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園子,正在前院修剪花木的巧兮見我與周炤回來,忙擱下手中的工具,上前問候了一聲,便對我說道:“夫人,屈小姐來了,在花亭等着呢。”
我驚了一驚:“屈小姐?來了多久了?”
巧兮垂着腦袋道:“有些時候了,說是有事要您幫忙。”
我點頭示意知曉了,因沒見巧兮照看着周洲,心頭有些不悅,皺着眉頭問道:“周洲呢?”
巧兮垂着腦袋答道:“我看小少爺睡下了,就想着……”
她一臉委屈,倒令我有些不知所措了,趕忙道:“好了,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巧兮滿懷感激地點了點頭:“我去看看小少爺。”
說着,她便先行離開了;我與周炤則徑直朝花亭而去。
而周炤聽聞屈小姐前來,臉上早已黑了一片,顯然是十分不喜屈小姐的到來。周炤與屈小姐並無任何接觸,這般不待見她,也只因前陣子周彥華被貓嚇着一事。
而我,自上次與屈小姐會面後,對屈小姐的看法也有了改觀。僅僅只是一次短暫的相處,我也覺十分舒坦愉快,哪怕最後算是不歡而散,但她針對的是赫連平,並非是我。
而且聽周彥華之言,屈小姐曾單獨找過他道歉,甚至還因那日之事讓周彥華轉達了她的歉意。
周炤原本氣呼呼地想要與屈小姐對峙一番,哪知就因見了屈小姐嬌柔溫良的面容,話到嘴邊恁是硬生生吞了回去,呆呆地立在原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屈小姐雖有些孤僻得不食人間煙火,但渾身卻透着溫暖親人的氣質。見了她,彷彿所有的恩怨都已不存在,反倒讓人對她生出些許親近之意。而這親近之意雖不像朋友親人那般親暱,卻讓人感受到莫名的心安與舒暢。
這一刻,我對先前的事也不再是耿耿於懷了。
屈小姐見了我,也沒有多客套什麼,只是從擱在石桌上的食盒裡取出碟子大小的盒子。她小心翼翼地交到我手中,真誠而懇切地望着我,請求道:“這是爲藍兒準備的食物,請夫人幫忙送去赫連公子府上。我在此先謝過了!”
周炤不由奇怪地道:“屈小姐何不自己送過去?”
屈小姐宛然一笑,看着周炤的眼神卻有些諱莫如深,平淡如水的聲音從她嘴裡緩緩溢出:“我曾立下誓言,無論他日後身在何處,我這一生都不會再踏進他府上半步。”
我也不是頭次聽她這樣的話,心裡雖好奇這兩人之間發生過何事,卻也知曉那些事並非我能過問的。而周炤顯然也有了幾分興趣,只是礙於屈小姐的臉面,她並沒有多問什麼。
直到屈小姐離去,周炤仍舊望着她離去的方向出神。
“炤兒!”
周炤驚得差點從凳子上彈起身,驚疑不定地看了看我,而後才埋怨着:“大嫂,你真是想嚇死我!”
我問道:“想什麼想得這樣入神呢?”
周炤卻是煩悶地搖了搖頭:“沒什麼。許是我多疑了,我總感覺屈小姐對我懷有幾分敵意。”
經她如此一說,我還真發現屈小姐對周炤的態度有些奇怪,因沒有深思倒不覺得有什麼。聽周炤這樣的猜測,我不禁恍然大悟。
而看着周炤依舊茫然苦惱的模樣,我暗自嘆了一口氣,也不打算瞞着她,湊近她耳邊低聲道:“我若沒猜錯的話,她對你懷有敵意,是因爲赫連老爺。”
周炤冷着臉,不屑地輕哼:“與他有何干系?”
我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語氣低沉委婉一些:“你不知曉,赫連老爺對於屈小姐來說,不一般。”
我話音才落,周炤卻彈起來,激動萬分地說:“你的意思是屈小姐傾心於赫連平?她什麼眼光?怎麼就被赫連平那副臭皮囊給騙了呢?他在長安禍害的女子還不夠麼,到了這裡也要禍害人家姑娘?”
