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逸的心裡很不是滋味,他明明知道路華洋說的不是真的,可是他的內心還是爲路華洋這所謂的童年遭遇所感染了。他突然發現路華洋不僅僅對自己的情緒控制得很好,就是對於控制別人的情緒也是一把好手。不可否認,路華洋的故事說得很精彩,雖然不能說是催人淚下,但也足夠引人入勝了。
路華洋交待,這之後的幾年,他又走過了華夏的很多地方,終於最後二十二歲的他把目光瞄向了特區,在特區做起了小生意,順帶着玩起了股票,於是挖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可是好景不長,由於他的文化底子差,在一次投資的時候出現了問題,還涉及到了一起非法集資的案子中,雖然牽扯不算是太大,但還是讓他一下子又重新成爲了一個一無所有的人。
好在他有着別人沒有的資本,那就是年輕且有着豐富的閱歷,於是離開了特區後他又回到了滬市,在滬市他竟然白手起家,東山再起,重新打出了一片天下,但他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他雖然掙了些錢,可是在滬市他那點錢根本就不算是什麼有錢人,他選擇了到一個邊遠落後一點的地方來,這樣他就到了林城,在林城,他可是享受到了投資商的良好待遇,生意做得也是風生水起,而他更是一個知進退的人,竟然在公司最紅火的時候把公司賣掉了,經營起了西嶺棋社,過上了半退休的悠閒自在的日子。
不過西嶺棋社的山莊生意也不差,就只是山莊的收入就能夠讓他享受着奢華的生活。而因爲經營棋社,與很多國手都成了朋友,他的身價也被無形中擡高了,在林城他便成了風雲人物,但他很低調,用他的話說牛逼的人都是很低調的,低調纔是真正的奢華。
只是在特區的那段經歷可是他心裡的一個陰影,所以他才讓尹路明幫他洗了底,僞造了新的身份。
舒逸好容易耐着性子聽完了他的長篇鬼話,舒逸淡淡地說道:“你說完了?”路華洋楞了一下笑道:“哪裡就能說得完,我只說了些大概的,粗線條的東西,很多細節我都沒來得及說呢,如果你們要是有興趣,我再給補充補充?”舒逸忙擡起了手,哪裡還能夠讓他補充,再搞下去那他還沒完沒了了。
智剛的心裡也是一陣苦笑,這回好了,急驚風偏偏遇到了慢郎中。
舒逸問道:“你應該是早幾年就到林城來了的,這麼多年你都沒有洗底,爲什麼偏偏兩年前纔想到要洗底?”路華洋笑道:“因爲原本那個公司我只是出資,一直都在幕後,可當我經營了山莊以後就不一樣了,接觸的人那可都是一些在華夏甚至大國際上都有很大名氣的人,我就不得不注意一下影響了不是?非法集資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雖然那個案子已經確定了我不是主犯,但畢竟也算是我人生的一大污點吧?”
智剛問道:“你經營山莊應該也有好幾年了吧?”路華洋回答道:“確切地說四年,不過我是這兩三年才慢慢地露面的,之前一直是我的助手在臺前打理。”智剛笑了笑:“既然你向來都以低調爲自己的準則,爲什麼之後又想要主動走到前臺來呢?”路華洋嘆了口氣:“小兄弟,你這話是問到點子上了,是的,我一直就覺得低調應該是我做人的原則,可是很多時候這原則又行不通,當我想低調的時候很多的麻煩事情總是接踵而來,讓人煩不勝煩,最後我只能親自出面處理,不管怎麼說,這些年我總也積累了一定的人脈關係吧!另外,我也還有另外一番心思,這就和年齡有些關係了,那就是四十以後我突然覺得,既然來這世上走了這一趟,我是不是應該也留下點什麼,或者是聲音,再不濟也該留下個名聲吧?”
