰明人打交道果然簡單,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佔先生遲疑起來,顯然,他有點動搖了。
“佔先生,命留給你,總要付出一些代價的。你給他們賣命,說到底也未必就是心甘情願。現在,你就當是給你自己賣命。”
“你給他們賣命,就得各種傷天害理。給自己賣命,權當贖罪,減輕一點罪孽。”
佔先生苦澀一笑:“老柳,我是越來越糊塗了。以我對你的瞭解,說到傷天害理,你遠超過我。怎麼現在改吃齋唸佛了?一口一個贖罪。你只怕不是你的心裡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