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海祥有些吃癟,對方軟硬不吃,以柔克剛,這份淡定從容可不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應該有的,此子將來必是心腹大患,留不得!
不過當場把他斃了也不現實,這幫山賊狠着呢,打起來傷了自己就不好了,段海祥冷哼一聲,拂袖而去,陳子錕也站了起來:“咱們走。”
所謂的軍事會議不歡而散,陳子錕等人走出帳篷,發現外面也是劍拔弩張,手槍營的兄弟們和省軍槍口對槍口,火併一觸即發。
夏景琦帶了五百弟兄想繳手槍營的械,愣是沒鎮住人家,手槍營可是陳子錕的衛隊,從兵員素質到裝備都是拔尖的,每人都是長短雙槍,盒子炮配伯克曼手提機槍或者勃朗寧自動步槍,一水的全自動火器,一摟火就能掃倒一大片,真打起來,別說出動一個警衛營了,就是來一個團也討不到便宜。
面對省軍密密麻麻的槍口,陳子錕毫不畏懼,帶頭往外走,他的金色領章和少將星徽威懾住了對面的士兵,竟然下意識的讓出一條路來。
夏景琦急壞了,問段海祥:“師長,萬萬不能放虎歸山,打吧!”
段海祥道:“煮熟的鴨子,急什麼,放行。”
省軍撤了包圍,手槍營三百號兄弟子彈上膛,昂首挺胸從大營撤了出去,一路有驚無險,終於回到了自家營地。
第七混成旅的營地分爲三處,二團和三團分駐兩側,獨立營和旅部駐紮在小山包上,互爲犄角之勢,麥收季節天氣晴好不會下雨,士兵們連帳篷都懶得搭,胡亂在地上鋪張雨布就席地而臥,更別說挖排水溝,扎柵欄了。
不過小山包上卻一直有士兵在忙碌着,揮汗如雨的挖着戰壕,搭着掩體。
遠處,段海祥用望遠鏡觀察着第七混成旅的營地,大營位於開闊地上,有多少人馬一目瞭然,清清楚楚。
“烏合之衆,不足掛齒。”段師長輕蔑的放下了望遠鏡,瞟了一眼身旁的十一團聶金庫,聶團長面紅耳赤,囁嚅道:“不是卑職無能,是土匪太狡詐。”
段海祥罵了一聲廢物,再不理他。
夏景琦報告道:“師長,我們偵查過了,第七混成旅出動的確實是第二團和第三團,共三千兵員,那個大鬍子就是有名的杆子蓋龍泉,那個斯文軍官是陳子錕手下參謀長閻肅,還有那個黑鐵塔一般的漢子叫薛斌,是陳子錕的衛隊長。”
段海祥道:“很好,陳子錕把手下大將都帶來了,這回讓他們一個都跑不掉,傳我的命令,第四旅,第五旅包圍敵營,第五旅留作預備隊,第一混成旅去接管南泰縣城,第二混成旅負責解決江北軍在縣城外的留守部隊。”
軍令一出,省軍各部迅速行動,兩個旅共五千人馬將第七混成旅夾在中間,另外兩個精銳的混成旅則星夜趕往四十里外的南泰縣城。
戰鬥在次日凌晨打響,段海祥本來想夜裡發起攻擊的,但省軍伙食差,很多士兵的了夜盲症,不能夜裡打仗,只好等白天再開打。
戰鬥異乎尋常的輕鬆,放了一陣排槍後,第七混成旅營地上空就升起了白旗,他們甚至連槍都沒開就投降了。
省軍長驅直入,俘虜兩千多人,段海祥得報大喜,哈哈大笑道:“我還以爲陳子錕多厲害呢,原來就這點本事,把他押來我親自審問。”
部下道:“報告師長,還沒逮到陳子錕,剩一個營地沒拿下呢。”
段海祥道:“讓十一團上,該聶金庫報仇了。”
有師長撐腰,聶金庫膽氣大漲,親自率領十一團五百多號人馬嗷嗷叫着向最後的陣地發起了衝鋒。
小山包上,手槍營嚴陣以待,他們昨天可沒白忙乎,挖了極深的戰壕和掩體,重機槍嚴陣以待,陳子錕拿着大眼擼子親自站在戰壕裡指揮作戰。
“等等,再等等,放近了再打。”他端着望遠鏡端詳着對面殺氣騰騰猛撲過來的省軍。
省軍越往前走越覺得不對勁,太寂靜了,靜的讓人心驚膽戰。
突然,一聲怒喝:“打!”瓢潑般的彈雨劈頭蓋臉打過來,三挺重機槍,兩百支伯克曼,三十支勃朗寧,七十支步槍組成的火網密不透風,如同死神的鐮刀收割着生命,十一團的弟兄們瞬間變成秋風中的落葉,衝在最前面的十幾個人甚至被打成了篩子。
進攻部隊當即被打殘,聶金庫等人被強大的火力壓得趴在地上擡不起頭,有幾個年輕的士兵甚至嚇得哭號起來,其實也怨不得他們,這樣的強大火力別說是普通小兵了,就是師長段海祥也沒見過。
遠處觀戰的段海祥驚得望遠鏡差點脫手,從軍這麼多年,還沒遇到過這麼難啃的陣地,狗日的子彈不花錢買啊,可着勁的造,這種打法,就算把全師人馬填上去也攻不下啊。
“退,給老子退下來。”段海祥痛心疾首道,小山包下瞬間就佈滿了屍體和傷員,十一團幾乎是在一分鐘內就被打殘了,這種傷亡可是他無法承受的。
聶金庫嚇得都尿了,帶着殘存的士兵逃回來,趴在段海祥腳下大哭:“師長您老人家要給弟兄們報仇啊,姓陳的太狠了,拿機關槍突突人啊。”
段海祥咬牙切齒:“沒用的東西。”一腳將他踹開,問道:“誰上?”
