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逸淡淡地笑了笑,沒有打斷易先生的話。
易先生繼續說道:“他對我說,易停在他手上,想要易停沒事就必須照他說的做。”舒逸說道:“他是不是讓你殺了易老?”易先生點了點頭:“是的,他是這樣要求我的,不過我怎麼可能對自己的父親下手?於是我就苦苦哀求,最後他答應只要我能夠讓我父親不能開口說話,就可以饒了我父親和兒子的命。”
舒逸點了點頭:“於是你就想出了這樣的辦法,對你父親進行催眠,可你爲什麼要在他的身上僞造屍斑?”
易先生苦笑道:“我也沒有辦法,如果單純是昏睡,我怕送到醫院以後會被人識破,所以我便想出了僞造屍斑的辦法,這確實是讓我花費了不少的心思,當一件事透着詭怪時,人們就會以吉凶的心理去趨之或避之。”
“果然和我預想的一樣,當許多醫院看到家父身上的屍斑時,都避之不及,就算檢查也不會太認真。不過就如你所說,如果我真要讓家父住到我們的醫院去,醫院看在我的面上也會答應,只是我並沒有這樣做。”易先生說到這裡,舒逸幾乎瞭然於胸了。
舒逸說道:“易平是怎麼發現這個秘密的?”易先生說道:“他親眼看到了我對家父催眠的情景,那晚他還和我吵了一架,直到當他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的時候,他安靜了下來。接受了事實,並答應爲我保密。”舒逸說道:“我還有一點不明白,家裡已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怎麼還會有心情到石頭城去?”
易先生道:“是我讓他去的,我怕他留下會壞事,原本是想讓他在範先生那裡多呆上一陣子的,沒想到他居然領着範先生回來了。”易先生的臉上露出了擔憂之色:“家父倒是沒事了,可易停,哎!”舒逸理解易先生的苦衷,不過他卻不能夠給易先生任何的承諾,易停到底出了什麼事,自己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易停,他也不敢說。
舒逸輕輕地說道:“這件事我們會替你保密,我只是想問易老幾個問題,至於我們走了以後你要怎麼樣我都能理解,我也會盡力去幫你救出你的兒子,不過結果如何要看他的造化了。”易先生自然明白舒逸的話,舒逸的意思是問完話後,他暫時還是先讓易老昏睡,雖然對易老的身體不太好,至少能夠保住兩條性命。
不過舒逸的心裡又升起了一個謎團,易平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領範先生來,是他主動邀請的範先生,還是範先生提出的?舒逸直覺認爲這個問題一定與手上的案子相關。易平自然是不會傷害自己的家人的,可範先生就說不定了,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易先生說道:“舒先生,無論家父對你們說過什麼,希望都不要讓別人知道。”舒逸點了點頭道:“嗯,放心吧,我有分寸。”易先生問道:“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和家父談話?”舒逸說道:“現在老人家應該緩過勁來了,就現在吧。”
易先生說道:“要我陪你們一起嗎?”舒逸笑了笑:“不必了,我自己和他談就行了。”易先生說道:“那好吧,我就在這兒等你回來。”舒逸對謝意說道:“你陪易先生說說話吧,我去去就來。”
舒逸來到易老的房間門口,西門無望還守在那裡。舒逸輕輕問道:“沒有人來過吧?”西門無望點了點頭:“沒有。”舒逸對西門無望說道:“你就在這守着,我進去看看易老。”
舒逸走到牀前,聽着易老均勻的呼吸聲,他輕輕地搖了搖易老的肩膀:“易老,醒醒。”易老睜開了眼睛,看了舒逸一眼:“你是?”舒逸笑道:“易老,我是您孫子的朋友,也是古琴的愛好者,特意登門拜訪,想請教您兩個問題。”
易老掙扎着想坐起來,舒逸忙伸手扶了一把,易老說道:“說吧,想問什麼?”舒逸說道:“我想知道除了易老,國內還有誰能夠做上好的冰弦嗎?”易老眯起了眼睛,想了想說道:“有,至少有兩個,其中一個在皖徽省九江市,是我的師兄,不過他已經九十的高齡了,估計已經做不了了。”
舒逸問道:“另外一個呢?”易老臉上的表情變了一下,搖了搖頭:“不知道,不過我見過他做的弦,火候雖然差一點,但卻也算是得了真傳,假以時日,成熟一定在我之上的。”舒逸說道:“除了見過他的弦,您對他就一點都不瞭解嗎?”易老點了點頭:“是的,除了他的弦,我對他一無所知。”他擡手摸了摸額頭,目光望向牀沿。
