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舌蘭遲疑片刻,道:“偉字營也不是沒有人過去,前幾日就有人過來。”
樑滿倉停止顫抖,目光犀利起來:“什麼人,進軍營做什麼?”
羊舌蘭:“樑老總你還不知道嗎,小公爺那邊有信使過來了,帶來那一路兵馬的消息。一共有六個斥候,說是小公爺他們已經拿下了鎮邊城,大軍正在朝密雲運動
。北京城北面已經沒有多少建奴兵馬,我軍也沒有遇到任何抵擋。看來,佔領長城關隘,堵住建奴北逃之路當不在話下,請家裡人放心。”
樑滿倉:“這事我已經知道,你繼續說下去。”
羊舌蘭:“是,樑老總,這北京到處都在打仗,幾十萬人馬捉隊廝殺,這六個信使把信帶回家之後,顯然是無法回小公爺那裡覆命,只能留在這裡,等待安置。在尚未分派之前,六個信使也沒什麼事。他們這次隨小公爺出征,也得了不少獎賞,買了不少當地特產。回來之後,就私下串門,拜訪以前的老兄弟。這幾日,幾個營都走遍了。”
“果然是他們……”樑滿倉心中已經可以肯定,那句“生我者猴死我雕”就是從這六人口中傳出去的:“他們在軍營中四下串聯,蔣武知道嗎,他是什麼態度?”
串聯已經是很嚴重的指責了。
羊舌蘭面色一變:“蔣將軍好象並不在意,反同前來串門的人聊了半天,笑眯眯地就走了。 老總,要不屬下再回偉字營去查查?”
樑滿倉搖了搖頭:“不用,我吩咐你做的事……不,君侯交代你要做的事情要緊,你且去準備,這事你不要管。”
“是,老總。”
看着羊舌蘭的背影,樑滿倉的身體又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這一次,比先前還顫得厲害。精室之中只聽到他牙齒相互磕擊的聲音。
一具高大的影子浮現在自己的面前——傅山傅青主,寧鄉軍中的第一謀士,神一樣的老狐狸——是的,這事搞不好就是他一手所爲。
也只有他能夠弄出這種“大楚興、陳勝王”的事來,問題是,軍中的漢子們都吃這一套啊!這個《推背圖》的卦象經他這麼一解釋,只怕大家都要信了。特別是在北京即將被我寧鄉軍拿下的要緊關口。
對於打敗豪格,奪取北京,不但大家,就連我也是深信不疑。
這個時候,我寧鄉軍差不多已經囊括了整個黃河以北的地區,就連江北也大部爲我所控制。君侯真要登基,這天下只怕已經沒有能夠與他相抗衡的力量了,一切都可謂是水到渠成
。
真到那麼一天,軍中、鎮中所有文武官員搖成一邊,都將成爲新朝重臣,公侯萬代。這樣的機會,傻子也不會放過。
難怪韶偉對於前去串聯的人放任不理,聽之任之。他的態度,也代表着軍方所有大將的的心思吧,換我,也會這樣。
換我……換我……
一想到自己,樑滿倉渾身火熱。
是啊,一旦新朝創立。以自己在寧鄉軍中,和在孫元心目中的地位,一個錦衣衛指揮使是跑不掉的。按照明朝的制度,錦衣衛指揮使都由勳貴重臣擔任,至少得有個爵位。崇禎年的錦衣衛指揮使朱純臣乃是朱能的後裔,襲了祖先的成國公公爵。我樑滿倉的功勳自然不能和朱能相比,但一個伯還是能夠爭取一下的。
就算做不了錦衣衛指揮使,大理寺、刑部也必然有一個位置。
……
我的身子怎麼還顫得這麼厲害……
“一口東來氣太驕,腳下無履首無毛。若逢木子冰霜煥,生我者猴死我雕。”
“一二三四,無土有主。小小天罡,垂拱而治。”
“君非君臣非臣始艱危終克定。”
……
這些話在樑滿倉心中反覆迴旋,終化做一道道轟隆的雷聲,震得他頭昏眼花,熱血沸騰。
良久,他才平靜下來,再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經到了黃昏時分。
這個時候,樑滿倉滿是亂糟糟古怪的念頭:我這名字實在太土氣了,將來……若是要將來,無論是去哪個衙門,都沒是不成體統啊!得改。我要見君侯,我要見君侯……我要請陛下賜名……不不不,部隊中出了這種事,作爲君侯的耳目最最親信之人,我樑滿倉有責任稟告……
正在這個時候,外面有人急衝衝跑來:“老總,老總,十萬火急,十萬火急!”
樑滿倉:“什麼事?”
來人是他在偵緝廠的副手,他面上全是狂熱的興奮:“君侯有令,我軍明日一早過白溝河與建奴豪格部決戰,各部做好戰前準備
。”
“啊!”樑滿倉大叫起來,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終於要打了,好,好好,好得很!”
旋即,他又疑惑地問:“這明日決戰……君侯怎麼不召集衆將商議……這也太……”
是啊,這也太隨意了點吧?
副手:“老總,其實也沒有什麼可商議的。部隊駐紮在白溝河南岸之後,這一仗該如何大,君侯和將軍們都已經在沙盤上推演過無數次,計劃早已經制定好了,按照以前商議的打就是了。還有,君侯說,就不舉行戰前會議了,太麻煩,叫士卒們早點睡覺,養好力氣。”
樑滿倉讚歎一聲:“君侯還真是舉重若輕,胸有靜氣啊!”是的,在君侯心中區區一個豪格根本就不是一個值得重視的對手。
這就是強大的自信吧!
樑滿倉又問:“君侯現在何處?”
副手:“正和黃先生一道尋營,如今正在去威武營的路上。”
樑滿倉:“備馬,我也過去。”
副手:“老總,明日就是一場大決戰,君侯那邊也不知道忙成什麼樣子……”他和樑滿倉主從多年,關係密切,說起話來也隨意,就小心地提醒。
“少廢話,備馬,我馬上要見到君侯。”
“是,屬下這就去準備。”那副手見樑滿倉面色古怪,禁不住好奇的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老總你這麼急要見君侯。”
“我嘛……有點私事。你也知道我這個名字有點土氣,我想請君侯替我改個名。”話說出口,樑滿倉突然有點不好意思了。
“這……”副手驚訝地瞪大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