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毅不再理會九號,帶着我一起進了謝意的房間。房間應該是被收拾過了,打掃得很乾淨,地上已經找不到血跡了。朱毅輕聲說道:“如果你感興趣一會我可以讓人把現場的照片送一份給你。”我應了一聲,左右呆着無聊,自己給自己找點事做也好。
謝意住的是一個套間,外間是一個小客廳,木質的沙發,茶几,電視、電腦等一應設施都很齊全,和我們住的大致是一樣的。裡面一間是臥室,牀,牀頭櫃、衣櫃和寫字檯以外再也沒有什麼了。
我把所有的地方都仔細地查找了一遍,果然如朱毅說的那樣,這房間不可能有什麼秘道的。九號淡淡地說道:“早就說過,這裡沒有什麼秘道了,我和老師都仔細地搜索過。”我說道:“我只是好奇,想看看罷了。”他看了我一眼:“會寫推理小說不一定就是偵探,青苔,你說對吧?”
我苦笑着點了點頭:“舒處說得是,我那書也只是把你們的經歷文學化了而已,所有的過程都是你們在經歷的。”朱毅說道:“小王,走吧,我有點話想對你說。”我忙說道:“嗯!”接着和九號打了個招呼,便跟着朱毅離開了六號院。
我的心裡充滿了疑惑,兩個舒逸的這場對決很有意思,其中至少有幾個地方我想不通,第一是今天的這場對決很不符合舒逸的性格,舒逸是一個很冷靜的人,雖然他很多時候充滿了感性,但並不等於他會這樣沒原則的衝動,一個主動上門挑事,另一個則象只火藥桶一點就燃。
第二點就是沐七兒的態度,在我看來,兩個舒逸發生這樣的事情,沐七兒應該會很緊張,會盡力勸說,甚至會站在中間制止,可她卻選擇了當個旁觀者。如果要說誰對舒逸最瞭解,我想就連朱毅也比不上沐七兒,他們一起經歷了太多太多,可以說是生死與共。爲什麼會這樣,我想了很久,覺得有兩種可能,一種就是這個沐七兒有問題,她樂於見到二虎相爭的局面,另一種可能就是她沒問題,而是她發現了兩個舒逸都有問題。
當然,我更傾向於第二種可能,因爲在我看來這兩個舒逸確實都有問題。
第三點就是發生這件事情的時機很有意思,剛好是影子和朱毅都離開的時候。警衛告訴我他們是去了陸亦雷那兒,可是朱毅竟然那麼快就趕回來了,如果他回來晚一點,那後果又會是什麼樣的?最重要的是他們真是去了陸亦雷那兒嗎?爲什麼又回來得那麼快,那麼及時,除非他們根本就沒離開西山別院,藏在了別院的某處,又或者陸亦雷應該也在別院!
我發現自從來到西山別院我的腦子靈光了不少,或許人就是這樣,在這樣一個誰你都不敢輕易相信的環境裡,只得自己開動腦筋了。
回到二號院,朱毅把我領到了他的房間裡,我一直想不明白,西山別院這麼多個院落,爲什麼他就選擇在二號院住下,和我們住在一起,還有好象他對我有一種特殊的信任,我自然不會因爲他的這種特殊的信任而沾沾自喜,因爲這信任來得太不真切。
雖然我和朱毅之間有些交往,但這種交往應該還不足以他這麼相信我,他和我說的很多事情,在我看來都已經超過了其他人。我不知道對於另一個我他是不是也是這樣的!
“來一支吧!”朱毅遞給我一支菸。
他的臉上還是一如既往地帶着那親切的微笑:“說說吧,今天的事情你怎麼看?”我知道他問的一定是關於兩個舒逸發生的事情。我苦笑了一下:“或許是這兩天大家精神上的壓力都很大吧,所以行事也就會衝動一些。”他搖了搖頭:“看來你不願意對我說實話啊!”
我確實沒有說實話,因爲我的心裡對於他隱隱也有些懷疑。朱毅嘆了口氣:“這不是舒逸的性格,不是嗎?這小子應該不會這麼衝動的,他感性但卻從來不失理智。”我點了點頭,朱毅說的這一點我剛纔就已經作出了判斷。
朱毅繼續說道:“十號竟然會找上門去,而九號也竟然會一言不合就和他動起手來。”朱毅用一種詢問的眼神望着我:“我在想,他們都有問題,他們都急於證明自己不是鏡像。可他們卻忽略了一點,就是舒逸的本性,越是遇到這樣的事情,舒逸越能夠冷靜,處之泰然。”
我又有些糊塗了,朱毅這是什麼意思?他的思想和我的總是很相近,不,他簡直就是我肚子裡的蛔蟲,這不是一件好事,我的心思全都在他的算計之中。我的內心開始有些恐懼了,如果他真的有問題,那麼死得最快的那個人鐵定是我!