舒逸站起身來:“謝謝你,易老,打擾您休息了,很不好意思。”易老說道:“沒事,人老了瞌睡也少了,偶爾有人說說話也不錯。”
舒逸微笑着說道:“我也要走了,易老,您繼續休息吧。”說完舒逸走到了門邊,易老突然說了一句:“你不是小停的朋友,對吧?”舒逸楞了一下,然後回答道:“易老,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騙你,希望還有再見的機會。”
出了門,舒逸對西門無望說道:“走吧。”西門無望跟在舒逸的身後,兩人重新回到書房。易先生站了起來:“問完了?”舒逸說道:“嗯,問完了,易先生,我們就不打擾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金陵。”
回到房間,謝意問道:“先生,明天我們就走嗎?”舒逸點了點頭:“嗯,明天我們就走,回雲都省去。”西門無望說道:“舒處,問到了?”舒逸嘆了口氣:“問到了,不過如果你們知道答案一定會嚇一跳。”西門無望說道:“爲什麼?”舒逸說道:“因爲我查到的人一定會出乎你們的意料。”
謝意說道:“到底是誰?”舒逸說道:“易平。”西門無望和謝意都驚呆了,西門無望說道:“怎麼可能?他纔多大?”舒逸說道:“有志不在年高,他的曾祖父是制弦的高人,他自己又是音樂的天才,學會這門手藝並不奇怪。”
西門無望說道:“既然有了線索我們明天爲什麼要走?”舒逸淡淡地說道:“因爲易平也會到雲都省去,一個父親爲了孩子不惜犧牲一切,同樣,一個兒子爲了他的父親也一樣。”西門無望說道:“你是說他會去雲都救他的父親?”舒逸點了點頭:“嗯,他會去的,如果他知道我們明天走,說不定會提出搭我們的便車。”
真讓舒逸說對了,第二天,舒逸他們向易先生辭行的時候,易平果然提出他和範先生想搭舒逸他們的車到雲都省去,這是易先生沒有想到的,他望着舒逸,希望舒逸能夠拒絕,誰知道舒逸卻微笑着說道:“易先生,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他的。”易先生只得答應了,他知道易平決定了的事,就算不跟舒逸一起走,他也會自己想辦法去的,和舒逸他們在一起反而安全得多。
易先生說道:“那就勞煩舒先生了。”
好在車子寬敞,坐滿員也不覺得太擁擠。西門無望開車,舒逸坐在副駕駛上,謝意、範先生和易平坐在後排。車子很快便駛出了金陵地界,偶爾範先生給舒逸他們遞支菸,沒有太多的語言交流。
大約這樣走了一個多小時,舒逸突然問道:“易平,後悔了吧?”易平問道:“什麼意思?”舒逸說道:“後悔幫他們了,他們並沒有實踐諾言,放回你的父親。”易平心裡一驚:“你怎麼知道?”舒逸淡淡地說道:“是易老告訴我的。”易平說道:“不,不可能,太爺爺不可能出賣我。”
舒逸說道:“他並沒有直接告訴我,當我問他當今世上除了他還有誰能夠做出上等的冰弦時,他說除了他的師兄,就只有一個人,不過他說他並不知道是誰,只是見過那個人做的弦,雖然差點火候,卻也堪稱上品。”易平說道:“那你是怎麼猜到是我的?”
舒逸輕輕說道:“細節,易老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根本不敢看着我,反而用手輕拂着自己的額頭,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代表着他在說謊,他認識那個人,他爲他的謊言內疚。而且當他說到那個人的制弦手藝時,目光中流露出一絲驕傲,說明那個人他不僅認識,還是他最親近的人。”
舒逸繼續說道:“易家已經是三代單傳,你爺爺易先生是個醫生,你父親易停是醫藥代表,他們的職業以及他們在自己行業的領域中的成就讓我排除了他們,那麼就只剩下你這個對音樂有着極強悟性的音樂天才了,當然,我也理解易老,他是想保護你。”
範先生嘆了口氣:“易平,我說過吧?這一切都逃不過舒先生的眼睛的,你還是把一切都告訴他們吧,說不定他們還能夠幫到你。”易平的聲音有些哽咽:“都是我惹的禍,不然父親也不會這樣,太爺爺也不至於受苦,是我害了易家。”
西門無望這才知道昨晚舒逸與易老的談話原來竟是這樣的,而舒逸卻能從中發現易平的秘密,西門無望自嘆不如,他有些納悶,舒逸這腦子到底是什麼構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