因當年一事,周炤對赫連平一直有很深的成見,因此,她也看不到他的好。可不知爲何,在我看來,即便是她不待見赫連平,然而,對於屈小姐傾心赫連平一事,她的反應有些過激了,看似爲屈小姐不平,實則是惱羞成怒。
至於爲何,我隱隱猜到些許,卻並不敢當面向周炤確認。
畢竟,她並不喜歡任何人提起她與赫連平的恩怨。
周洲睡醒後便開始嚎啕大哭,我一心以爲他是餓了,忙解開衣襟給他餵奶,他哼哼唧唧地吧嗒了幾口便鬆了口,再次扯開嗓子哭嚎,在我懷裡不住地撲騰着。
周炤在一旁看着乾着急,她好性子哄着他,也不見停止哭泣。想到他每次嚎哭不聽哄時,周彥華多是唱曲兒哄着他,我便也學着周彥華當時哼唱的曲調哄着他。
這一招果真奏效。
我哼着曲兒,抱着他來回走動了幾圈,周洲的哭聲果真小了,抽抽噎噎的模樣令人心疼又深覺可愛。他含着一根指頭,睜着水亮亮溼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恁是看軟了我的心。我忍不住在他額頭上輕輕親了一口,他似乎有些不適應地偏了偏腦袋,不耐煩地哼了一聲。
見此,我心裡有些氣,撓了撓他的腋窩,他四肢齊舞,嘴裡發出咯咯的笑聲。
聽着這純真無憂的笑聲,我心裡的抑鬱煩惱似乎也消散了。
“周洲,周洲……”
我一遍又一遍地念着他的名字,彷彿能從中獲得滿足與安寧。
周炤在旁看着我這般模樣,不無擔憂地詢問着我:“大嫂,你沒事吧?”
我狐疑不已地看着她,微笑道:“沒事,我在逗周洲呢。你看,他笑起來多好看啊!”
笑起來,與周彥華何其相似啊!
眼淚,就這樣不經意沾溼了眼眶,一滴一滴落在了周洲的面上,他本能地伸出短短的胳膊,用白嫩肉乎的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蛋。
片刻之後,他張了張嘴,閉眼似又要哭泣。
我不禁慌了神,趕忙收了淚,不等他哭出聲,再次哼起了曲兒。
可哼出的曲子曲不成曲調不成調,不但沒能哄得周洲,反而惹得他哭得較之之前更兇了。他這一哭,我心裡更是煩悶:“哭什麼!你別哭了,好不好?”
周炤上前,輕聲嘆息着:“大嫂,把孩子交給我吧,你……”
“不用麻煩了。”我急急地打斷了她的話,也不去在乎她震驚的目光,抱着周洲就進了屋子。
周炤在門外佇立片刻,沒有再多說什麼便離開了。
我進屋將周洲放進搖車裡,冷眼看着他在搖車又踢又哭,心裡又急又痛,卻是拿他沒有絲毫辦法,也不知他今日爲何會這般嚎啕大哭。
而我,只要想到周彥華正陪着那對母子,我心裡又如刀割般。
他們一家子其樂融融,我卻要獨自守着嚎啕不已的周洲一籌莫展。
我終究是不忍心,看他哭得臉面漲紅,突然意識到不對勁。細細看去,他額頭上已冒出了些許紅色的疹子。
他揮舞着手臂,踢打着雙腿,哭得聲嘶力竭,我俯身擡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好在沒有發熱。耐着性子哄着他,他也不聽,我頓時急紅了眼眶。
眼下,他哭鬧成這般,我也走不開,只得出屋去尋周炤,卻不知她去了何處。我又去前院找到正在修剪花木的巧兮,吩咐她去廚房燒些熱水送到房裡。
我記得兒時鬧疹子時,阿孃多是燒些熱水,然後再加入薄荷葉爲我們清洗,效果雖不顯著,卻也能緩解緩解身體的不適。
周洲似乎是哭累了,聲音小了許多,抽抽搭搭地好不可憐。
我將他抱到牀榻上,替他脫下上身的衣衫,直看得我淚水直流。
他的背上已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紅疹,看上去煞是駭人。
怪不得他哭得那般撕心裂肺。
我不由得責怪自己的不當心,孩子生了病竟毫無知覺,甚至對他有些不耐煩。
巧兮進來時,弱弱地說道:“夫人,家裡沒有薄荷,我先送些熱水過來,再出去買。”
