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喆覺得自己在讓人跟蹤柴文正和冒裕鴻這兩件事上犯了一個錯誤,有些本末倒置了。
因爲涉及到了老丈人,爲了不泄密,加上相對而言冒裕鴻是外人,所以才讓李聰跟着柴文正讓周健雄派偵查員跟着冒裕鴻。
這樣安排看似穩妥,但忽略了一個重要問題:勒索的人目的是要錢,自己已經猜測到了和阮若琳聯合起來詐騙的是同一個人了,而他們每次向冒裕鴻都是要五萬,而向柴文正要的卻是二十萬,那怎麼可能不先拿二十萬卻去要五萬,這豈不是揀了芝麻丟了西瓜?
這下證實了,冒裕鴻那邊沒動靜,柴文正卻已經將錢再次交出,幸好李聰跟的緊,不然這下對於解決柴文正的事情真有可能前功盡棄。
關心則亂。
眼下只有亡羊補牢,緊急讓周健雄調遣人來和李聰碰頭,好在李聰抓拍到了這個和柴文正接觸的人的影像。
李聰發來的圖片中的人叫侯德龍。
侯德龍原本是武陵梅山公安局的一名刑警,他的妻子姜笑梅是梅山電視臺的女主播,侯德龍有一次出任務回來,發現姜笑梅在和當時的頂頭上司劉奇才曖昧,侯德龍大怒,將劉奇才痛打一頓,驚慌失措的劉奇才駕車逃竄,結果在梅山公安局門口被憤怒的侯德龍追上,侯德龍開車直接撞向劉奇才的車輛,致使劉奇才受傷,侯德龍還要拔槍殺掉劉奇才。
這時李雪琴的丈夫李金昊正巧從公安局大院出來,李金昊也是刑警,他率先開槍擊中了侯德龍,這才救了劉奇才的命。
後來,侯德龍被清除出公安隊伍,不知所蹤,但劉奇才時隔多日被人綁架,等被公安人員解救的時候,發現劉奇才被灌進了大量的壯陽藥,一隻山羊正在不停的舔舐他勃qi不萎的下體,這純粹就是一種狠毒的報復手段,梅山人都認爲是侯德龍所爲,但卻沒有什麼證據,事情也不了了之。
事隔經年,侯德龍卻在省城出現,想想冒裕鴻所說的,馮喆此時已經確信了和阮若琳一起詐騙的那個人必然是侯德龍無疑了。
馮喆給周健雄打電話讓他調遣人來醫院和李聰匯合,等一切都安排好他才往童歡的病房去,這時他又想到一件事,高明軒投資讓那個白玲出演的電視劇叫《也無風雨也無晴》,裘樟清卻是比較喜歡蘇軾的那一首《定風波》的,詞的最後一句是“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這中間是有某種聯繫,還是隻是巧合?
也許自己想的太多了。
……
“去了這麼久,我還真以爲你走掉了呢。”
馮喆聽了童歡的話笑了笑:“很久嗎?不久也。你不知道剛剛我心裡有多掙扎,其實我真是一個經不起考驗的人,反正拿了錢又死無對證,幹嘛不跑呢?悔之晚矣……”
童歡這會精神看着好多了,她忽然問了馮喆一個問題:“馮喆大哥,你有外遇嗎?”
馮喆看着童歡,點頭說:“有。”
童歡似乎有些意外,看着他等着解釋,馮喆說:“並不是身體上的出軌纔算是有外遇,有時候看到大街上的某個人,覺得她很出衆,心裡就想着‘我怎麼就不認識她呢?’,或者看到電影電視上的哪個人物,心裡想,咦,她的老公爲什麼不是我,她的男朋友那麼蠢,和她根本不配,要是我會怎麼樣,恨不得取而代之,這個其實也是外遇的一種,叫心靈出軌。”
“還有一種情況,如果一個人眼下沒有和誰突破深層次的關係,但是心裡想着某一天某個合適的時候,和那個她不妨發生點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事,還覺得那也沒什麼大不了,這其實已經算是出軌了。”
“你這是詭辯,能不能坦誠點,這麼說吧,像你這樣的男人,除了你妻子外一個女人都沒有,我不信。”
“哎呀,我這樣的男人?我怎麼了?”
