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陽光稀薄,整座神女峰也顯得寂寥荒涼。
只是當那一道青衫,沿着山道飄然而至的時候,彷彿整個世界都明亮了起來。
“季司辰……”幾乎跪在地上的上官婉容晦暗的臉上浮現喜色,幾乎喜極而泣,繼而又升起驚慌。
她當然知道季平安手段不凡,但沒有開上帝視角的她,以及絕大多數在場的江湖人士,對季平安的印象仍舊是那個“天才星官”。
至於其實打實的戰力,其實並沒有多少了解。
畢竟無論“鬥法”,還是更早的“大賞”,這些公開傳揚的故事裡,取勝的要素,都並不在力量強大與否。
因此,當親眼目睹“世子”的強大後,上官婉容等人自然而然,擔憂起來,本能認爲季平安無法匹敵。
並不是她們愚蠢,只是存在信息差。
然而無心師太卻並不這樣想,身爲老江湖,她雖同樣不確定季平安有幾分底氣。
但在她看來,季平安要伏擊“人世間”,背後定然有欽天監的參與,如此,定有足夠的手段。
這時候看到季平安及時趕到,美婦人心頭悄然鬆了口氣,暗暗攥緊劍柄。
尤其聽到那一句“是你動我的人”……雖說她早在江湖裡磨練出一顆鐵石心肝。
且身爲女子門派掌門,向來主張不依靠男人。
但不知爲何,此刻仍舊心頭一暖,生出一種奇異的安心感。
旋即後知後覺,才意識到原來這就是背後有靠山的滋味,這是她以往獨自支撐門派的幾十年裡已淡忘的感覺。
“季平安?!”
與越女派對應的,人世間一方同樣震動。
手持風水盤,道人打扮的“搬山”愣住了,繼而瞳孔驟縮,一句“你怎麼會在這”幾乎喊出來!
伴隨而來的,則是強烈的警惕!
畢竟之前兩次與季平安打交道,搬山道人都慘敗收場,這已經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
除此之外,這是強烈的疑惑:
以人世間的情報能力,早已打探到,餘杭雪災後,季平安便再沒有公開露面過。
而朝廷、道門也在暗中尋找。
聯繫“大周國師”的出現,以及監正的消失,很容易聯想到,季平安的失蹤並不簡單。
可他萬萬沒想到,對方會突兀出現在這裡。
這讓搬山道人心中猛地恐慌,有種自己跌入陷阱的緊張感。
“你就是……那個季平安?”
這時候,站在身旁的世子開口了。
這位大幹王朝真正的“儲君”,如今的組織首領臉色沉凝,令人看不出心緒,只是陰鷙的目光死死鎖定前方,沉聲問道。
這時候,季平安已經抵達山莊外,來到人羣中。
衛卿卿看了他一樣,無聲吐了口氣,死鴨子嘴硬:
“我纔不是伱的人!”
江春秋呵呵低笑,覺得這將軍夫人有點意思,還是個傲嬌。
“恩,那等下要不要我幫忙?”季平安笑問衛卿卿。
披麻戴孝的俏寡婦撇開頭去,一問一個不吱聲。
這一幕落在世子眼中,這位大幹貴胄愈發惱怒,覺得這般態度,顯然是沒有將他放在眼裡。
季平安終於轉回頭,眼神依次掃過在場幾人,嘴角翹起,心想還幾乎都是熟人。
果然,當年的敵人轉世了,也還要作對,他看向世子,依稀可辨昔年那條戰陣敗犬,笑道:
“看來你聽過我的名字。”
世子冷笑,陰陽怪氣:
“季司辰嘛,誰人不知?倒是你不在餘杭呆着,跑這邊來……還言稱她們是你的人……怎麼,欽天監哪位高人專門等着我們不成?”
說話的時候,他目光四下掃視。
季平安噙着笑容:
“不必試探了,衛夫人說的對,你的確是條敗犬,當年如此,如今亦然。對付你,還用不着欽天監出動什麼高人埋伏,我們幾個足矣。”
世子神識捲過四周,的確未曾察覺危險。
心中不由放鬆幾分,等聽到季平安的話,他心頭積累的怒意終於再也無法壓抑:
“好膽!好膽!”
世子怒極反笑,他何曾被這般看輕?