我點了點頭,側開身子的剎那,巧兮卻驚訝地捂住了嘴:“小少爺這是……”
她顯然是看到了周洲背部的疹子,才表現得這般大驚失色。
繼而,她又出聲建議道:“夫人,我還是去請大夫吧。小少爺的情況有些嚴重,請大夫來看看也能有更有效的法子。”
我自知她說得在理,便順着她的話應下了。
如今雖已入秋,暑氣卻還未散去,周洲正是因我照顧不周才生了病,我十分自責。
我用浸了熱水的帕子替周洲擦拭了背部和額頭,因怕他着涼,又替他穿上了衣服。看他無力哭泣的模樣,我心中刺痛不已,卻也只能柔聲安慰着他。
我久等巧兮不回,心裡萬分着急,看着周洲難受不已的模樣,我只得替他穿戴整齊,鎖了屋門,抱着周洲出門去尋大夫。
南街橋對面就有一家小醫館,巧兮若上那兒求醫,斷不會去如此久。
而我,抱着周洲上門求醫時,醫館門扉緊閉,門上掛着“有事外出”的木牌。
我不禁傻眼了,只得沿途而回,想要去主街尋大夫,又擔心巧兮請了主街的大夫來了家裡。如此思索良久,又看到周洲抽噎不止的模樣,我只得折轉回了家裡。
還未進院門,我便見周彥華獨自一人從別條街急急地過來了。
此刻見了他,我眼圈一熱,停住步伐等着他近前,聲音已然哽咽:“周彥華……”
“你去哪兒了?”不等我說出周洲生病的話來,周彥華已急急地打斷了我的話。
他的眼裡有擔憂,也有些許的責備。
原本見到他的喜悅與安心,因他些許的責備,我只覺憤怒委屈,低頭跨進院門,漠然地回了一句:“孩子病了,我帶他出去看大夫。”
周彥華緊隨其後,沉聲問道:“巧兮已請了大夫回來,你怎麼又出去找大夫?”
聽他總是用着略帶責備的語氣質問我如何如何,我心裡有氣,忽略他的疑問,冷而酸地道:“你怎麼回來了?這個時候不是在與那對母子敘舊,理會我與周洲做什麼?”
周彥華無奈地看着我,正欲與我說些什麼,我與他已穿過幾道院門進了後院裡。
後院比我出門前熱鬧了許多。除卻一臉焦急的巧兮和翹首以盼的周炤,還有揹着藥箱的大夫,以及一位頭髮須白的儒生模樣的中年人。
這中年人正是我早間見到的與那對母子一道前來的周彥華尊敬又喜愛的舅舅——許元。
他面容清瘦,一副瘦弱的身子似經歷過許多磨難,臉上佈滿風霜,但那雙眼始終溫和。見了我與周彥華,他立馬小步跑過來,卻是徑直向我的方向而來。
“甥媳婦,聽炤兒說小外孫有些不好,快讓大夫看看吧。”
面對這位和藹可親又是真心關心周洲的舅舅,我也不再苦着一張臉,趕忙笑道:“勞動舅舅辛苦一趟了。也不是什麼大病,我這就讓大夫看看。舅舅一路舟車勞頓,先去歇歇吧。”
許元卻是笑呵呵地擺擺手,在大夫替周洲看診時,一對眼珠子似長在了周洲身上,不願移開。直到大夫開了治療的方子,確認並無大恙後,許元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我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周彥華接過方子,送大夫出了門順道去抓藥了;巧兮則去廚房準備了。
我返回屋子時,許元不知何時拿出了一隻撥浪鼓,正逗弄着牀榻上的周洲。周洲因哭鬧了一上午,顯然精神不濟,興致並不高。
許元有些悻悻,一旁的周炤見他這副模樣,幸災樂禍地笑道:“舅舅,我早就與您說過了,我這侄子可是知曉哪些人該親近,哪些人不該親近。”
許元興味索然地搖着撥浪鼓,對着周炤翻了翻白眼,輕哼一聲:“等我小外孫病好了,你看他與我親不親。”
這人說話竟像個孩子般較真。
適時地,我出聲提醒道:“舅舅,您去歇歇吧。今日瑣事太多,沒能好好招待您,他日定不會……”
“哎呀,甥媳婦你不必這麼客氣!”許元大氣地揮揮手,對着我和藹地笑道,“你身子有恙早間還去接我,真是孝順!燁兒這幾年的情況,我也大致知曉了一些,我替周家謝謝你們一家子,最該感謝你願意不計前嫌地伺候燁兒!改日,帶我去山裡看看,如何?”
