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一輪明月撒下些許光輝,襯得夜色有些寂寥。明明是連夜奔波,本該累極,出奇的是白汐景竟是沒有一點睡意,反而越來越清醒。
她現在在方國,在他出生,長大並且熱愛的這片土地上,即使不能見面,可是一想着他們彼此的距離近了一些,心裡就莫名的覺得開心。
白汐景將信紙輕輕放在桌上,然後便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可是就在她正準備端起茶杯喝茶的時候,窗外忽然颳起一陣大風來,吹得整個窗子搖晃的“砰砰”作響。窗縫之間透進來的些許涼風,也將屋中的燭火吹得時明時暗。
白汐景見狀微微皺了皺眉,然後嘆了一口氣的站起身來,小聲道:“忘了囑咐思琴將窗子關好再退下了。”說完,她便向着窗邊走去,想要將窗戶關好,可是就在她的手指剛剛觸及到窗扉還沒來得及落個實在時,一陣更加強勁的寒風猛的就向着窗戶襲來,只是隨手掩着的窗戶便驀地被吹開了,摔在牆壁上,發出“砰嗒”的聲響。
白汐景伸手要去關窗,卻是被這風迷了眼,不由得眯了眯眼睛,擡手以袖遮面。狂亂的風猛烈的灌入屋子,屋子裡的那僅留的一盞燭火很快便被吹滅了,室內只剩月光透進的些許清輝。
等着那風停息了,白汐景這才嘆了一口氣,重新伸手將窗戶關好,然後取出火摺子重新點燃了屋裡的燭火。只是在燭火點燃的那一剎那,白汐景清豔的面上竟是露出一絲震驚,然後一片煞白。
只見剛纔被她隨手放在桌上的那封信,被風吹倒的茶杯中的水完全浸溼了,上面的字跡慢慢化開,然後便只剩下一片墨色,再也看不出隻字片語。
白汐景一怔,讓後三步並作兩步的撲到了桌邊,拿起那張已經被水浸透的信紙,也顧不得其他,直接就用自己的袖子去擦拭信紙上的水,可是無論他怎麼擦,化開了的字跡卻是再也便不回來。
“怎麼會……這樣……”白汐景低聲喃喃道,可是聲音裡卻是沒了平日裡的神采,顯得倦倦的,還帶着一絲難過。
可是,白汐景還沒來得及將信紙擦乾,門卻被一臉蒼白而恐懼的思琴推開了:“公主!不好了!我們快走!”
“什麼不好了?”看着面色蒼白,眼裡隱隱有淚花閃耀的思琴,白汐景只覺得心裡“咯噔”一聲,一種不好的預感再次浮上心頭。
思琴顯然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和她解釋了,只見她匆匆的取過白汐景的披風然後給白汐景繫好,然後拉着白汐景就向着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道:“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了,客棧外忽然圍了許多人。杜大人見情形不對,便讓我來喚公主。”
白汐景威嚴微微蹙了蹙眉,心中的不安越加強烈:“可知道客棧外那羣人的身份?真的是衝着我麼來的嗎?”
思琴卻是搖了搖頭道:“奴婢不知,只是杜大人說一切小心爲妙,而且……”
思琴的話還沒有說完,白汐景便一眼看見了站在客棧後院樹下的杜康,不似平日那般沉穩,他一直皺着眉,而手中的劍也不像平日裡的那般隨意的抱在胸前,而是早已經出鞘,看到白汐景他們跑了過來,杜康這才向着白汐景的方向走了一步,開口道:“公主,看來此次的人是衝着我們來的。”
“你怎麼知道的?”白汐景一驚,秀美的眉峰一擡,開口問道。
杜康看了看外牆的方向,外面很靜,靜的聽不到一點聲響,彷彿只是一個普通的夜晚,可是若是仔細感覺卻能夠發現這外面早已經圍了重重疊疊好幾圈的人手。他慢慢回過頭來,看了白汐景一眼道:“屬下剛剛派了十多人前去探查,卻是沒有一人傳回消息,也沒有一個人回來。”
杜康的話音一落,白汐景只覺得喉嚨有些發緊,她想說些什麼,可是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只能不安的拽緊了自己的衣袖。
“會不會是陳軍?”思琴小聲的提出自己的想法道。
可是這個問題卻是沒有人任何人可以解答。
白汐景心裡面明白這裡是方國的國土,陳軍是不敢隨便造次的,再者說了,就算敢,他們的動作也太快了一點。但是,若不是陳軍的話,那麼就只有……她,心裡明白,可是卻偏偏逼着自己去否認那個答案,不敢想,不想想,她不能懷疑他啊!