朱毅開始張羅着他的茶具:“還有沐姑娘,我看好也有些不對勁。他是舒逸最親近也最熟悉舒逸的人,我們都看出問題來了你覺得她看不出來嗎?”我說道:“或許她也看出來了,否則她不會袖手旁觀,並不管兩個舒逸爭個你死我活。”
朱毅笑了:“那就太不應該了,不是嗎?在這個非常時期,如果她有什麼發現是不是應該主動和我談的?這樣也能夠給我們的甄別工作減輕些難度。”我輕聲問道:“先生就沒想過找她談談嗎?”朱毅嘆了口氣:“找了,怎麼沒找,可是她高低就不說話,按理說我和她之間應該不會那麼生份,不是嗎?”
我的腦子裡又浮現出了沐七兒的那種眼神,她的眼神很古怪,有些驚恐,又有些絕望,對了,還有些是我說不出的情緒。我想我是不是找個機會和她好好溝通一下,或許我和她溝通效果還會好一些。
“有時間你可以試着和她溝通一下,或許她會和你好好說說也不一定!”朱毅的話語很快就追上了我的思維,我楞住了。他竟然知道我的內心所想,這也太不可思議了。雖然我知道他在心理學上的造詣很高,但我不相信心理學真的能夠把一個人內心裡的思想活動都能夠弄得一清二楚。
在我看來心理學可以對人的心理的一些普遍共性有一定的瞭解,但還不可能神奇到能夠跟蹤人的內心世界的活動。我突然問道:“陸局是不是也在山上?”朱毅正在倒茶的手停了一下,然後他望着我說道:“是的。”朱毅把茶杯遞到我的面前:“嚐嚐吧,雨前龍井。”我嚐了一口,放下茶杯他才說道:“其實陸局一直就在山上,他住在八號院。”
果然如我猜測的一般,我說道:“先生,甄別什麼時候開始?”朱毅淡淡地說道:“甄別早就開始了,從你們住上西山來的第一天起,就已經開始了甄別。”我點了點頭:“那儀器呢?”朱毅笑了:“你不是說不能夠把你們的命運交給冰冷的儀器嗎?”我說道:“其實儀器的試驗也是有些用的,先生是心理學的大家,應該知道有習慣性思維的。”
朱毅的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鏡像很有可能有慣性思維,習慣性的去聯絡本體的思維?”我說道:“不無這樣的可能,不過我並不是說把一切的甄別結果都歸於儀器,儀器的試驗卻可以作爲其中的一個參數。”
朱毅笑了:“不錯,這倒是一個很不錯的建議。”他抿了口茶,又說道:“知道我爲什麼總是喜歡和你聊天嗎?”我搖了搖頭,這也是我所想知道的。他自己給出了答應:“因爲在整個西山別院裡只有你一個人的情緒和反應是正常的,而且還能夠保持着清醒的頭腦和冷靜的判斷!”
我沒想到朱毅給了我這樣高的評價,我苦笑了一下:“另一個我呢?我想你應該也和他有過交流吧?”朱毅點了點頭:“嗯,說實話,他和你很相似,頭腦清醒,冷靜,只是他的情緒太平靜,平靜得讓我覺得他竟然有些深不可測。我不喜歡這樣的感覺,遇到這樣的事情,如果連最基本的恐懼心理都不有,這很不正常。”
他這話我彷彿中誰說過,對,十號!十號的舒逸來見我的時候就提起過這點,他也說另一個我的身上他看不到應有的情緒。我是不是該說他失敗?此刻朱毅再次提出這一點,我卻感覺有些怪怪的。如果十號沒有說過這話,或許我會覺得朱毅的觀察細心,但有對十號的先入爲主,我就在想,十號和舒逸會不會就此事進行過溝通。
我微微一笑:“先生這話曾經也有人對我說過。”朱毅“哦”了一聲:“竟然還有人和我一樣的感覺?誰啊?”我回答道:“十號!”朱毅點了點頭:“原來是他?他倒是曾經找我聊過關於情緒的問題,不過他的情緒卻有些過了,他並不知道,過猶不及這個淺顯的道理。”
我努力地裝做因爲他的信任而誠惶誠恐懼:“先生既然這麼看得起我,是不是我的甄別會相對要容易些?”朱毅說道:“嗯,可以這麼說吧,我還希望你能夠幫助我早日完成甄別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