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寂寞梧桐鎖清秋
婦人眼中燃動着憤怒的火焰,怒視着男人,恨得咬牙道:“好吧,那你就等着帶走我的屍體吧。
男人臉上的戲謔之色瞬間消失,眼中不易覺察地劃過一抹傷痛,冷酷的聲音中竟多了幾分艱澀,“清秋,你真的一定要這樣嗎?難道……”
“不要再說了,”婦人冷冷地打斷了他,“季寞梧,我說過,再見面,你我之中,必須有一個人要死。”婦人頓了頓,平復了一下內心的激動,又冷酷地道,“還有,不要再叫我的名字。你,不配。”
季寞梧英俊非凡的一張臉,被氣得面色鐵青,濃厚的劍眉虯結在一起,挑眉恨聲道:“洛清秋,你真的夠狠。”
洛清秋冷笑道:“你才知道嗎?”
季寞梧的目光有如兩柄利劍,直刺洛清秋,好像要刺穿她的身體,透入她的心臟,一探究竟,心有不甘地追問:“你真的如此絕情?”
“原本無情,何談絕情?”洛清秋不屑地冷笑着,氣死人不償命地說。
季寞梧怒極反笑,雙目赤紅,反覆重複着洛清秋的話:“原本無情,原本無情?哈哈哈,好一個原本無情!”
他陡然收住狂笑,目中精光四射,盯着洛清秋一字一頓道:“洛清秋,你真是夠狠,夠絕。”
洛清秋心中陡地騰起一團怒火,冷哼道:“是麼?與你相比,我還遠遠不如。”
季寞梧彷彿被什麼重擊了一下,竟有些站立不穩,踉蹌着向後退了兩步,顫聲道:“清秋,原來你還在怨恨?”
“不要叫我清秋,”洛清秋厲聲喝斥着,眼中憤怒得就要噴出火來,“我說過,你不配。”
這一次,季寞梧竟沒有生氣,他忽然好像被抽空了渾身的氣力一般,搖着頭,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卻,艱澀地道:“我再給你一天的時間,希望你能好好考慮。”
“不必考慮,就是一年,十年,一輩子,我的答案都永遠不會改變。”洛清秋冷決地說着,眼中是奔騰的怒火和傷情的冷漠。
季寞梧不理她的話,勿自堅持地強調着:“一天!記住,我的耐性只有一天。到時候,你別怪我心狠手辣。”
季寞梧說完,也不理會洛清秋的反應,轉身徑直離開。
水竹煮好飯菜,想要來叫洛清秋吃飯,正好與季寞梧擦肩而過。
“前輩,你沒什麼事吧?”水竹本不是多事之人,但她看見洛清秋的臉色極差,忍不住關切地問道。
“沒事。”洛清秋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句,剛纔還是一個善戰的鬥士,此時卻像是落敗的鬥雞,鬥志全無。
“吃飯吧。”水竹知道她一定有苦衷,所以才刻意隱瞞,便不再多問,假裝淡漠地說。
洛清秋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調整了一下心態,這才隨着水竹走出臥室。
飯桌上,洛清秋吃得很是沉默,水竹也靜靜地吃着,並不多言。飄香雪察覺到兩人的異樣,卻只是靜靜地觀察着,也沒有多言。
許久,洛清秋感到自己的心態似已漸漸恢復平靜,才衝着飄香雪和水竹笑了笑,緩緩問道:“你們兩個可還有興趣聽我的故事?”
兩人一同點頭,彼此間十分的默契。
洛清秋忽然很羨慕兩個人,此時的他們一個極俊,一個極醜,但外貌的差異,卻沒能阻隔他們心的距離,放眼世間,這樣的真情又能有多少。如果自己能擁有這樣的一份真情,那麼就算是讓自己變得比水竹再醜陋三分,也必定是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洛清秋暫時拋開心中的欣羨,再次調整了一下心態,這才又開始講起了故事:
天香宮和墨海宮的第八代宮主分別叫洛清秋和季寞梧,這兩個人是在一次決鬥中認識的,當時他們還沒有接任宮主之位,只是代表自己的神宮與對方決鬥,但是在決鬥中,洛清秋明顯地感覺到了季寞梧對自己是處處手下留情,絲毫沒有盡全力,而且更奇怪的是,在自己的體力就快消耗殆盡時,季寞梧竟主動認輸。
於是,洛清秋成了天香宮的功臣,因爲這些年來,天香宮是第一次在決鬥中完勝墨海宮,所以理所當然地,洛清秋就成爲了第八代宮主的繼任人,受到了宮中所有人的敬服和愛戴。
洛清秋一直都想不明白,季寞梧爲什麼要這樣做,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麼陰謀,於是她全身心地警惕着,時刻防備着墨海宮的暗算。
