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崢一動不動。
“愣着做什麼？過來啊。”風翎在石凳上鋪了幾張紙巾，“髒是髒了點，不過你的身體反正也坐不了，就湊合站上面吧。”
葉崢遲疑地往前走了一步，站在石凳邊上，還是不動。
風翎皺眉，擡腳踹她一下。
葉崢被踹得一踉蹌，雙手扶住桌沿。
被污血染成暗紅色的石桌，在此刻泛起了微光，桌上的笑臉好像活了過來，正朝她微笑。
葉崢頓時頭皮發麻。
笑臉說：“想跟我玩抽卡遊戲嗎？我真高興，但是我只抽一次哦。”
葉崢怔愣愣地看着笑臉。
上次在風翎和李青的幫助下，她稀裡糊塗的完成了抽卡，現在輪到自己親自動手，心中竟生出難以言述的膽怯與畏懼。
風翎在旁邊催她：“別發呆呀，把污染值最高的兩張牌擺上去，上次刪掉了黑山羊，這次最好能刪掉亡靈蛛。”
在葉崢的牌組中，亡靈蛛和黑山羊的污染值是最高的。
葉崢低頭看桌面上的虛擬屏，上面顯示着她的牌組：
【熾天使→天馬，騎士，皇蛾，皇蛾，鬣狗，松鼠。】
沒有亡靈蛛。
她垂眸，盯着自己下身畸變的蜘蛛細足，它們堅硬，鋒利，靈活，既能刺穿敵人的身體，也能輕鬆攀爬任何地形，這種能力正是來自於亡靈蛛卡牌。
牌組裡沒有亡靈蛛，不是因爲它消失了，而是因爲卡牌的外殼碎了，亡靈蛛的基因徹底融入她的身體，再也不能……
不能刪除。
這，也被稱之爲污染。
無可救藥的污染體，沒有希望的污染體，輸掉了自己，一無所有的污染體。
耳邊聽見風翎的抱怨：“怎麼又不動了？喂，別發呆啊。”
葉崢緩緩吸氣，擡起緊繃的左手，挑選出皇蛾和鬣狗兩張卡牌，擺在笑臉的面前。
笑臉說：“哇，這是兩張很不錯的卡牌呢，真的要進行抽卡遊戲嗎？要不要重新選呢？”
[確認抽卡]
[重新選擇]
葉崢看着眼前的選項，臉上只剩下冷笑。
她的人生，被這該死的遊戲，該死的系統，毀了！
……
風翎抱臂站在桌邊，見葉崢離開位置，立即問：“怎麼樣？污染值現在是多少？”
葉崢看她一眼，回道：“40%。”
“啊……”風翎有點失望，“沒抽走亡靈蛛啊，這個破系統的概率設置總是讓人不爽，我上次想抽走水母，也失敗了。”
葉崢低低地嗯了一聲，沒有做過多解釋。
皇甫妙妙在旁邊說：“40%也不錯了，下降了8個點呢！下次再抽走一張卡牌，自控力應該就能跟正常人一樣啦。”
“說的也是。”風翎點了點頭。
葉崢神情木然，心中自嘲地想，也許不會有下次了。
等到下次抽卡，她的牌組說不定會面臨無卡可抽的情況，正如今天消失的亡靈蛛，其它卡牌遲早會變成污染的一部分。
風翎坐到石凳上開始抽卡。
葉崢站在一旁，面無表情。
她察覺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微微擡起眼皮瞟了眼，發現李青正蹙眉看自己。
視線相接，李青匆匆偏過臉，假裝無事發生。
真是蹩腳的演技。
異種的情緒總是外露，有什麼想法都寫在臉上。
葉崢心想，剛纔她抽卡的經過，應該被李青看見了，他是迷宮管理員，總能看見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要不然上次也不會幫她刪減掉黑山羊。
李青瞭解她的牌組，所以，牌組裡沒有亡靈蛛，他一定發現了。
葉崢轉念又想，48%和40%果然還是有區別的，她現在都能進行深入思考了。
以前滿腦子都被忿恨的情緒佔據，不管想起什麼事，情緒都會被牽引着走向極端，要麼大怒，要麼大哭，完全沒辦法沉下心想事情。
這是否意味着，以後，她清醒的時間會變多？也再沒有藉口使用鎮靜劑了。
她會清醒的想事情，清醒的和人說話，還要清醒的面對這具畸變成怪物的身體……
“終於抽走水母了！”
風翎突然激動地喊了一聲，笑着站起來，雙手叉腰道：“現在我的污染值只有13%！哈哈~”
葉崢回神，衝風翎點了一下頭，“很安全的數值。”
風翎一臉滿足的神情，不僅因爲污染值降低了4個點，還因爲刪掉了廢卡讓她很痛快。
李青開口說道：“最好能把污染值降低到10%以內，爲將來消化荷魯斯之眼做準備。”
“嘖，你這人掃興。”皇甫妙妙不高興地瞪李青一眼。
風翎也微微愣了下，“……說的也是，目前人類對污染值安全範圍的判定是22%以內，如果消化荷魯斯之眼後的污染值有9%，那我這13%的污染值一下子就瀕危了呢。”
李青說：“根據我們之前的分析，荷魯斯之眼應該和你的牌組相契合，污染值大概率不超過5個點，不過，用你們的老話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在消化這張重要的稀有卡牌之前，你的污染值越低越好。”
“我同意他的看法。”葉崢冷清清地開了口，“而且我需要更正你們對於污染值安全範圍的認知，雖然普遍結論是22%，但是根據長期觀測的結果來看，個體差異性很大，比如有些人本身就比較感性，污染值剛超過16%，情緒就開始極度不穩定，而有些人很理性，污染值超出24%了纔開始表現出異常。”
葉崢擡眸看風翎，問：“你覺得你是哪一種？”
風翎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肯定屬於冷靜理智那種啊。”
葉崢扯了下嘴角，淡淡道：“冷靜理智的人不會脫口就說自己冷靜理智。”
風翎皺眉，“那我屬於感性派？”
“也不像。”葉崢回道，“感性派的人容易多愁善感，優柔寡斷，情緒大起大落，越敏銳，就越痛苦。”
風翎面露無奈，“話都被你說盡了，那你說我是哪一種吧！”
葉崢想了想，“你是……放縱派，放縱自己每一秒的情緒，縱容自己每一瞬的慾望，如果你想向上，你會是最義無反顧勇往直前的強者，如果你想向下，你也會摒棄所有善惡墮落至底，所以……你這樣的人，比任何人都更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