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敏之尚在鳳棲樓時,詩雅倒是與她見過一次,也僅僅那一次而已,兩人交換了些許信息,便是在敏之識破青幫幫主身份後不久。那次的會面十分的隱秘低調,連墨玉都不知道。
詩雅拉家常似的說了好些各處收集來的消息,敏之也一一聽了。詩雅看她神色,不像是聽到心裡去的樣子,笑着替她添了一杯茶:“密斯金大約不覺得這些她的消息與你有什麼關係,那我就再多說一句,你那胎死腹中的第一個孩子......”
敏之心內震驚,強忍着纔沒有把茶盞扣到地上去。
“多謝密斯於,今天的話我都記下了,往後若有什麼需要你幫助的,我不會客氣。”
詩雅笑着點點頭:“我也是。”
搶走自己丈夫這事,敏之是可以當作無所謂的,但是殘害未出世的孩兒?她金敏之還沒有寬容大度到那個地步。唯一有些疑惑的是,這樣的事情詩雅她大可不必搭上自己,不過她從來視名聲若無物,還是前清時候就能夠當街同男子一塊兒談笑,如今這樣實在也沒什麼好驚訝的。
敏之聽壁腳聽得認真,也就沒發現自己身後不遠處那個人影。
大廳裡,絃樂的四位姑娘已經退了下去,舞曲重新開始了,又是一屋子的旖旎翩躚。敏之坐在角落裡,頂着方氏的面紗看不遠處才進門的白督軍與雲萊。
兩人似乎是爭執出了一個結果,終於肯消停地回來參加宴會。只是敏之原本猜測着,白督軍那樣的人必定不會爲了一棵歪脖子樹放棄整片森林,方纔的爭執必定是以雲萊陪笑臉收尾,結果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那麼回事,白督軍又扯又哄,看着倒是很聽雲萊話的樣子。
面紗下頭的嘴角扯了扯,看來神通廣大的於記南北行也有錯漏的時候。想着就想四處看看找找詩雅去哪兒了。
身後一個涼涼的聲音響起:“小白夫人從前替桂系傳遞消息,即便做了人家妾室,也不是說就停了那差事了。”
敏之心中一驚,真是
路窄。
彎着眉眼回頭看去,果然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的青幫幫主。
“陸幫主好興致,倒是回回都能碰見。”
“這麼說來,龐夫人也是好興致,在下回回也都能碰見你。”
敏之訕訕地笑一聲:“今日怎麼沒見着幫主的女兒?令嬡活潑伶俐,很是討人歡喜。”
她自然是認出來那小娃娃是當日船上遇見的那一位,原本想着還能再續前緣親近一二,沒想到竟然是他的女兒,聽說是跟南洋的女人生的,這麼想着也就止了親近之心了,只是腦子裡似乎有些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一直都沒想明白,只是孕傻的症狀仍有遺留,沒想明白的就暫且擱着,擱着擱着就沒再繼續想了。
“自然討人喜歡,像她孃親麼。”這臉皮也是夠厚。
敏之出門,也是做了一些變裝的,倒是不擔心會讓隸銘認出來,只是他這麼堂而皇之在自己面前稱讚那野女人,不知怎麼還是覺得心裡不太舒服,大約是從來只有這麼一個男人,太過難忘,還是要想些辦法轉移一下注意纔好。
“二位在說什麼呢?這麼投入,我也想參加可好?”
敏之知道這是詩雅來替自己解圍了,便站起身:“我家大人大約要尋我了,二位慢聊,失陪。”
微笑着目送敏之走遠,詩雅開口:“幫主覺得龐家這位三夫人如何?”眉眼裡笑着,看着隸銘的眼神中隱約還有當年的點滴光彩,只是沒有那麼明顯了。
誰知隸銘順手取過身邊侍者托盤裡的一杯酒,抿了一口才淡淡說:“夫人說笑,哪來的三夫人,不是二夫人麼?”
詩雅愣了愣,還沒有立刻明白過來,待想明白了,臉上神色早出賣了她,只能慌忙接口:“你怎麼知道的?”自己沒有透露,敏之不會透露,這人是在哪裡看出破綻的?
“原本只是猜測,如今倒是坐實了。”隸銘伸手在詩雅肩上按了按,“多謝夫人替在下解惑。”說完嘴邊帶着一縷笑,舉着酒杯走遠。
竟然又被他誆了!詩雅懊惱,只能追上去囑咐一句:“你就當不知道!”
隸銘看了看她,笑着沒說話。
詩雅倒是看不懂了:這人是怎麼回事?一個髮妻流落風塵被人贖身做了人家的妾室,一個小妾從小一塊兒長大你讀書我研磨,端的是青梅竹馬,現在也成了別人的妾室,他居然還能笑得這麼歡快!這綠帽子戴得,比自己那贅婿都要樂在其中麼。
詩雅盯着那人後背又看幾眼,伸手揮開腦中雜念,回身招呼客人。
散席時已經深夜,敏之後來喝了幾杯酒,是西洋傳來的雞尾酒,讓她這號稱酒量極好的人都有些走不了直線了。贊化在一邊扶着,知道她夜間眼神不好,走得就格外小心,沒幾步就落在人家後頭。
“龐大人真細心,我們就先走了。”有人經過時同他們打招呼。
“好的,許大人慢走,哦哦,陳大人陳夫人也請小心些......”
敏之半靠在贊化懷裡,聽他略羅嗦卻顯得十分溫厚的聲音,笑得眯起了眼睛。
“怎麼了?”贊化低頭,正看見她半眯着的雙眼裡夜空一樣漆黑的瞳仁,險些就被吸了進去。
“沒什麼,只是覺得大人今夜好溫柔。”喝多了酒,平日不會說的話就尤其的順口。
贊化寵溺地看着她笑了笑,沒再說話,只是扶着她上了馬車。
身後臺階上一人眸色涼涼,看着那二人遠去的背影,似乎不太開心。
“幫主,若是喜歡再追就是,站在人家身後看着,這不是您老人家的作風。”詩雅不知是什麼時候忽然冒出來的,站在隸銘身邊,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口氣。
看隸銘半天沒有迴應,詩雅又笑着說:“還是幫主覺得她金敏之已經不乾淨了,就沒了興致?”仍舊是方纔的口氣,似乎還多了一些調笑。
猛地就被掐住了下巴:“我不喜歡別人說我家銘兒孃親的壞話。”
鬆了手:“還請夫人記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