她答應過的,她明明答應過的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都信任他,所以……不要再去懷疑了,不要再去想了。那不會是真的!
“公主?”見白汐景的神色蒼白的有些嚇人,思琴不由得喚了一聲。
白汐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再去思考這些,先解決了眼前的事情再說。她順着杜康的目光看了看外牆,卻是看不出到底有什麼不同,靜謐清冷的很。但是就是因爲這種別樣的安靜,白汐景不由得也生出幾分警惕來。
太過安靜了,安靜的有些太不尋常,街上一點聲響都沒有,甚至連打更的人的梆子聲都沒有響起。
就在白汐景還注意着外牆的時候,思琴忽然小聲地“啊”了說一聲,似乎是看到了什麼驚詫的事情,白汐景下意識地回過頭來順着思琴的視線看了過去,這麼一看,整個心一片冰涼,映着她瞳孔裡倒映的一片火光,她的面色蒼白得如同白紙一般。
“怎麼會……那個方向,那個方向是方國借給我們倉庫的方向啊……”思琴驚訝的開口道,許是察覺到白汐景的神色不對,她忙用手捂住了嘴,沒有繼續說下去。可是即使她不說,白汐景也知道她接下來會說什麼,“倉庫好端端的怎麼會走水呢?而且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寒冷的夜風打在白汐景的身上,白汐景下意識的裹了裹自己的披風,可是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溫度,心口那個地方微微的疼痛着,可是她只能咬着牙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不要多想。她下意識的按了按放在自己胸前的那封信,上面的茶水還沒有擦乾,透過衣服貼在自己的心口,也是一片冰涼。可是卻涼不過自己的心。
“公主,夜裡風大,不要着涼了。”白汐景還在發怔之際,忽然覺得自己的肩頭一暖,她微微一擡頭對上的便是杜康灼灼的目光,以及溫柔卻又內斂的笑意。杜康將自己脫下的外衣輕輕的披在白汐景身上,因爲白汐景比他嬌小許多,所以他的外衣能夠將白汐景完全的包裹起來。
看着細心的杜康爲自己將衣帶一根一根的綁好,白汐景低聲感謝道:“謝謝。”
“不用,只要公主需要。”杜康擡起頭來對着白汐景點了點頭,語氣溫柔卻又帶着堅決。
白汐景還想說些什麼,可是卻被人打斷了自己即將說出口的話。“啓稟公主,所有人全部都集結好了,現在我們要怎麼做?”
“一切聽杜康的調遣。”白汐景轉過頭去看了一眼杜康,杜康聞言便向着衆人點了點頭,表示應了。白汐景站在杜康的身邊,聽着他向衆人佈置好一切事宜,他的聲音並不高,且知道對誰要說的詳細一些別人纔會理解,也知道對誰只需提點兩句就好。
他一直跟在她的身邊,她自以爲自己很瞭解他,可是現在想來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認真地去了解過。比如說現在,他將一切佈置的環環相扣,井然有序,而且談吐間也帶着一種從容不迫的感覺,仿若那運籌帷幄的將軍一般。這樣有才能的人卻只是留在她的身邊做了個小小的護衛,若是沒有她的話,他過得是不是比現在更好?
白汐景不由的在心裡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可是就在杜康在交代最緊要的事情的關頭,只聽得從外牆外響起“簌簌”破空之聲,待他們擡頭一看之時,便發現竟是漫天的火箭向着院子內飛了進來。
杜康一手抱着白汐景,一手攬着思琴快速的向着一邊退去,這才堪堪避過了那些箭雨。可是那些箭雨落在樹上,屋頂上,草地上,被風這麼一吹,頓時整個後院都起了火,熊熊的火焰將漆黑的夜映照的燦若白晝。
許是覺得帶着兩個人不好行事,杜康忙喚來另一個護衛,讓他護着思琴,自己則護着白汐景再次往着後面退了退,退到了一個暫時沒有起火的地方,杜康一臉嚴肅認真的簡單交代了兩句後,便道:“一切找我說的去做!”
“是。”衆人領命而走。而杜康則護着白汐景向着馬廝走去。
“公主,不用擔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屬下定會護得公主周全。”杜康見白汐景的面色依舊有些蒼白,不由得低下頭來安慰道。
白汐景輕輕“嗯”了一聲,以前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危險,可是,這次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總是覺得莫名的心慌和不安。這幾日的夢魘慢慢浮上心頭,可是除了那種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的空虛感,她再也記不得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