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一切準備後,江躍不再走來走去,而是在沙發上一屁股坐下,進入冥想狀態。
彷彿縮在一角的萬一鳴根本不存在似的。
這讓萬一鳴感到出離憤怒。什麼意思?當我是死人,當我不存在?這是何等的輕視?
人家這個架勢分明就是告訴他萬一鳴,壓根就不怕他萬一鳴逃跑。
萬一鳴看着對方好像真是進入了深度冥想狀態,連呼吸微不可察。
這讓他心中頓時跟貓撓似的,很是有些不上不下。
萬一鳴不是小白,自然知道冥想狀態下,人的精神力對外界的感應很微弱的,幾乎可以說是跟外界隔絕的聯繫。
這種情況,無疑是他逃跑的良機。
本能就想從沙發上站起身來。
可腦子裡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告訴他,不要輕舉妄動。
萬一逃跑不成,惹惱對方,說不定招來殺身之禍。
畢竟,對方只是把他當成一隻誘餌,既然是誘餌,活着的誘餌跟死了的誘餌區別也不大。
之所以人家現在還沒動手,只是沒有找到動手的理由罷了。
而他選擇逃跑,就有可能給對方動手的理由。
萬一鳴心中就好像有兩個小人,在來回拉鋸,讓他搖擺不定。
眼看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萬一鳴的耐心也越發消耗的厲害。
“楊笑笑那個蠢女人,該不會沒有聯繫我舅舅吧?要是這蠢女人記仇,不聯繫舅舅,這次恐怕真要難逃一劫了。”
萬一鳴也算是看明白了,想要花言巧語收買對方,說服對方投靠他萬家,顯然已經不太可能。
如果對方真是他推斷的江躍,收買對方的想法就更加不切實際了。
雙方早就在很久之前,就已經翻臉,已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們老萬家針對江躍的獵殺行動,都已經開展過好幾次了。
這種局面下,指望對方回心轉意,根本沒可能。
他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楊笑笑早點找到舅舅,而舅舅最好是有空。
要是舅舅被組織的事耽誤了,一時沒時間騰出手腳來,麻煩可就大了。
“再這麼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啊。”萬一鳴又瞥了一眼沙發另一頭的江躍,心中不免又升騰起一些幻想。
屁股微微擡起,緩緩離開沙發,雙腳慢慢直起來。
萬一鳴終於大膽地邁出第一步,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第一步很順利,沒有驚動對面的那位,對方還是紋絲不動坐在沙發上。
萬一鳴暗自竊喜,躡手躡腳緩緩邁出一步,聲音壓倒了極致。
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
對方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萬一鳴心中更是莫名升起一線希望,連續幾步對方都沒有反應。看來對方的冥想真的進入深度狀態?
這廝說到底還是太過託大了吧?
雖然一步一步挪動,但是萬一鳴還是很快就摸到了門口。手已經摸在了門把上。
萬一鳴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是最關鍵的一下。
壓動門把開門的這一下,勢必會發出些許聲響,如果這一下對方沒有警覺,他萬一鳴逃出去的希望就絕對能高達六七成。
如果讓他下了樓,萬一鳴自問逃脫的希望至少佔九成。
賭這一下了!
萬一鳴努力平復了一下心情,將緊張不安的情緒全力壓住,努力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佳。
不管了,就這一下。
萬一鳴手中用力,將門把一擰。
謝天謝地,門沒有反鎖,一把就擰開了,而且發出的動靜很小。
萬一鳴忍不住朝江躍的方向瞥了一眼。
沙發上,對方還是如同老僧入定似的,沒有被驚動。
太好了!
萬一鳴心中狂喜,便要推門閃出去。
便就在這一刻……
嗷嗚!