尤其,此時被當年仇人的一個後輩弟子如此這般奚落,終於再也無法忍耐,厲喝一聲:
“動手!拿下!寸草不留!”
不管有沒有陰謀,起碼先將對方擒拿到手,總不會錯!
而旁邊一羣人世間高手也早等待命令,他們雖同樣驚訝,但事已至此,已經沒有退路。
“哈哈,什麼天才,且教本道爺領教下!”
那名臉色煞白,頭戴方巾的紙道人身體倏然崩碎。
化爲無數飛旋的紙條,眨眼功夫衝到季平安身前凝聚爲人形,手中那一支宛若鋼鐵質地的白骨折扇狠狠砸下!
“鐺!”
火星四濺,季平安一動未動,略顯驚訝地看到無心師太出劍,攔在他身前。
婦人灰色出家人袍子抖動,手持長劍,凜然不懼,道:
“公子爲我派出頭,貧尼自沒有袖手旁觀道理,此賊我來對付!”
說着,無心師太劍鋒一擺,牽扯着紙道人朝旁邊飛去,二者廝殺起來。
“呵……”
二人甫一離開,空氣中傳來低沉的笑聲,一灘陰影飛掠而來,而原本站在原地的“畫皮仙人”身影徐徐淡去。
季平安冷眼瞧着前方陰影中,一隻通體刺青,沒有五官的靛青色“惡鬼”爬出,眼神嫌棄。
心想當年將你扒皮抽筋,做成人皮燈籠的懲戒看來還不夠。
“我說了!不要在我面前班!門!弄!斧!”
旁邊,衛卿卿身影倏然飛起,凌空而立,身後一盞盞大紅燈籠升起,紅光瞬間蔓延,將“畫皮仙人”籠罩。
後者仰起頭,沒有五官的臉上突然裂開縫隙,如同大嘴:
“對付你,也好。”
二人折向另外一片空地的時候,那名帶發僧人心神一動,拎起棍子往前走。
卻突然被一名穿着毛氈襖子,鬍鬚濃密,邋遢乞丐般的中年武夫攔住。
江春秋笑呵呵道:“你的對手是我。”
帶發僧人攥着紅色長棍,搖頭道:
“你不是我的對手,等你先恢復再說吧。”
江春秋笑道:
“老夫修爲的確沒有恢復,但拖你一段時間,總還是不成問題的。”
說着,他扶着刀柄的大拇指突然一彈!
“鏘!”
刀出鞘,一口刀口雪亮,刀刃佈滿風雷的佩刀落在他手中,刀鞘應聲墜落,砸在堅硬的地面上,紋絲不動。
“噼裡啪啦……”
那刀上風雷不絕,藍紫色電弧閃爍,眨眼功夫繚繞江春秋周身。
“咒器!!”名爲“六道棍”的帶發僧人悚然一驚。
如今世間大多數的法器,都需要擁有足夠修爲才能駕馭,但古老年代裡,有一種獨特的“法器”例外。
其名爲“咒器”。
此種法器,往往由古代鍛兵大師在技藝圓滿後,以極爲複雜的工序,材料,融爲一爐,施加咒語。
最後由鑄造者本人縱身躍入鍛兵池中,以性命祭煉出的一種武器。
頗爲邪門,只有比它弱的人才能駕馭。
而駕馭者倘若心境不夠堅固,就會被咒器所操控,最後法器成爲主人,人則爲奴僕。
因鍛造要求過於苛刻,以及太邪門而漸漸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江春秋嘿然一笑,持握咒器,彷彿能聽到刀中魂魄在催促,他罵罵咧咧:
“催什麼催?還想反客爲主?給老夫歇着!”
曾經的武林盟主手腕一振,一刀闢出,風雷呼嘯,久違地感覺酣暢淋漓:
“痛快!”
帶發僧人不敢大意,忙舉起紅色長棍,與之交戰。
一時間,二人叮叮噹噹,遠離人羣。
眨眼功夫,雙方高手各自捉對,場中僅剩下季平安,與世子和搬山道人。
“你去試試。”世子眯眼吩咐。
“……”搬山老道深吸口氣,爲難道:
“王爺,你知道的,貧道不擅廝殺。”
這不是假話。
搬山道人擅長尋寶,逃跑,遁術一絕,但本身的戰力並不強,且極度依賴法寶。
“廢物。”世子不悅,道:“退下觀戰!”
