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心裡明白,甘侯對銀子如此上心,倒未必是這名西北軍統帥對銀子很感興趣,只不過西北軍現在處境艱難,甘侯雖然目前憑藉着威望以及與士兵同甘共苦,勉強保證西北軍的穩定,但是長此以往,西北軍的處境越來越惡劣,保不準手下的兵士會出現變動。
他當然也知道,一旦西北軍出現動亂,對整個西北來說,那是大大的禍事。
要保證西北軍將士能夠安心衛戍邊關,只靠威望和激勵士氣是遠遠不夠的,必須要解決軍隊面臨的實際困難。
無論是吃穿,還是住宿,都需要得到增強改善,而要改善這些,沒有銀子是萬萬不成。
“銀子是多是少,其實並不在本督決定,而是在將軍和西北軍的弟兄們決定。”楚歡含笑道。
甘侯顯然沒有立刻明白楚歡的話,微皺眉頭,楚歡已經輕聲問道:“甘將軍應該知道,在前朝的時候,西邊的商人曾經一度和我中原商貿往來,那時候的貿易十分的繁榮,只不過後來西樑國崛起,堵塞了東西貿易的商道。”
甘侯點頭道:“不錯。我中原地大物博,錦繡之邦,很早以前,第一批西方的商人來到我中原之後,見識了我中原的山川錦繡,也看到了中原的物產豐饒,所以自那以後,西方商人來中遠貿易的人絡繹不絕,而我中原也有商隊曾經一度前往西方。”隨即皺起眉頭:“不過正如楚大人所說,西樑人忽然崛起,統一了西樑九部,將西部大片的地區完全控制在他們的手中,最爲重要的是,他們切斷了東西貿易商道……!”
“西樑人建國之初,倒也並沒有顯露出他們的狼子野心。”楚歡道:“那時候東西商道雖然被切斷,但是兩邊的貿易卻並沒有斷絕,只不過西樑成了中轉之地,東西方兩邊的貨物,只能在西樑交易,西樑人從中賺取了大批的利益……!”
甘侯微微點頭,卻有些疑惑問道:“楚大人,這東西貿易,與我西北軍有何干系?”
“干係當然大了。”楚歡正色道:“據本督瞭解,在那時候,雁門關號稱天下第一雄關,往來貿易的商人進出雁門關絡繹不絕,而關稅,成了國家最重要的收益之一。”
甘侯眉角微微舒展,哈哈笑道:“楚大人的意思,本將明白了,難道你是準備開啓雁門關的關稅?楚大人,你可知道,雁門關收取關稅,那還是在前朝時期,本朝立國以來,雁門關這邊,可就從不曾出現過什麼關稅!”
“我大秦沒有在雁門關出現關稅的原因很簡單,只因爲在前朝後期,關稅就已經不廢而廢。”楚歡肅然道:“前朝後期,國勢衰弱,天下大亂,西樑人那時候就已經對中原虎視眈眈,只不過他們很清楚,中原強盛之時,他們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只有中原出現亂局,他們纔有可趁之機。也正因如此,那時候他們就已經開始小股犯邊,而兩國的貿易,也從那時候徹底中斷,西樑的商人不再入關,我中原的商人不再出關,雁門關可說是門庭冷落鞍馬戲,再加上爲了防止西樑人進入我中原,雁門關也一直處於閉關狀態,既然沒有貿易往來,關稅自然也就不存在。”
甘侯並無說話,只是看着楚歡。
“現在,我們重新開設貿易場,允許關內的商人出關貿易,甘將軍,其實你應該也明白,無論是我大秦,還是包括西樑在內的西方諸國,對雙方的貨物都有着強烈的需求,雙方雖然一度水火不容,但是對於貿易的渴望,雙方從來不曾消失。”楚歡正色道:“本督可以保證,這座貿易場的設立,一定會促進兩國貿易的交往……本督無法斷定這種貿易會持續多久,也不敢保證這樣的貿易會讓兩國從此息兵罷戰,但是本督相信,在下一場戰事來臨之前,貿易場的來往,必然會十分的頻繁。”
甘侯摸着下巴上的粗須,盯着楚歡看,還是不發一言。
“本督剛說過,銀子的多少,取決於貿易場貿易的往來是否頻繁,貿易是否順暢,我在西關道也是做過了解,其他地方先且不說,至少西關道的商人們都願意與西樑人進行生意上的往來,但是他們現在最擔心的問題,就是他們的安全是否能夠得到保證。”楚歡緩緩道:“這一點,甘將軍當然能夠理解,西樑人與我大秦交兵不久,雖說目下西樑人在數年之內不可能大舉進犯,但是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有小股的遊騎兵會出現在邊關。至若貿易場,爲了防止西樑人滲透中原,也因爲西北百姓對西樑人的痛恨,所以貿易場只能設在關外,而不能出現在關內,那些商人出關貿易,自然是要冒着一定的風險。”
甘侯終是點點頭:“楚大人的意思,本將明白了。你是說,沒有西北軍的保護,關內的商人們便不敢出關做生意,如此一來,貿易場就形同虛設。”
“正是如此!”楚歡含笑點頭道:“只有得到西北軍的保護,貿易場在西北軍的保護下,商人們纔會沒有後顧之憂,放心進出雁門關。”頓了頓,才繼續道:“本督已經準備重新開啓關稅,這事兒,來此之前,也曾和西關的商人們經過了磋商。其實他們心裡很清楚,貿易場真的能夠順利開設,他們如果真的可以和西樑人那邊做生意,其中必然會產生巨大的利潤,他們對於關稅,也並無異議,還是願意承受,而且相比起他們所掙取的利潤,關稅所佔的比例並不高。”
甘侯微微點頭,道:“楚大人運籌帷幄,未雨綢繆,讓本將欽佩。只是……楚大人可有想過一件事情?”
