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小孩哭鬧要吃肉…老七門前講平仄
滾橫爬順(第二部:二十)
三兒一看大的鬧小的哭,都要吃肉。真真的讓他們躺開肚子吃,會把這些肉吃個精光。還指望留些肉蓋房子時,讓來幫忙的人見見腥氣呢。看來得耍出爹的派頭來,才能鎮壓下去,就站起來大聲喊道:
“都不要鬧,也不要哭,誰不聽話半塊肉也不讓他吃!這大過年的又哭又鬧的像什麼樣子。”說着把哭着的最小女兒抱着懷裡問她:
“妞妞聽話,你在吃一嘴,等你娘捏出偏食來咱吃偏食好不好?”我們那一帶叫餃子叫偏食。小孩好哄聽見讓再吃一塊肉,還有偏食吃高興的答應着說:
“俺不哭,吃一嘴,還吃偏食。”小的不鬧大的更不敢鬧,鬧的厲害讓父親打一巴掌,罰你站一邊去,還沒有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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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吃肉的危機,在每人再吃一塊肉的前提下徹底解決。三兒把燉肉的鍋從煤火上端下來,又坐個小鍋等着煮偏食。又把切出的豬肺來,在豬雜碎裡最次的東西,給每人來了一塊。這時已是大半夜,等不上吃偏食的小孩子舉不住頭,鑽進被窩裡睡覺去。
三兒又把豬頭切成小塊,裝進一個鍋裡,放進去幾勺子煮肉的湯。豬雜碎一齊放進燉肉的,還有半鍋煮肉湯的大鍋裡。剩下的一條豬尾巴,兩隻豬蹄子,兩隻豬耳朵單獨放起來。鍋裡的偏食已煮熟,先撈了一碗用另一個碗扣上放在煤火的後邊,給睡覺的孩子留着。沒有睡覺的喝了一碗熱湯吃了幾個偏食,也沒人吃出鹹淡了,都說很香。花兒嚐了幾個說:
“我覺得有點淡,再放一把鹽進去會更顯得香。”三兒也嘗一個說:
“就是有點淡,顯不出香來。”說着他抓了一把鹽放進偏食餡裡,又從燉肉的大鍋裡,舀出幾勺子煮肉湯放進去。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太陽出來全家人才起來。花兒煮出一鍋米湯煮紅薯,從米湯碗裡夾出紅薯時,不像往常只沾幾顆米星。今天是大年三十,花兒多放了幾把米。夾出來吃時,上面佈滿了米星。除去三兒、花兒吃下滿滿一碗外,都是象徵性點一下卯,吃了一點點,等着中
午吃肉菜。
吃罷早飯三兒又去房基地去,二寶又去他大伯家,花兒和屎妞去合面,準備年夜飯。大寶在家領着幾個小弟妹,去取來半碗麪,在煤火上打出漿糊去貼春聯。
大寶家的街門沒有高大的門垛子,貼不上大紅對聯。只在破爛不堪的門框上,貼一副紅色春聯:“翻身不忘XX黨,幸福想念毛主席”。橫批:“毛主席萬歲”。門子上的門神換成綠紙,寫的是毛澤東兩句詩句:“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
大寶字寫得規規矩矩,雖然不夠這個“家”那個“家”的標準,但當年在村子裡也是赫赫有名。自從去年大寶考上了縣裡的高中,那就更不得了。村民常說“狗頭的秀才,狼頭的舉人。”,大家把大寶考上高中比作中了舉人,就等着考狀元,當駙馬。
不過解放後初中,高中的學生多了起來,好像也沒有高興的他家裡人蹦起來。村裡有老的讀書人,對他們這些新學生不怎麼崇拜。不過那些老的知識分子大多出自有錢人家,都老實的不敢多講多說。可是還有一位真真的老貧下中農知識分子,就是那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解放初期趕緊賣地的老七。
自從他哥去勸他不要賣地,他說:“我賣地你甭笑,要賣你也趕緊賣,賣的遲了白給人家沒人要。”這一賣地成了貧下中農,最得利的是他的兒孫。兒子也是個讀書人,解放初期有文化的人少,開始在鄉里當幹部,後來又到了縣裡。老七成了革命幹部的家屬,在村裡很受人尊敬。和他的哥哥幾乎被打死的老五比起來,在生活上簡直是有天壤之別。
老七有個怪脾氣,去隊裡勞動。到了中午太陽正南,不管不顧其他人起來就走。回到家裡,做的飯生熟端起碗來就去鍋裡盛飯。下午別人還沒有到地裡他早幹起活來。老七應該有這個資本,在家裡全家人誰敢不尊敬,光看看他大伯老五家兒女的下場,脊樑溝裡就滋滋直冒冷汗。
弟兄兩個家產一分爲二,老五家孫子討不上媳婦。土地和四格鬥房子充了公,現在住在柴草園三間破草房裡。老七買了土地就剩下房子,一家人和和美美還出了一位國家幹部。在生產隊裡,今年種什
麼收成高,那塊地裡種什麼莊稼,老七都能說出個一二三來。村裡人見面都喊老七爺,再看看老五見面都喊他富農分子。
這一天老七穿着,一件藍粗布的掩禁棉衣。比短棉襖長,比長棉袍又短。黑色的粗布褲子,寬褲腿從前面往後一掩,白色的綁腿帶子一系。一對圓頭砍山底的大棉鞋,套在腳上。頭上戴一頂卷着邊的猴氈帽,放下來把頭會全部遮住。只露出兩雙眼不誤看路,再露出一張嘴來不誤說話和吸菸。
這時候已是上午十來點鐘,天氣暖和。老七左手握右手的背在身後,在村裡的衚衕裡。從村東走到村西,村南走到村北。看着各家各戶寫的春聯,只見有工整有不工整,有講究格調有不講究的。字寫得有俊又醜,有好有壞。他看着點頭或搖頭嘴裡不住的“喃喃”,在村裡有這樣閒情雅趣的人恐怕是絕無僅有。
老七漫步來到三兒家門口這一片,看到這些春聯字寫得不錯。問清楚是三兒家老大寫的,村裡幾百戶人家,大寶忙死忙活的也就寫了二三十來戶。老七過來了,見大寶大門上的春聯以貼完,正在往門口的牆上貼“出門見喜”的帖子就說到:
“小子哎!字寫得有幾把刷子。”大寶看見老七過來說:
“七爺來了,去家坐會兒。”老七搖頭有指着大門上的對聯說:
“春聯對仗工整,可惜不是平起仄落。”大寶雖然在學校裡沒有學過有關詩詞的平仄格調,但他平時讀書不少,也懂得個皮毛就說:
“不知我說得對不對,有好的詞句,就不用很講究那些太死板的東西。比如說這幅春聯充分表現出解放後窮苦人,對X產X、毛主席的熱愛,雖然不怎麼講究平仄韻調,但也不實爲一幅好的春聯。”
大寶的高論,以老七背誦《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唐詩宋詞》等啓蒙讀物像小孩說兒歌一樣順溜,讀通了《四書五經》的腦筋,看透了古今的多少事情。來反駁大寶是易如反掌。憑老七的精明過人之處,別說一個大寶,就是十個百個大寶恐怕也不是對手。他不住的點搖頭。大寶又說:
“我說得對與不對,請七爺指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