說着,烏髮華服的大幹餘孽邁開步子,周身滾起噼啪聲。
他一步步上前,起初速度還慢,但越來越快,眨眼逼近季平安面前,氣海轟鳴,滾滾靈素匯聚爲強大的動能,一拳打出。
風聲破碎!
剎那間,站在季平安身後,以上官婉容爲首的一羣女俠驚呼,被狂風吹得朝後倒退,面露駭然。
只是拳風,就壓得她們站立不穩!
正面迎接這一拳,又該是何等艱難?
饒是坐井修士,除非是走武夫途徑的,否則也要比起避其鋒芒吧?
然而季平安卻沒有閃避,也沒有施展任何星官,或者武道術法。
在世子動身前,他就從布袋裡抽出一支畫軸,輕輕一擰,咔嚓一聲,那青玉爲骨,卷着泛黃紙張的畫軸竟被他輕鬆擰碎。
化爲無數光點,繼而,浩渺氣息降臨,那光點中,竟走出一位仙氣飄飄,容貌聖潔脫俗的神女。
其一身白衣,袖口卻是兩團紅色,翩然降落塵世,沒有半點瑕疵的臉龐上,眼神不曾沾染半分煙火氣,空靈而淡然。
這是民間神話中,流傳甚廣的“紅袖神女”,傳說中,乃是古代一位舞藝奇絕的女子,自刎濁江,化爲的天上仙女。
此刻,紅袖神女甫一降世,擡起手腕,袖子倏然瘋長。
那長達十幾丈的袖帶裹挾沛然巨力,與世子的拳頭撞擊在一起。
無聲無息,二者的撞擊並未發出任何聲響,正在觀戰衆人疑惑的時候,只見遠處山峰簌簌抖動,一座低矮的山頭轟隆垮塌!
轉移!
爲了保住神女峰中的“武庫”,無論世子,還是季平安,都默契地將戰鬥的餘波,控制在了主峰之外。
並將多餘的力量,通過腳下大地,轉移到了遠處!
而這一幕只看的在場的江湖人們驚恐戰慄,近處對拳,遠處山峰崩塌……這已遠超出“江湖人”的想象力。
“哼!”
世子悶哼一聲,軀體發出低沉轟鳴,繼而被反震力道掀飛,倒退數十丈。
臉色難看至極:“墨林畫師!欽天監與墨林聯手?”
他如何還看不出,這是畫師的招牌手段?季平安卻淡然一笑:
“此言差矣,誰說只有畫師能用畫卷?”
與狼狽倒退的世子不同,作爲操控之人,季平安悠然站在遠處,只以神魂操控神女行動,只能用兩個字形容:
優雅。
“這就是墨林畫卷嗎……”上官婉容目眩神迷,只覺開了眼界,突然又驚呼:
“公子小心!”
另一邊,世子暴怒之下,突然擡手一抓,將一顆顆巨石搬起,化作人形投石機,朝季平安砸去。
屹立半空的紅袖神女妙目閃爍,在空中起舞,兩隻長袖倏然蔓延,如同攔江大壩。
凡飛來的巨石,皆被擊的粉碎。
“外人使用‘畫師’畫卷,神魂負擔極大,本王倒要看看,你能撐多久!”世子言語譏諷。
一輪巨石雨後,他半點不停,擡手在懷中一抓。
頓時,一枚金牌浮現掌中。
他厲喝一聲,這枚大幹皇室金牌光芒大放,將他籠罩。
光芒散去後,只見世子身上赫然多出一副甲冑:
頭戴冠冕,腳踩履雲靴,身後披風獵獵,其上繡着個“幹”字。
與此同時,世子身上的氣勢陡然再度攀升,倘若說,之前他還沒有真正跨出那一步。
但如今,氣息上儼然與真正的“觀天境界”無二!
“神威戰甲,王爺英姿不遜當年!”