門口忽然一道兇猛的罡風如潮水一樣涌入,一股莫名恐怖的威壓讓萬一鳴全身的毛孔頓時豎了起來。
整個人好像被某種力量狠狠一撞,狼狽地倒飛回了客廳,一屁股又落在了原來的沙發位置上。
門被緩緩頂開,一頭斑斕的金光巨虎,緩緩鑽入屋裡頭。黑暗當中,這巨虎兩隻碧幽幽的眼睛,看上去分外兇悍懾人。
便是離着好幾米遠,萬一鳴也感覺到手腳一陣無力,在這股可怕的虎威下,竟是連一點力氣都提不上來,整個人軟綿綿的,完全無力掙扎。
就在這時,對面的江躍睜開眼來,輕輕嘆一口氣。
隨意揮了揮手,那頭金光巨虎便化成一道金光憑空從門縫中消失了,門板又一次緩緩關上。
江躍輕嘆一口氣:“萬少,你還是消停一點吧。在我沒想殺你之前,不要給我殺你的理由啊。”
萬一鳴魂不附體,結結巴巴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看到這頭金光巨虎,萬一鳴算是徹底實錘了。
這人絕對就是江躍,百分百不會有錯。
當初在道子巷別墅,江躍驅動這頭金光巨虎,對上門的武裝隊伍進行一次完虐,給萬副總管那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當時很多人以爲他在道子巷別墅豢養兇獸。
直到嶽先生來了星城後,才確認,那應該不是真正的兇獸,而是一種道法能量。
要麼是靈符,要麼是法器,要麼是其他奇奇怪怪的寶物。
此刻,萬一鳴再次見識到這頭金光巨虎,近距離感受到可怕的威脅,他才知道,這東西有多可怕。
明明不是真的猛獸,但這可怕的威懾力,絕對比真正的猛虎還要恐怖很多。
以覺醒者的力量,對上陽光時代的猛虎,未必就真的有多恐懼,甚至不少強大的覺醒者,手撕陽光時代的猛虎也絕不在話下。
他萬一鳴肉身力量或許沒有達到手撕猛虎的程度,但也不至於對一頭猛虎產生畏懼。
可剛纔,那種畏懼竟是如此強烈,而且完全不受他自己操控,那是來自本能的恐懼,無論她如何心理暗示,都無法驅逐的一種恐懼情緒。
萬一鳴頹廢地癱軟在沙發上。
他終於明白一個殘酷的事實。
不要再掙扎了,在舅舅沒來之前,他根本沒有任何掙扎的餘地。
對方的實力對他完全就是碾壓。
這也是人家爲什麼完全不在意他的原因。
他越掙扎,只會越難看,後果也會越慘。
江躍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接近零點了。離他們來到此地,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
江躍再次來到樓下觀察了一陣,樓下行動局那邊也給出了暗號,一切準備就緒。
江躍雖然不知道行動局到底準備了什麼,但考慮到這件事主政大人也點了頭,所做的準備,規格肯定遠超此前的。
一切就緒,萬事俱備,就等着嶽先生登門了。
江躍轉過身來,瞥了萬一鳴一眼:“萬少,你這位舅舅,看來還沉得住氣啊。”
萬一鳴腦袋一扭,不跟江躍對視。
“我都說了,你把我看得太重要。不管他是不是我舅舅,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可能因爲我一次私自行動,就丟下手頭的事趕過來擦屁股的。我只能說,你們前面的計劃很周密,但這個環節有點想當然了。”
江躍倒也不爭辯,笑呵呵道:“他若不來,我們自然有不來的打算。但你萬少肯定就看不到下一步了。”
萬一鳴眼睛一閉:“我也沒指望能活,要殺要剮我認了。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你早晚會爲今天所做的一切後悔。”
江躍淡然道:“我將來後悔不後悔,你不用操心。我敢肯定,你現在就後悔了吧?後悔爲什麼不對楊笑笑溫柔一點?那樣她說不定第一時間就通知你舅舅來給你擦屁股了。你肯定也後悔,爲什麼要那麼膽大妄爲,以你的身份地位,實在沒必要跟丁有糧這種小角色較勁的啊。我說的沒毛病吧?”
殺人誅心,莫過於此。
江躍說的這些,正是萬一鳴最後悔的。
可惜,世界上沒有後悔藥買。
萬一鳴面色慘白,話說到這份上,他很清楚,對方是肯定不會放過他的。
原先的種種顧忌,此刻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
“我知道你是誰,你今天殺我,以後我萬家就肯定能殺你,不僅僅是你,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同學……一個都不可能放過,只要跟你沾邊的,他們一個都活不成!”