“你很優秀的。”
“我?被你瞧出來了?我哪優秀,麻煩告知,我閃光點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自個哪好了。”
馮喆很少和人開玩笑,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不過此時童歡柔柔弱弱的樣子讓他心生憐惜,話就有些多。
“起碼,你很善良,也很熱心。”
“我善良也是對人,熱心也是看對象是誰。”
“那,不說你結婚後,結婚前,有沒有女朋友,就是比較深層次的那種。”
“怎麼老在關心這個問題?”馮喆笑笑說:“結婚前那不能算是外遇吧?”
“是嘗試?婚前是考駕照,婚後免得違章。”
馮喆沒吭聲,童歡說:“我覺得你就像一本合着的書,不翻進去很難了解你。對了,馮大哥,當官和普通人有什麼區別?”
“官只是一種稱謂,就是公務員,本質上都是人,何來區別?”
“那爲什麼有點地位的人都看起來總是趾高氣揚的?”
馮喆點頭說:“可能,趾高氣揚的人是在走下坡路,而低着頭的是在走上坡路吧。”
童歡終於笑了,咳嗽了幾下,馮喆問她要不要緊,她輕微搖頭說:“馮大哥,你真的適合當老師,給人良師益友的感覺,你能不能用‘官方’一點的話來解說一下你剛纔所談及的呢?”
“怎麼說呢?你這麼好學多問,我不認真有些辜負你的期望了,”馮喆想想說:“我剛剛考上公務員的時候,覺得一切都不對勁,感覺自己選錯了方向入錯了行,慢慢的,我習慣了這種‘不對勁’,每天在這種有些難受的氛圍裡去努力的讓自己適應,有些習慣了,後來,我覺得,我似乎不得不依靠它來生存,覺得不在這裡面我似乎什麼都做不成,脫離了它是很不現實的想法,可能,是我變得膽小了。嗯,應該是越活越膽小了。”
“我知道了,馮大哥說的,這就是體制化。就像圍城,進去難,出來也難。”
“難……這個字用的好,事實上都難,有人沒有腳用手撐着也能往前行進。有的人跪久了,才發現膝蓋也可以走路。總得活着,生命總是能給自己找到出路的。”
“可是活着得有多難……”童歡喃喃的說了一聲,但聲音太小,馮喆沒聽清。
……
周健雄給馮喆彙報偵查的結果讓馮喆有些驚訝,侯德龍在省裡公開的身份是醫院承包太平間的,這個身份可以說隱蔽性非常強,一般沒人注意,誰能想到看停屍間的人竟然是個賊王。
侯德龍在此之前曾做過一家歌舞娛樂場所的保安,他和阮若琳就是那時候認識的,並且一直保持着不正當的男女關係,這段關係在阮若琳和張曉光結婚後還一直持續着。
“心理學上有一種雙重性格,就像是精神分裂,這種人在生活裡表面一套背後一套,一會這樣一會那樣,俗話說就像是癔症,那個阮若琳應該就是,她有正當的職業,但是內心在渴望另外一種具有刺激性的生活,在一定的外部氛圍條件成熟後,就會導致角色扮演。”
“角色扮演?”
“對,根據所掌握的,阮若琳在與人結識、開房、敲詐勒索的過程中都沒有和侯德龍之外的人發生過實質上的肉體關係,就是說自始至終都只有侯德龍這一個對象在對她實施‘強姦’,她深陷其中,應該說很享受這一過程,爲了演戲而入戲,就是一種病態心裡。”
冒裕鴻沒有和阮若琳有實質性的肉體關係,但是柴文正馮喆就不能保證了,心裡想着,馮喆說:“你說的有道理……從專業的角度分析,應該怎麼辦?”