搬山道人吹捧。
神威戰甲……上官婉容臉色微變,她雖是江湖人,但也聽過這個名字:
“據說,是當年大幹王朝傾力打造的一套法器,凡披掛者,修爲暴漲……”
就連遠處捉對廝殺的其餘幾位強者,也都不禁稍稍停手,朝這邊看來。
季平安卻並不意外。
他有能力爲自己留下諸多後手,甚至包括恢復到神藏境的手段。
當年的大幹王朝有類似的手段自然也不意外。
只能說這條敗犬運氣實在好,繼承了太多前朝的寶藏。
世子披甲上陣,活動手腕,笑道:
“神女?終歸只是畫卷假人罷了,看我將其錘殺,看你如何?”
說着,世子渾身金甲顫抖,氣息攀升。
金屬手套光澤流轉,再次踏步奔出,錘擊紅袖神女。
季平安卻笑吟吟再次擡手,從布袋中抽出一支畫軸,復而擰碎。
光芒崩散中,天空浮現漩渦。
另一名姿容不遜前者,身着綵衣的神女腳踏祥雲降落凡塵。
其雙手赫然捧着一面白玉仙鏡。
甫一落下,便將鏡子朝世子一照,霎時間。
空氣波紋盪漾,另外一個披掛金甲的世子虛影走出,同樣做出揮拳錘殺的姿態。
動作與真實世子一般無二。
“當!”
眨眼功夫,兩個世子對拳,以二者爲中心,大地突兀一震,繼而地面厚達一尺的土石同時被震離地面,復又落下。
站在地上的所有人,都心臟猛地一跳,如同被重錘狠狠砸下,臉色煞白!
更有一些弱者如遭雷擊,口噴鮮血!
“咔嚓!”綵衣神女手中的鏡面倏然崩裂,浮現裂紋。
而世子也再次被反震之力狠狠掀飛,這次足足飛出數十丈,整個人如隕石般撞在山腳處。
砸出一個大坑,煙塵四起。
當其再次返回,只見盔甲黯淡,頭髮散亂,氣息虛浮,眼神兇悍如狼,透着極度的陰狠:
“這是……什麼鬼東西?!”
觀戰衆人熄聲,都被這一幕看愣住了。
方纔那一拳,絕對是觀天境層次的,可卻仍舊被這第二幅畫卷上的神女“反彈”了回去。
季平安沒有說話。
上官婉容等女俠也困惑不已,倒是搬山道人臉色微變。
不愧是對各類寶物如數家珍的存在,驚愕道:
“復刻鏡?據說是古代禁器,可以復刻對手任何攻擊,可這禁器早被打碎了,墨林如何畫得出來?”
畫師描畫是有條件的,其中重要一條便是熟悉,民間神話形象最熟悉,所以畫師們畫的多。
可早被毀掉的法器,後世人未曾見過,自然無法描繪。
所以可反推出,季平安手中的這一批畫卷,至少也是出自數百年前。
不……倘若仔細思考,能畫出“觀天層次”的畫卷,說明畫師至少也是這個層次。
“難不成是畫聖遺作?”搬山道人心中一跳,有所猜測。
“管他什麼鏡子,本王要撕碎這些鬼東西!”披頭散髮的世子咆哮,已然怒極。
他忽然笑了,笑得猙獰,眼神蘊含暴虐:
“這就是你的底氣嗎?覺得這樣就可以壓制本王?憑藉區區幾幅畫?”
他氣息重新攀升,神女峰上,忽然陰雲密佈,雲層中隱有電閃雷鳴。
世子一步步從山腳登山,目光死死鎖定季平安,嘴角帶着一絲鮮血:
“法器用的很爽嗎?可再強大的法器,也不是萬能的,你一個區區後世小修,能同時操控兩幅畫,的確有些本事,但是你以爲這樣就能擊敗我?”
世子面容兇悍,嚇得江湖人們紛紛後退,生怕被他盯上。
有避之不及的,竟隨手便被世子一掌拍成一團血霧。
當他返回原本的位置,已經近乎癲狂的世子桀驁道:
“你這種人,根本不知道何謂一個王朝的底蘊!”
季平安淡笑:“消失的王朝麼?”
他彷彿半點感受不到危險,依然負手站在原地,與最初出場時,幾乎沒有半點變化。
只有身後頭頂兩個神女一左一右,氣象萬千。
世子一言不發,忽地戴着金屬手套的右手猛地一抓!
轟隆隆!
雲層中一縷縷電光匯聚,琵琶電閃中,他手中赫然緩緩浮現出一柄黃銅劍!