路華洋自嘲地笑了笑:“你們是不知道,說老實話,四十以後我開始怕死了,早在離開老家的時候,那會人還很小,天不怕地不怕,認爲再大的事情也就是天塌下來當被蓋,就算是在我闖蕩江湖的時候也是這個想法,可現在卻不是了,咳嗽一下或者是哪裡不舒服我都會想到是不是我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我發現自己現在很是怕死,而且怕得要死。”
舒逸和智剛都是二十幾歲的毛頭小夥子,對於路華洋的這個論調他們的確沒有什麼感觸。路華洋接着說道:“這一生,我還沒有真正地愛過一個人,而一個四十幾的男人,雖然說有些錢,在別人的眼裡有地位名望,但我自己卻知道我有着更多的是遺憾,沒有老婆,也沒有孩子,甚至就連自己的老家都沒有再回去過,其實我對於父親和家人的那份恨已經早就消散了,我也很想念他們,但每一次想鼓起勇氣回去看看他們的時候我卻又沒有了膽量。”
“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還健在嗎?或許他們早就已經記不得我了,又或許他們已經不在人世了!”路華洋的聲音有些哽咽了。
從路華洋的房間出來,舒逸就讓人去對路華洋的供詞進行覈實,到辦公室裡坐下,智剛拿起了舒逸扔在桌子上的香菸點上一支:“媽的,太煽情了吧?”朱毅沒有說話,靜靜地望着舒逸和智剛,舒逸這才把對路華洋的審問情況彙報了一遍,舒逸說道:“老師,這個人的心思縝密,心理素質也奇佳,應該是經過專業的反審訊訓練的,可惜,我們又不能對他採取必要的手段。”
朱毅微笑着說道:“別以爲必要的手段就是審訊中制勝的法寶,其實智商的高低纔是決勝的關鍵。你想得沒錯,路華洋會對僞造假身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但是你也應該知道,從一個謊言去掩蓋另一個謊言,到最後謊言終歸是謊言!這一點我想他自己也清楚。”舒逸苦笑了一下,朱毅說的有道理,可是有道理歸有道理,現在關鍵的問題是自己沒有這麼多的時間去駁斥路華洋的謊言,路華洋也知道只要時間上能夠拖住,他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也就無關緊要了!再說了,他說的這一切都是做過精心的佈置的,就算舒逸他們倉促間去調查,得到的結論也是對他有利的。
朱毅說道:“你們真相信胡媚兒去了另一個時空?”朱毅的提問讓舒逸他們都是一驚,舒逸還真沒有懷疑過這一點,朱毅卻說道:“路華洋在拖時間,顯然他們知道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夠用了,那麼在我們還沒有太多的證據指向胡媚兒之前,她有必要做出這麼冒險的舉動嗎?她只要也採取一個拖字訣,甚至可以請軍方幫她一把,這個危機也就過去了,可是她爲什麼非要用這樣的手段?而且我們盯得這麼緊,倉促之下她能夠做出這樣的安排進入另一個時空?”
智剛楞了一下:“先生,你的意思是?”朱毅沒有回答,卻用一種考究的目光望着舒逸,舒逸知道這是在等待他的回答,舒逸仔細地想了想:“老師,你的意思是胡媚兒根本就還在林城,她只是想通過尹路明對我們的判斷進行誤導,那麼他的目的是什麼呢?”朱毅說道:“這正是我問你的問題!”舒逸頓了頓:“我明白了,她是想脫離我們的視線,她需要的是一段自由的時間,也就是說他們並沒有真正停下自己的行動,這背後還有一個大陰謀在等着我們!”
朱毅這才向他投去了讚許的目光:“凡事我們都不能夠只看表象,路華洋越是從容不迫,越是胸有成竹,那麼他領着我們繞路的可能性就越大,你已經知道了他的底,在我看來聽他編編故事也不是什麼壞事,不過下一步我們得調整一下戰術,這個路華洋是該晾一晾的時候了,然後大家都忙碌起來,舒逸,你們繼續在全市範圍內進行大規模的搜捕,拉開招架抓捕胡媚兒,我們這兒也整些動靜出來,讓路華洋看到我們已經忙得顧不上他了!我看他還會不會這樣淡定,一旦他再也淡定不了的時候,他的破綻就一定會露出來。”
舒逸有些爲難:“全城範圍大規模搜查胡媚兒,這個……”朱毅說道:“沒事,讓軍方和警方配合,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陸局會去爭取協調他們的,估計一會就有迴音了。另外舒逸,我總覺得我們在以往的案件關係人的判斷中是不是有什麼地方有疏漏?在我看來,真正知道整個案情的人不應該只是胡媚兒和路華洋,俗話說一個好漢三個幫,就他們兩個人能完成這樣一大攤子的鋪設嗎?”
舒逸眯起了眼睛,智剛說道:“可是與案情相關的人幾乎都已經被我們經控制住了?”朱毅搖了搖頭:“至少還有三個人在某種程度上我們是失控的,肖英和馬娟,另外就是那個我們一直都在費力尋找的趙本仁,我現在幾乎能夠肯定,那個見不得光的研究中心應該就是以這個趙本仁爲主要的研發力量,這一點你們也從吳光汝那兒得到了證實不是嗎?至於說到肖英和馬娟,馬娟曾經爲我們破案提供了幫助,而且龍久淵也把她當作是能夠信任的人,我想她或許沒有問題,但肖英卻不好說,這個女人看上去太正常,就象一個普通的小女人,唯唯諾諾,膽小怕事,但就是因爲她太正常我反而起了疑心,這麼大的案子,她的反應應該比我們想像的要更強烈纔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