周健雄早就想好了該怎麼說。在此之前,馮喆已經暗示過過完年郭世傑退下,扶他當局長的,何況柴文正是誰?這件事能讓自己介入就是對自己的信任,這就是考驗。要是讓馮喆親口說出怎麼來解決這件事,這個局長能不能當上不說,在馮喆心目中的分量也會大打折扣。
“侯德龍當過刑警,具有一定的反偵察能力,要是突擊行動,也沒什麼問題,不過,人贓俱獲最好。作爲慣犯,他和阮若琳實施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犯罪也是有癮的,冒裕鴻不會是單例,就是說他們還會再選定一個目標下手。”
周健雄看着馮喆的表情說:“我的意思,繼續盯緊他們,等他們再次實施詐騙的時候,一舉拿下,這樣一勞永逸。”
馮喆沒吭聲,周健雄繼續說:“現在兆豐經濟發展的比較快,來省裡做生意的兆豐客商比較多,咱們兆豐人在省裡遭受到了犯罪分子的襲擾,兆豐公安局接到報案來省裡偵查破案,目的是爲了保護兆豐人的安全。”
“結束後,我們會對嫌疑人的住所以及可疑場所進行搜查,涉及的物證將予以封存。”
周健雄是說找個兆豐人做一個報案材料,這樣讓此次行動師出有名,至於爲什麼一定要在“再次實施詐騙的時候一舉拿下”,那是因爲抓捕就可能拒捕,侯德龍有槍,拒捕就可能發生意外,意外裡包含着可能會有槍戰,子彈又不長眼,要是將侯德龍和阮若琳打死打傷,那就一勞永逸,這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加上事後將物證封存,該處理的處理,該銷燬的銷燬,那麼但凡有涉及到柴文正的方面,就永遠不會有人再知道了。
周健雄考慮的很周全,馮喆沒什麼可囑咐的,他在想,阮若琳和侯德龍可能以往總盯上的是像冒裕鴻這樣的小人物,畢竟五萬這個數目不是太多,而他們瞄準了柴文正,則很有可能和自己有關。
馮喆和趙楓林的矛盾張曉光一家人不可能不知道,後來因爲棉麻公司的事情牽扯到了城市銀行,張曉光先是被判了緩行,那個時候阮若琳可能就在伺機針對馮喆展開報復了,可是沒想到馮喆去了兆豐,鞭長莫及,於是阮若琳和侯德龍就找上了柴文正,這叫恨屋及烏。
至於後來張曉光被省高院重判了十來年的有期徒刑,這又是一筆糊塗賬,但阮若琳肯定將仇恨又算到了馮喆頭上。
那麼,在去年,在張曉光沒有出事之前,阮若琳於八十三路車上和自己的“偶遇”,以及後來的種種接觸,到底是當時已經將自己當做一個可以詐騙的目標,還是別的什麼?
還有一點,假設,阮若琳要是不詐騙柴文正的錢,她要是的確和柴文正發生了關係,藉此威逼着柴文正和葛淑珍離婚,比如,阮若琳說自己懷了孕,非要嫁給柴文正的話,那麼自己這個女婿是不是該給阮若琳叫“岳母”呢?
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場景?
那葛淑珍又該如何?
事已至此,馮喆不願意再往下想了……
元旦過後,春節即將到來,縣裡格外的忙了起來,高明軒那邊也催的緊了,李蓉和李聰幾個倒是分別說過要是高明軒給的價格合適,那就將企業賣給他另起爐竈也沒什麼不可。
話是這樣說,馮喆總覺得高明軒這樣以勢壓人讓自己心裡很不舒服。他有時候想自己是不是該請裘樟清出面和高明軒談談,但是覺得不好,他還想過讓趙文出面找人說和,可是還是覺得不合適。
要不乾脆的拒絕高明軒?
這也不妥當,恨你的對手只會影響自己的判斷力,衝動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直到現在,高明軒還只是和自己直接接觸,他還沒有動用他所能調動的能“管”得住自己的那些關係。那到底怎麼辦呢?
春節已經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