其兩側銳利明亮,劍身上是繁複的黑色龍紋,握柄鑲嵌玉石,甫一出現,便驚動周圍山川地脈。
整座神女峰彷彿都低矮了下來。
“柱國劍!”遠處,已將畫皮仙人壓制,暫時空出手來的衛卿卿臉色變了:
“大幹王室第一神兵,竟然被他繼承了麼?”
江春秋與“六道棍”同時拉開距離,扭頭觀戰,老武夫眯眼道:
“當年就聽聞這把劍丟了,果然是被大幹王室藏了起來。”
就連紙道人與無心師太,都暫時停手,後者神色緊張,也聽過這把劍的故事。
“公子,怎麼辦?”
上官婉容慌了神,她當然也聽過柱國劍的傳說。
正如江春秋能憑藉一把咒器,與高他一個層次的六道棍周旋。
越女派弟子鳥槍換炮,殺的實力更強的江湖匪類哭爹喊娘。
在實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一把神兵足以扭轉戰局。
“方纔那神女手中的鏡子,都已經碎了,肯定擋不住這把劍了吧。”
“季司辰應該還有底牌!”
越女派的女俠們焦急議論。
“畫卷麼?沒用的,墨林的畫的確強,但就連我也知道,想要操控是要靠神魂的,兩個這麼強的神女在場,哪裡還能有第三個?退一步,就算季司辰能召喚出第三個,但能壓得住柱國劍和這個什麼世子嗎?”
一名年老的女俠搖頭苦嘆。
此戰時間雖不久,但這羣江湖人親眼觀戰,心情起伏數次。
此刻卻再難重拾信心,實在是“世子”的底牌,比她們想象中更多,也更強。
正如他所說,一個王朝的底蘊,當彙集一人時,足以令任何強者頭皮發麻。
“認識這把劍嗎?”世子掃過衆人臉色,得意笑着,俯瞰季平安,自覺勝券在握。
柱國劍,是他從未暴露的底牌。
在他看來,就算衛卿卿倒戈,透露出了自己的情報,但對方也不可能預料到自己已經找回了柱國劍。
這就像一場牌局,雙方各自一張張發牌,但他卻早已藏了一張極大的底牌。
此刻,終於到了分勝負的時候。
“是它啊。”
季平安表情平靜,只是掃了眼,點評道:
“空有鋒芒,卻無靈韻,終歸算不得神兵利器。”
世子愣了下,繼而被氣笑了:
“好,果然是個嘴硬的狂生!就拿你項上人頭祭劍。”
說着,他再懶得與季平安這個後世人廢話,只見世子揮起柱國劍,登時天昏地暗,飛沙走石,無數人驚恐後退。
天上的兩個神女也顯得黯淡無光。
“公子……”上官婉容跌倒在地上,手中劍震落,不禁喊道:
“你走吧,他的目標是神女峰……”
然而季平安卻壓根沒聽到般,只是輕輕嘆了口氣,一隻手已經抽出了第三支畫軸:
“我本來不打算浪費掉這張,但死物終究沒有活人重要,想來她也不會介意……”
說着,他收斂笑容,語氣不悅:
“但我還是很不高興,所以你去死吧。”
話落,他輕輕擰碎手中畫軸,下一秒,昏暗的神女峰上,一道道紅色光點匯聚,漸漸勾勒出一道風華絕代的身影。
那是個一襲紅色道袍,梳着齊耳短髮,颯爽威嚴的女子。
她已不再年輕,可鋒銳如劍的兩條眉毛,卻一如當年。
從畫卷中走出的,處於巔峰時期的魏華陽冷眼掃過衆人,視線落在季平安臉上,停頓了兩秒。
繼而扭頭俯瞰對面手持柱國劍,一身盔甲,臉色狂變的大幹世子,輕輕嘆息一聲,擡其一根手指,朝其一點。
剎那間,在場所有越女派弟子發出驚呼聲,發現手中法器長劍飛起,彙集於魏華陽指尖。
“去!”
季平安與魏華陽同時開口,吐出這個字。
這一日,越州許多百姓遠眺神女峰,看到龐大的飛劍陣列無聲懸浮其上,在明亮的火光之後,傾撒鋼汁鐵雨,沉默燃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