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雅揉着被掐得生疼的下巴,小聲道:“知道了。”
隸銘這才收回目光,回去自己的轎子邊。
萬國飯店。
花廳裡,於媽正在將剛做好的香菇雞絲粥擺上檯面,雲萊回來時嚷着於家的吃食不好,自己只吃了半塊奶油蛋糕,這個時間裡肚子還是空的,吩咐於媽給她做的宵夜。
“你也吃點吧,”雲萊冷笑着舀了一碗推到健生面前,“軋姘頭也是要體力的,是不是,白督軍?”
這時候管家丫鬟廚娘都在花廳裡伺候着,連着幾個應門的小廝,於媽背地裡撇了撇嘴,這位如夫人的膽子看着是比正室還要大,竟然當着這麼多下人的面給自己老爺難堪,看樣子今晚有好戲看了。
果然白督軍臉上青白換過一陣顏色後,哐當摔了那碗:“我已經低聲下氣賠過不是了,雲丫頭可別得寸進尺!”
雲萊也是個人來瘋的,又或者是受的刺激大了點:“我得寸進尺?也不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逛窯子搶民女就算了,現在連人家的老婆也要玩,你自己不嫌丟人,我還替你丟人呢!”
也許是覺得身邊有下人,吵架不能輸了陣勢,雲萊就一股腦兒全說了。頃刻幾個小廝的眼神就開始亂飄,一屋子的火藥味都蓋不住濃濃的八卦眼風。
“你這女人又發瘋!我不理你,你愛怎麼就怎麼吧!”說完這話,那白督軍竟然就這麼走了!
就這麼走了?!
雲萊站在桌邊,地上還有摔碎了的瓷片和濺了一地的粥,那香味四散開來顯得很是不合時宜。於媽就這麼想了一下,忽然那頭就“哇——”一聲哭開了。
衆人這纔回過神來,打掃的打掃,上前安慰的上前安慰,只不過也是走個過場,沒多久花廳裡就只剩了雲萊一個人,和桌上那一大碗還冒着熱氣的香菇雞絲粥。
東邊日出西邊雨,有人愁就有人歡喜。
敏之喝下去的雞尾酒後勁十足,愈發頭暈暈的難受,連眼前人臉都模糊起來,只是覺得
那懷抱真是溫暖啊,還有似曾相識的香味,忍不住就往深處又埋了埋。
抱着她的人即便是定力十足,此刻也有些受不了了,在她耳邊輕聲說:“還清醒嗎?頭還暈不暈?”
懷裡的人嘀咕了幾句什麼,聽不清,卻似乎是並未喝到人事不知的地步。
好不容易到了巷子口,還得下車抱着走一段,只是這樣抱着卻是滿足得很,絲毫不覺得巷子深。
將人放到她的牀榻上,正要走,卻被拽住了衣角。
贊化站着發了一會兒呆,忽然想起來二人似乎從未有夫妻之實,先前是因爲大夫人與自己父母,後頭又是礙着輕塵在。往窗外看了一眼,今夜卻是月色正好,涼風有幸,牀上躺着的側顏嫵媚,嘴脣看上去軟軟的讓人......忍不住想去舔一舔。
“敏之?”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宛若旁人。
牀上的人艱難地睜開眼睛,向着他笑了笑,招招手示意他在牀邊坐下。
“......哥哥......”嘴裡嘀咕了一句什麼,贊化聽不清,只聽見叫什麼哥哥,忽然腦子裡的漿糊就凍住了。
她一貫不就是稱呼那陸隸銘做銘哥哥的麼?雖然自己沒有聽到過,玉姑娘卻跟自己提起過,只是沒想到這麼些年來,還是不能忘記那個人啊......
贊化嘆了口氣,扯過雲被替她蓋好,伸手想要碰一碰她的臉,還是在即將碰到時停住了手:若是她能徹底忘了,再接受自己也不遲吧。心底卻有一個聲音悲慼地告訴他:不可能的。慢慢呼出一口氣,起身出去了。
窗外一聲貓叫,合着脖子上紫金鈴鐺細細的聲音,似乎有什麼人在說話:“團絨你看,她還記着我,我是不是應該高興?”聲音裡卻隱隱透着淒涼。
敏之睡到日上三竿,才覺得宿醉的感覺好了一些,墨玉進來時,她還靠在牀桅上發呆。
“小姐這是怎麼了?”墨玉看着她這會兒難得的呆樣,覺得好笑。
“我以後再也不喝那
勞什子雞尾酒了,頭痛難受,做了一晚上被人搬來搬去的夢,渾身都痛。”說話時連眼皮都睜不開,“哦對了,彷彿還聽見了貓叫,叫了一夜,還有鈴鐺的聲音。”
“這陣子外頭野貓多了好些,奴婢一會兒讓老徐頭留意着,別吵了小姐休息。”
敏之喝粥沒再說話,其實她原本是想說那叫聲聽着很像團絨,只是那時候她贖身前幾日團絨不知去了哪裡廝混,沒有找到,不知它回去發現屋子改了主人,可要發脾氣?
“對了小姐,陳副市長的夫人叫人來請,說是下午有個牌局,問小姐要不要一塊兒去打。”
“大人呢?”
“大人一早就去了衙門,今日似乎是有正經的軍務要談。”
“哦,那就替我知會陳府一聲,用過午飯我就過去。”
“是,小姐。”
陳家夫人熱衷打麻將,敏之在贊化歸來後也出來應酬過幾次,因爲牌品好,輸再多錢都仍舊能跟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很是得了陳夫人的喜歡,漸漸地每次打牌都要叫上她。
現下四人坐在拍桌邊,除了陳夫人和敏之,再兩位就是新的海關監督許家的夫人和分管農林的副市長林家的夫人。
“你們聽說了嗎?”忽然林夫人放低了聲音,竊笑着問。
“什麼?”敏之疑惑,可是看另外兩個一臉瞭然的微笑,又不便直接說出口。
“龐夫人大約是還沒有聽說。”許夫人也是一樣賊兮兮的笑,“昨夜萬國那一位,聽說是回去後跟督軍吵架,把督軍氣得半夜從她那裡跑出來了。”
“吵架?”敏之裝出疑惑的神色,“不會吧,昨天在於家不是還好好的,兩個人舞都不跳跑去後花園裡頭涼亭裡......陳夫人我碰!”
另外三人聽得出衝都不管了,把牌一推:“這把先算了,龐夫人你是看到什麼不得了的了自己還不知道吧?”
敏之聽見這話,纔將眼神從牌面上轉回來:“幾位夫人這是什麼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