許元的臉上始終帶着和善的笑意,即便這般詢問着我,也是如此的可親,我還真不好說出拒絕的話來。
而他聽到我點頭應下後,竟開心地笑了,眼裡閃過一絲狡黠。
隨即,他也不再多留,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周洲,轉頭對我說道:“甥媳婦,我就先去歇歇。”
待許元出了屋子,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卻引來周炤的一陣嘲笑:“大嫂,舅舅沒那麼可怕,你不用那麼緊張的。”
我瞪她一眼,坐在周洲身邊,摸了摸他的臉蛋,他懨懨地掀起眼皮瞧了我一眼,又昏昏欲睡地閉了眼。
見狀,我也不再打攪他,擡頭問着周炤:“你怎麼就去縣老爺那兒將舅舅和你哥誆了回來?”
聽及,周炤坐近我,申辯道:“大嫂,我哪有誆他們啊?小侄子可不就是病了麼?”
我微微笑着看了她一眼,心裡十分感激她的這份細心。
她分明是爲了我才故意以周洲爲藉口,將周彥華與許元從宴席上誆了回來。
如若不然,我心裡難免會因此而對周彥華有所怨恨。
周彥華抓藥回來後,周炤頗有眼色地離去了。
而在周彥華回來前,我已從周炤那兒得知了我離開家門後的一切。
巧兮的確是在南街碰了壁,纔去了主街請了大夫來家裡;而在此之前,周彥華與許元已被周炤誆了回來,卻不見一個人。巧兮領着大夫回來後,發現我與周洲皆不在,慌了神,講明一切緣由後,周彥華便猜測我是獨自一人帶着周洲去找大夫了。
而他在見到我的那一刻,因擔憂我與周洲,與我說話的口氣難免有些焦急和不耐。
這便是關心則亂吧。
但是,對於那對從長安前來的母子,我始終心有芥蒂。
我之前即便知曉他在長安有過妻兒,然,我始終堅信只要不見面,一切都不會改變。可是,他們還是出現了,那樣光彩萬丈地出現在我面前,讓我在他們面前自慚形穢得擡不起頭來。
因此,此刻見了周彥華,我依舊沒有好臉色。
周彥華看着周洲睡得並不安穩的面龐,心疼地撫了撫他的臉頰,而後才擡頭看向我,用一貫溫和的語氣安慰着我:“大夫說了,按照方子替他洗洗身子,四五日便會好了。”
我想到周洲還要受四五日的苦,心裡鈍鈍地痛,語氣低沉而悲傷:“你沒看到他那時哭的模樣,一聲一聲就像刀片在我心上一下一下地割着。”
周彥華輕輕攬過我的肩,柔聲勸慰着:“會好起來的。你累了大半日了,也歇歇吧。”
我搖了搖頭:“我要守着周洲。”
周彥華也不再相勸,與我一同守在牀邊。
及至巧兮送來用藥材熬過的熱水,我便細細地替周洲洗了洗身子。也許是藥物的作用,這期間周洲時不時哭上幾嗓子。周彥華哼着曲兒哄過後,他漸漸止住哭聲,最後慢慢沉睡了過去。
不一會兒,巧兮又敲門進了屋,斟酌片刻,猶猶豫豫地說着:“先生,夫人,外邊有一位蕭姑娘帶着一個孩子前來,說是來探病的。”
我驚得起身,下意識地向周彥華看去,他也正看着我。
我的手被他拉着,繼而,便聽他對巧兮吩咐了一句:“請進來吧。”
我驀地張大眼瞪向他,他安撫性地拍了拍我的手,細聲道:“美珠,放輕鬆些。”
我仍舊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是有些責怪周彥華的自作主張,低聲反駁了一句:“我不想見他們,也不想他們見周洲。”
周彥華緊了緊我的手,轉而對仍杵在屋內的巧兮說道:“巧兮,去吧。”
巧兮仍舊有些猶豫,目光在我身上梭巡一圈,支支吾吾地道:“夫人……我……”
周彥華道:“你將人請進來。”
巧兮也只得應下。一見巧兮就這樣應了周彥華的話,我來不及開口叫住她,周彥華已再次催促着她去請那對母子進來。
我氣急敗壞地回頭,目光兇狠地看着他:“周彥華,我說我不想見他們!你若是要見,你出去見便是,不要將他們帶到我面前!”