萬一鳴語氣充滿怨毒。
如果說原先萬一鳴猜不到他的身份,那麼此刻,江躍也知道,對方肯定已經猜到他是誰了。
江躍也不氣惱,攤攤手道:“萬少,這一點我真挺佩服你的,說最狠的話,挨最毒的打。就算掉了腦袋,口頭上也不輸陣仗,對吧?”
萬一鳴冷哼道:“我沒興趣跟你打口水戰,只是陳述一個事實。你以爲你對付的只是我萬一鳴?你絕不知道,你面對的力量有多強大。當你決定站在韓翼陽那邊的時候,你的結局就已經註定了。”
江躍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話聽着怎麼那麼熟悉呢?
又是結局早就註定了嗎?
你以爲你是誰,就註定我的結局了?
“笑吧,盡情地笑吧。畢竟你能笑的次數也不多了。”萬一鳴不斷刺激着江躍。
江躍忽然笑容一斂:“萬一鳴,你知道嗎?類似的蠢話,我聽過很多人說過。而這些人最終都有一個共同點。”
“你想說什麼?”萬一鳴冷哼道。
“他們都死得很早。”江躍語氣平靜道。
萬一鳴冷笑起來:“事到如今,你以爲還能用死來嚇唬我嗎?”
“你真不怕死?”江躍忽然咧嘴一笑,“既然你這麼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吧。本來,我還想拿着你當籌碼,看看能不能跟你那死鬼老爹換點什麼。畢竟你這種草包,死不死對我來說沒太大意義,我的目標又不是你。”
聽了這話,萬一鳴明明氣抖冷,卻不爭氣地眼睛一亮。
幾個意思?你想拿我當籌碼?怎麼不早說啊!?
要是知道你要拿我當籌碼,我特麼還跟你說屁的狠話啊,老老實實聽你擺佈好了。
現在狠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讓我怎麼收場?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人留麼?
江躍面帶微笑地向他靠近。
每靠近一步,威壓感便增強一分。萬一鳴的氣勢也跟着弱上一分。
江躍手掌輕輕一揚,萬一鳴啊呀一聲,抱頭就往地下縮去。
“萬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選擇,想死,還是想當籌碼?誠實一點,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萬一鳴還以爲江躍是過來要動手了,本已嚇得魂不附體。
可沒想到,江躍竟又給他最後一次選擇機會。
萬一鳴恐懼驚疑地打量着江躍,似乎在判斷到底是真給他選擇機會,還是戲弄他。
“只有十秒考慮時間。”江躍張開的手掌開始屈指倒計時。
萬一鳴脫口而出:“且慢,有話好說。”
江躍笑了:“果然,我沒看錯,萬少還是惜命的人。這沒什麼錯,我要是萬少這個位置,我也一樣惜命。知道我跟你最大的不同是什麼嗎?萬少?”
“什麼?”
“我一介草根,父母早就不在,既沒有豪門家世可以眷戀,也沒有萬貫家財等我去花。換句話說,我沒有什麼可失去的。所以你的威脅再嚇人,對一個沒什麼好失去的人來說,又值得什麼?”
“你不同啊,你大好年華,大好家世,每一天都跟神仙一樣瀟灑,你要是掛了,失去的可比我們多多了。”
通俗來說,這就是光腳不怕穿鞋的。
只不過江躍用更含蓄的話來表達罷了。
萬一鳴訥訥無言,一時竟反駁不得。
仔細一想還真就這樣,自己的命,跟對方的命能是一個價嗎?
這一刻,萬一鳴忽然想到一句很古雅的話,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苦笑一聲,萬一鳴道:“朋友,我當籌碼沒問題,但你這個要價,肯定不會低吧?”
“這就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了。眼下,你只要老老實實的待着,等嶽先生來了,你的第一步使命就算完成了。”
“然後呢?”
“然後你就聽天由命。嶽先生如果能把你帶走,你自然皆大歡喜。如果嶽先生掛了,你就安分守己當好籌碼,這是你唯一的活命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