“請將!”
“就是關於關稅的歸屬問題!”甘侯正色道:“楚大人既然知道前朝時候,雁門關的關稅也是國家的一項重要收入,那麼如今重啓關稅,這些稅收難道不用繳納給朝廷?本將知道,前朝的時候,雁門關這邊的關稅,是由西北地方官府代朝廷收取,然後再轉入國庫,如今重啓關稅,如果按照前朝時候的法子,當時由你們西關道官府收取關稅,再經你們的手,押送到國庫……!”頓了頓,眯着眼睛,似笑非笑道:“不管怎麼說,西北軍鎮守着雁門關,難道……關稅會讓給我們西北軍不成?”
“甘將軍說的不錯,關稅,本督正是準備讓給西北軍。”楚歡含笑道:“其實本督算過,一開始的時候,即使貿易順暢,但是因爲國內的形勢,貿易不可能達到從前的高度,但是卻也確實能夠收取到不菲的關稅。本督準備將貿易展開後的前三年關稅,都交給西北軍,本督想過,三年的關稅,足以保證西北軍的各項供給,大大改善西北軍現在的困境。”
“朝廷那邊怎麼說?”甘侯肅然道:“楚大人讓出關稅,朝廷會同意?朝廷如果找尋楚大人索要關稅,你又如何應對?”
楚歡含笑道:“這一點,甘將軍倒不必擔心,吾皇聖明,仁慈寬厚,早已經下過旨意,三年之內,免去西關道所有的賦稅,雁門關依然是在西關道境內,所以雁門關的關稅,也屬於西關道的稅賦之一,朝廷免去西關道所有的賦稅,自然也包含這裡的關稅。”
甘侯的眼睛終於顯出神采,還是有些不相信,問道:“楚大人,你此話當真?你的意思是說,三年之內,雁門關的所有關稅,都將歸屬西北軍所有?無論是朝廷,還是你們西關道,不會從關稅中抽走一分一毫?”
楚歡道:“甘將軍,如果本督說,開設貿易場,並不只是爲了西關的商業發展,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爲了你們西北軍,你信不信?”
甘侯一怔。
“朝廷現在十分困難,國庫也是十分空虛。”楚歡輕嘆道:“甘將軍和本督都很清楚,朝廷現在東平天門,北征青天,根本沒有餘力給予西北邊軍支援,甘將軍現在或許能鎮住西北軍一時,但是一年半載之後,物資供應不上,我相信連甘將軍也無法保證西北軍還能如此穩如泰山。”
甘侯眼角微微跳動,卻是情不自禁微微頷首。
“在開設貿易場之前,本督就想過如何幫助西北軍解決困難。”楚歡輕聲道:“以西關現在的能力,實際上很難對西北軍提供有力的幫助,西關還有不少老百姓餓死,本督很是慚愧,連百姓都無法照顧,自然不可能對西北軍給予太多的幫助,所以思來想去,開設貿易場,重啓關稅,或許能夠給西北軍帶來幫助,這也是本督目前想出的唯一辦法。”
甘侯肅然道:“楚大人心存西北軍,本將感激不盡。”
“其實也不能說全都是爲了西北軍,歸根結底,還是爲了西關道。”楚歡微笑道:“說句不好聽的,西北軍如果真的出現混亂,首先遭禍的,只能是西關道,所以本督肯定希望西北軍能夠安定。此外,開始貿易場,促進東西兩邊的貿易,對西關道的商貿發展也是大有好處,這是一舉多得的事情,本督就算面臨千難萬難,也是一定要做的。”
“什麼也不必說了。”甘侯霍然起身,“楚大人,貿易場是你們西關的事情,也是我們西北軍的事情,從今以後,貿易場的安全,將由我西北軍全權負責,本將明天就安排人馬出關,而且會準備設立保護貿易場的軍團,絕不讓任何居心叵測之輩對貿易場有一絲一號的傷害。哈哈哈,今天對西北軍來說,是個大日子,雖然邊關苦寒,但還是要慶祝一番……!”大踏步走向大門,大聲叫道:“常歡,將你們天孤堡的藏酒抱幾壇過來,本將要和楚大人一醉方休。”伸手拉開大門,便見到門前一個人影,愣了一下,那人卻正是常歡,也不知道常歡何時已經出現在門前。
只是常歡苦着臉,表情極其難看,甘侯皺起眉頭,罵道:“你他孃的失心瘋嗎?”忽然瞧見常歡身後還有一道身影,更是皺眉,見到他後面那身影緩緩側身,甘侯神情大變,大叫一聲,就像見了鬼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