第二師的旅長團長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接茬,大家都不傻,就這種火力密度,鐵打的金剛上去也是個死。
夏景琦道:“師長,咱們有炮啊。”
段海祥如夢初醒,一拍腦袋:“對啊,拿炮轟他們。”
第二師有個炮兵團,配備十二門格魯森五七過山快炮,那火力絕對沒的說,可是問題又來了,炮兵們素質太差,只會直瞄射擊,讓他們隔着山開炮,炮彈估計能飛到爪哇國去。
沒辦法,只好讓炮兵團抵近射擊,十二門火炮用馱馬拉到距離敵陣一千米的安全距離上,炮兵們煞有介事的瞄準,裝填,開炮,炮彈在小山包遠處炸響,連人家一根毫毛也沒傷到。
重新調正炮口,繼續射擊,這回打得準點了,炮彈落在敵陣前沿,不過敵軍也沒閒着,山上一聲巨響,同樣的五七毫米炮彈呼嘯而至,雖然也沒傷到人,可把炮兵團的爺們嚇得夠嗆。
炮兵那是技術兵種,重火力部隊,段海祥的寶貝疙瘩,一發炮彈合成五塊大洋,非到關鍵時刻捨不得用的,段海祥生怕火炮受損,急令炮兵團後撤。
“給我包圍起來,我就不信治不了你!”段海祥依然自信滿滿,對方火力雖強,但處在包圍之中,打一發少一發,困他一兩天,連飲水都成問題,到時候看他怎麼辦。
……
與此同時,南泰縣城迎來了一批不速之客,從省城來的禁菸委員會執法組,專程來查禁南泰縣境內種植的罌粟,縣長柳優晉接待了他們,在醉仙居開了雅間,好吃好喝伺候着,絕口不提罌粟田的事情。
執法組的組長是個陰鷙的中年人,酒足飯飽之後他對柳縣長道:“貴縣有人私種鴉片,證據確鑿,孫督軍命令我等前來,務必要嚴辦此事,一查到底,決不姑息。”
柳優晉笑容可掬道:“大人,我們縣裡確實沒有罌粟田。”說着奉上一筒鴉片煙槍。
組長接了煙槍,美滋滋抽了一口道:“縣長就莫要遮掩了,我看你識相,好心勸你一句,別摻乎這事兒,你抗不住。”
柳優晉臉色一變道:“大膽狂徒,冒充省裡來的長官,該當何罪,來人,給我拿了!”
一幫團丁蜂擁而入,將執法組全體成員綁了起來,組長大怒道:“柳優晉,你好大的膽子,你死到臨頭還不知道。”
柳優晉冷笑不語,徑自離去,此時南泰縣城四門緊閉,戒備森嚴,經過加固的城牆上,每個垛口後面都站了一名士兵,旁邊擺着子彈箱和手榴彈箱,美造M1917水冷重機槍上已經掛上了彈鏈,機槍手也進入了陣地。
本該出現在演習地域的參謀長閻肅手持望遠鏡正在觀察遠方,看到柳縣長上來便笑道:“縣長來督戰了。”
柳優晉道:“我來看看弟兄們有啥需要的麼,麥仁稀飯和雞蛋烙饃已經預備好了。”
閻肅道:“多謝縣長,請轉告鄉親們,城池固若金湯,絕對沒事。”
正說着,遠處煙塵四起,閻肅端起望遠鏡看了一會道:“他們來了。”
來的是省軍兩個混成旅,來到縣城附近兵分二路,第一混成旅直奔縣城而來,第二混成旅則撲向城外軍營。
第二混成旅亂哄哄打了一陣槍,衝進了空蕩蕩的軍營,大兵們頓時傻眼,中了空城計了,旅長生怕有詐,大叫:“撤退!”
第一混成旅殺奔城下,遭到迎頭痛擊,城頭上的火力強大的驚人,機槍打得極有章法,步槍打得不緊不慢,一看就是精銳部隊在防守,絕非情報上說的保安團。
混成旅沒有裝備火炮,連雲梯也沒預備,單憑血肉之軀根本無力攻城,面對強大火力他們只好退避三舍,緊急回報段師長,請示命令。
忽然一聲炮響,從青紗帳裡竄出一股騎兵來,頭戴大斗笠,手舞鋼刀,刀鋒雪亮,刀柄上的紅綢子如同一團團烈火在迅速卷近,騎手們嗷嗷怪叫着,打着唿哨,趟着十八路煙塵就衝過來了。
省軍兩個混成旅擠在縣城外面的空地上,連防線都沒拉起來,如何能對抗高速襲來的騎兵部隊,頓時土崩瓦解,一鬨而散,騎兵們揮舞着鋼刀左衝右突,砍頭如切菜,一個大鬍子高聲大喝:“投降者免死!”
頓時就跪了一地的敗兵,紛紛高舉步槍口稱投降。
本該和陳子錕一起參加演習的蓋龍泉勒馬大笑:“他孃的,省軍這幫廢物,真不禁打,老子還沒過癮來就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