周彥華儘量輕聲細語地哄勸着我:“美珠,你別這樣。你信我,也信你自己,好麼?”
我拼命搖頭,淚水早已決堤而下。我斷然不想以這副狼狽不堪的面目去見我不想見的人,也實在想不通周彥華爲何堅持讓我見那兩人。
我卯足了勁握拳捶打着他的肩頭,打在他身上卻是軟綿綿的。
周彥華握住我的手腕,一手箍住我的腰身,一手抹去我臉上的淚珠,輕言:“不哭了,讓人看見了不好。”
我無力地掀起眼皮看着他,看着他略帶乞求的眼神,心下先軟了下來,輕輕點了一下頭。
周彥華笑着摸了摸我的頭,從衣襟內掏出一方舊手絹遞到我手中:“擦擦臉。”
我接過,嘟着嘴揶揄了一句:“這都舊成這個樣子了,你還捨不得扔了?”
周彥華卻似不明白我此話的真正意圖,小聲道:“你送的,如何能扔?”
“這個舊了,我再繡個新的送給你。至於這個……”我將手絹遞迴到他手中,笑着說道,“隨你怎麼處置。”
周彥華笑着收回手絹:“好。”
我並非初次見到蕭琬與周銘。
而經過周彥華短暫的疏導,我也不至於如早間那般見了他們就落荒而逃。
巧兮領着兩人進來後就默默離開了,而我分明看到她離去前,眼中全是對我的擔憂。
這不經意間發現的目光,令我心口暖意倍增。
巧兮,雖時常有些迷糊,但是,的確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周銘見了周彥華仍舊如早間那般稱呼着他。
他對着周彥華恭謹地喚了一聲“父親”,繼而對着我禮貌非常地喚了一聲:“魚姨。”
這一聲叫喚一時令我失了神,若不是周彥華在一旁悄悄扯了扯我的衣袖,我真不知該如何迴應。
得到周彥華的提醒,我忙微微笑着應了一聲,卻也知曉這牽強的笑比哭還難看。
不管怎麼說,這兩人與周彥華之間的淵源始終是我心中一道邁不過去的坎。
再觀蕭琬始終溫婉得體的笑容和從容優雅的舉止,我不禁在心裡懷疑周彥華請求我見這對母子是不安好心了。
蕭琬只與周彥華簡單地打過招呼後,她便向我看來,目光沉靜如水,嘴邊的笑容不溫不冷,得體而有禮地說道:“冒昧前來,還請小魚姑娘見諒。我們來此並無他意,只是來探病。這是些許見面禮,還請笑納。”
對此,我報以微笑,卻是沒有接話。
這令蕭琬臉上有了些許尷尬之色。
周彥華見狀,忙上前笑着打破了僵局:“你們坐下說吧。”
蕭琬順着周彥華的話坐下了;周銘卻是對着周彥華央求道:“父親,我能近前看看弟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