不過,在她接任宮主之位的那一天,她才知道,自己竟然一直是小人之心了。那一天,季寞梧帶着豐厚的賀禮,來到天香宮爲她祝賀,並私下裡說出了那一日他拱手相讓的真正理由——他不想兩座神宮的人,再爲了百年前的恩怨,去做無謂的爭鬥,他希望從此以後,兩宮之間,能夠化干戈爲玉帛,不再有任何的爭鬥。
洛清秋也是一個深明大義的女中豪傑,自然很認同他的觀點,事實上,她也早已厭倦了這種無謂爭鬥的生活,但是畢竟這天香宮不是她一個人的天香宮,她必須還要與宮中四位德高望重的長老商議,所以,她只得留下季寞梧讓他在宮中暫住,等自己與衆長老商議好了再給他答覆。
宮中的四位長老原本十分頑固,生怕違背了先祖的意願,但是,經過洛清秋的耐心勸導,曉明利害,爲了神宮所有人都能夠過上寧靜祥和的生活,這些長老最終還是妥協了。這時洛清秋又說出了上次決鬥時,季寞梧有心相讓的事,長老們覺得季寞梧的氣量的確不一般,所以便更加同意與墨海宮握手言和了。
就在洛清秋喜滋滋地去找季寞梧,想要告訴他這個好消息時,眼前的一幕,卻讓洛清秋沸騰的血液瞬間冷固,整顆心都沉到了淵底。
只見,客房之中,季寞梧正衣衫不整地從牀上跳下來,而羅帳掩映中,一個赤身裸體的女子正玉體橫陳在牀上。
季寞梧在看到洛清秋時,臉上閃過一抹驚慌,緊張地望着洛清秋,急欲開口解釋。
“啪”的一聲脆響,洛清秋的纖掌已結結實實地打到了他的俊面之上,季寞梧俊美的臉上頓時印出了五個紅腫的指印,足見洛清秋的用力之大。
“你連我的一句解釋都不聽,就這樣急不可待地否決了我?”季寞梧俊臉扭曲,眼中流露着憤怒。
“你做出這種禽獸之事,還有臉指責別人?”洛清秋也是氣得粉面含煞,怒聲指責着。
“是麼?是我禽獸不如嗎?我還說是你們天香宮想要誘惑我的人太低賤了呢?”季寞梧挑眉嘲諷道。
洛清秋氣得再次揚起手來,然而這一次,她卻沒能打到,她的手臂被季寞梧緊緊地握住,就像禁錮在鐵鉗之中,絲毫動彈不得,手腕處傳來彷彿斷裂般的疼痛。洛清秋用力掙扎着,卻怎麼也掙不脫對方的桎梏。
季寞梧的手臂猛地往回一帶,一股強大的勁力,將洛清秋拽得重心不穩,一個傾撲,撞到了季寞梧的懷抱中。
“怎麼,打不過我,就改爲投懷送抱了?”季寞梧的聲音中充滿了輕浮,嘴角露出嘲諷的笑意。
洛清秋本來在跌入他懷中的一瞬間,被他男性的氣息蠱惑得的確有些意亂情迷,但是一聽到他這樣的調笑,便怒火中燒,她用力地推開他,由於用力過猛,自己反而差一點跌倒,季寞梧想要上前攙扶,卻硬生生地忍住了,只是一臉輕蔑地望着有些狼狽的洛清秋。
洛清秋正要還以辭色,好好地教訓一下這個登徒浪子。牀上卻跌跌撞撞、衣衫不整地跑下一個人。先前只是一瞥,而且又是盛怒驚駭之中,洛清秋並沒看清楚牀上之人的容貌,此時那女子跑到了自己的身前,一張臉便清晰地印在自己面前,竟然是自己的親妹妹——洛春雨。
這一下,洛清秋是真的憤怒到了極致,想不到這個可惡的男人欺負的是她的妹妹,自己好心留下他,又苦口婆心地幫他勸服了那些頑固的長老,可他卻在這裡風流快活,而且還欺負了自己的妹妹。
於是,洛清秋想也不想,就向季寞梧猛攻一氣,而且招招攻向其要害。
季寞梧也徹底被她激怒,出掌毫不留情,他的武功本就在洛清秋之上,所以,很快洛清秋就處在了下風。
就在兩人勝負立判之時,洛春雨卻尖聲喊道:“姐姐,不要傷了季公子。”
這一聲,就像是晴天霹靂,將洛清秋驚得如遭電擊,怔立當地,耳邊嗡嗡地迴盪着妹妹的尖叫,忘了與季寞梧的打鬥。
“妹妹,你……”洛清秋想要詢問,卻覺得有些話說不出口。
“我是自願的,”一向溫婉柔弱的洛春雨,卻比她要大方得多,絲毫也不顧忌地表白着。
“你說什麼?”洛清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出自自己那個軟弱害羞的妹妹之口。
“我說,我是自願的。”洛春雨粉面嬌紅,語氣卻十分堅定地強調着。
洛清秋被妹妹的話徹底驚住了,“你是說,你喜歡他?”洛清秋瞪大了那雙靈動清澈的水眸,不確信地問。
洛春雨害羞地點了點頭,卻依然是一臉的堅定。
“難道你要嫁給這個登徒子?”洛清秋生氣地質疑着,在她的心中,妹妹顯然已是季寞梧的人了,而妹妹又親口承認喜歡季寞梧,所以理所當然地,她認爲妹妹是要嫁給季寞梧。
果然,洛春雨再次害羞而堅定地點了點頭,只是臉色更加嬌紅了。
洛清秋又氣又急,卻又無可奈何,呆怔良久,才咬了咬牙,很吃力地吐出了幾個字:“好,隨你吧!”好不容易把這幾個字說完,她立即轉身欲走,如避瘟疫般。
“哈哈哈……”季寞梧忽然發出一長串的狂笑,冷冷切齒道:“你們姐妹當我是死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