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食堂坐了很久,直到十點半食堂大媽拿掃把攆我出去。
這期間我曾傷心含淚、嚴肅認真地計劃過報仇一事,悄悄帶着刀子去見他,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一了百了。然後我就進了監獄,在獄中我團結衆獄友打敗了大魔頭,大家都十分擁護我,送我外號“獄中一枝花”。
哇,想想就熱血沸騰,胸中燃起一股火焰,在監獄中我也能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只是這樣我就不能和老鄭長相廝守了,比起愛情事業是不算什麼的。好不容易有個男的要我,還對我這麼好,我怎麼能因爲報仇把他玩兒丟。
於是我決定暫時拋下報仇的相關事宜,好好欣賞手裡的小說。在那十幾頁又甜又虐、虐了再甜、甜了再虐的總裁文影響下,我終於決定用愛去感化終生。
我覺得,我扶持弱小沒有錯,對小嗞好更沒有錯,哪怕弱小本身並不想被人扶持就想找虐,但我不能眼看着別人欺負我的同學。所以,善良對我來講依然是一種美德,他愛咋地咋地,但我的人生信條不能變。
幾個食堂大媽從小門裡出來,揮舞着抹布和掃把叫我趕緊離開,我站起來收拾書包,聽到有人笑着說:“阿華,又去樓頂喝酒啊。”
又去樓頂喝酒?難道“桐花露”啊呸,佟玉龍說的藝術家故事是真的?他與這阿華到底是什麼關係,他怎麼知道阿華每天晚上要去食堂樓頂喝酒?
有點意思,我收拾完書包,悄悄尾隨阿華到了樓頂。
臥槽,大風呼呼地吹,直往我脖子裡灌,冷得我咬緊牙幫子。他坐在那圍欄上,只顧抱着一瓶酒悶,難道一點兒都不冷嗎?那個邊邊上,我看着都覺得心驚膽戰,萬一喝醉了從3樓掉下去可不得了。
哎呀,這到底是誰家的阿華啊,他家裡人知道他這個鬼樣子嗎?還有沒有人管吶,喝死了咋辦。
我在糾結要不要喊人來把他弄下去,又想到佟玉龍已經給我講過這事蹟,那說明還是有人知道阿華每天都進行危險活動的。可能知情人都清楚,他不會把自己從一樓喝到三樓,說不定喝着喝着還真作幾首詩呢。藝術家找靈感不都得喝點小酒品點小
茶嘛,一樣一樣。
我蹲在樓梯口,仔細注視着阿華的一舉一動,尤其想搞清楚他到底作不作詩,作什麼詩,現代詩還是絕句,憂國憂民還是閨怨傷春。
等了半天,我腿都蹲麻了,阿華一首詩都沒作出來,準確講是根本沒有一點兒要作詩的意思,煙倒是抽完了好幾根。他左手握着酒瓶瓶兒,右手兩指夾菸捲,送到嘴邊深悶一口,長久回味,煙從鼻子裡出來。臥槽,真有藝術家氣質。
過了一會兒,他放下酒瓶瓶兒,掏出一個小盒狀的東西。你丫的,大晚上到底想幹嘛?
“誒,兒子,快,快上來陪你老爹喝幾口。”
哦,原來那小黑盒兒不是盒子,是手機,類似大哥大那種。怎麼還有人用這麼古老的手機啊。
“誒,兒子,你不聽話,來嘛來嘛,陪你爹喝兩口,快上來。”
阿華叫他兒子上來,那我藏在哪兒?我環視周圍,只有角落裡有個大紙箱子,於是我趕緊爬進去並摳了一個小洞。
樓梯上有聲音,應該是他兒子來了,我從小洞裡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你怎麼又來喝酒,你知不道坐在這兒有多危險,摔死了咋辦?”他兒子一來就發火,語氣好冷峻。
阿華吐出一口煙,怡然自得地說:“不會的,你老爹是誰,這點兒小事還做不到嗎?”
他兒子一把搶過酒瓶,毫不客氣地說:“哼,你是誰?你就是個沒用的酒鬼,除了喝酒你還能幹嘛?哦,還會打我媽呀,呵呵。”
“玉龍,你怎麼能這麼說你爹呢?”
玉龍?佟玉龍?原來他是他兒子!
臥槽,今晚這信息量太大了,我有點懵逼。
“你少扯吧,我沒有你這樣的爹,除了喝酒打老婆,你還能幹嘛?”
阿華聽到自己兒子說不認他,顯然是憤怒了,掙扎着從地上坐起,沒吸完的半截煙也被丟在地上。
“這小兔崽子,你是我生的你能不承認嗎?翅膀硬了連爹都不認了,沒出息。”
“是你生的又怎樣?我小的時候你在家待過一天嗎?給我買過一支鉛筆送我
上過學嗎?是啊,現在我考上大學了,你就認我是兒子了,跑到學校天天給我丟臉,你咋不喝酒喝死呢?”
哇哇,這一幕父子對白搞得好像電視劇啊。信息量又變大了,我有點激動,腦子有點脹。
阿華沉默了,只是準備從佟玉龍手裡拿過酒瓶,他兒子不但不給,還粗暴地扔到樓下,傳來一聲玻璃脆響。
好好的一瓶二鍋頭誒,就這樣在一幕家庭悲劇裡粉身碎骨了,賣給收廢品的大爺還能換回兩毛錢吶。阿華這兒子忒兇殘。
“玉龍,你,你這是幹啥?玻璃渣滓弄到地上不好的哇。”
阿華啊阿華,你是不是傻?這都啥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關心玻璃渣滓,你兒子恨不得上天了誒。
之前佟玉龍總是在我面前班長長班長短的,溫順得像只可愛的小綿羊,就是長得醜了點兒,沒想到他其實是這副爛德行。怪不得其他同學都不喜歡他,我還只當是大家排擠,好多次替他出頭。
張小陸,只怪你自己瞎了眼,被豬油蒙了心。人家恭維你幾句就不長腦子啦,難怪栽這麼多跟頭。
後來阿華跟他兒子說了什麼我已經不關心了,窩在這發黴的爛紙箱子裡,大氣兒都不敢喘一口,稍微活動活動筋骨就弄出聲響。阿華總說有老鼠在打洞,這又讓我想起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會打洞的俗語,心裡就十分憋屈窩囊。
你丫的,你纔是老鼠,你全家都是老鼠。我一定要爭口氣,老老實實呆在箱子裡。
鬧騰到十二點,阿華和他兒子還沒結束“你挖苦我來補”的遊戲模式。父子倆似乎從這種別緻的談話方式中獲得不少樂趣,風雖然大,但他們一點兒沒有要洗洗睡的打算。
我又冷,蹲得腿又麻,恍惚中還聽到了吱吱聲,幾隻小東西嗖的一下從箱子外面跑過。
媽呀真有老鼠。
不管了。我倏地一下從箱子裡出來,一口氣跑到圍合門口,阿姨攔住我說:“熄燈了纔回來,要登記你的名字上報給輔導員。”
我一把蠻力撂倒阿姨,“報什麼報,哪個輔導員管得這麼寬,老鼠都要吃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