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將程家寨屠戮殆盡,雞犬不留,房舍一把火燒光,苞谷地也燒成了白地,這才滿意而歸。
部隊行進到虎跳澗的時候,忽然遭到猛烈火力打擊,一顆子彈將大隊長閣下擊斃,部隊羣蛇無首,一時間亂了陣腳,橋本隆義在加入憲兵之前,曾在關東軍裡當過小隊長,有豐富的基層野戰部隊指揮經驗,他迅速接過指揮權,沉着冷靜的下達命令,組織反擊。
從交火聲中可以分辨出起碼敵人有五支擲彈筒在開火,輕機槍的短點射短促有力,橋本隆義知道遇上敵人精銳部隊了,他讓高砂族士兵迂迴到後方去牽制敵軍,等戰鬥打響後命令憲兵率先突圍。
虎跳澗上有一座鐵索橋,橋上鋪着木板,人走在上面左右搖晃,看得見下面萬丈深淵,由於橋太窄,只能容納單人通過,橋本少佐讓士兵們跑步通過,不要耽擱,第一個士兵飛速奔過,把鐵索橋踩的亂晃,眼瞅就要抵達對岸,一槍飛來,士兵腦袋開花。
有狙擊手!
此時此刻,一個狙擊手也擋不住部隊突圍,在橋本少佐的催促下,士兵們貓着腰繼續過橋,機槍和擲彈筒瘋狂射擊,但那個不知身處何處的狙擊手依然一發一發的收割着生命,開始還專打腦袋,到後來也顧不上爆頭了,身軀,胳膊腿,只要能打到的地方就不放過。
十分鐘後,橋上已經堆滿了屍體,沒有一人踏上虎跳澗對岸的山崖,橋本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
他哪裡知道,對面山頭上,栓柱身後跟了一個班的兵,半個班幫他壓子彈,半個班幫他拉槍栓,年輕的獵人只需端槍瞄準,扣動扳機,將一個個鬼子兵送進地獄。
栓柱心如冰封,父親死了,趙叔死了,程家寨濃煙沖天,想必娘和鄉親們凶多吉少,此刻他沒有時間悲傷,因爲他是一個獵人,他是一個士兵,他要做的事情唯有獵殺這些闖到家園燒殺搶掠的野獸、強盜。
橋本隆義猛推一個士兵:“衝!”
那士兵瑟瑟發抖,憋了一陣子,忽然大叫一聲,端着步槍猛地衝了出去,連蹦帶跳衝上鐵索橋,橋本少佐趴在草叢中端起了望遠鏡仔細觀察對岸的動靜,忽見火光一閃,橋上的士兵胸膛飆射血箭,仰天而倒。
“開火!”橋本指着遠處大喝,擲彈筒和重機槍一起打過去,草葉四濺,亂石飛濺,栓柱中了一枚彈片,當即昏了過去,他一倒下,狙擊隊就喪失了一多半的戰鬥力,日軍重整旗鼓,一鼓作氣衝過了鐵索橋,
……
當栓柱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八路軍野戰醫院裡了,葉雪峰坐在牀邊關切的看着他:“栓柱,你躺了整整三天三夜啊。”
“鬼子消滅了麼?”栓柱急切的問道。
葉雪峰搖搖頭:“鬼子火力太強大,我們不能全殲敵人,被他們逃了,不過這一仗也打死了幾十個敵人,算是爲程家寨的鄉親們報仇了。”
葉唯走過來道:“栓兒,躺了這麼久一定餓了,你想吃點啥?”
“嬸子,我沒本事,沒殺了橋本。”栓柱羞愧無比。
“這回殺不了他,還有下回。”葉唯給他加油打氣,自從趙子銘犧牲後她就變得成熟多了,工作照顧孩子兩不耽誤,整天忙的腳不沾地,就睡幾個鐘頭,吃飯都是胡亂將就,讓人看了心疼不已,大家知道,她這是借忙碌來驅走悲傷。
“咱們還有機會。”葉雪峰附和道。
老肖恩來給栓柱檢查傷口,癒合的很好,基本上無大礙,他感慨道:“小夥子你健壯的象一頭豹子,真是天生的戰士。”
栓柱下了牀,左顧右盼:“俺的槍呢?”
葉雪峰道:“栓柱,回來吧。”
栓柱沉默了一會,道:“不,俺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在隊伍上不自由。”
葉雪峰道:“憑你一個人的力量是殺不了橋本的,有八路軍幫你報仇,你何苦這麼折騰自己。”
栓柱脾氣極倔,一言不發,收拾東西蹣跚而去,拿着烤山芋回來的葉唯驚訝地問道:“栓兒,哪去?”
“打仗去。”栓柱的身影漸漸遠去,六月的大青山,滿眼都是映山紅。
……
五月底,陳子錕乘機抵達英國倫敦,作爲中華民國軍事觀察員參與登陸法國的“霸王行動”。
這個月份在中國已經很熱,但歐洲的氣溫卻不高,再加上連日陰雨,讓所有人心情煩躁不安,恨不得立刻放晴,殺奔法國。
作爲盟軍的高級觀察員,陳子錕獲准參加艾森豪威爾主持的軍事會議,對作戰部署有了一定了解,盟軍動用數百主力戰艦和數千架飛機,幾十萬兵力強渡英吉利海峽,登陸諾曼底,洗雪當年從敦刻爾克逃亡的恥辱。
整個戰役規模之大,動用兵力和武器之多,令人驚歎不已,尤其是來自中國的陳子錕,簡直爲之折服,美國的軍事力量實在是太強大了,短短兩年間就生產出無數的軍艦坦克飛機大炮,武裝了幾乎全部民主國家的軍隊,這些力量如果放在亞洲,豈不是摧枯拉朽一般,日本焉有還手之力。
六月五日下午,陳子錕帶着他形影不離的勤務兵吉米懷特登上了一艘美國驅逐艦,本來艾森豪威爾爲他預備的是一艘噸位大得多的戰列艦,但陳子錕認爲驅逐艦更便於接近海灘進行觀察,所以才上了法蘭克福號。
傍晚軍艦離港,在大洋上整隊,海風瑟瑟,夜空下的艦隊氣勢磅礴,天上黑壓壓的機羣飛過,那是滿載傘兵的滑翔機,美軍82師和101師奉命敵後空降,奪取重要橋樑要道,這些英勇的士兵中將會有許多人死在今晚。
黎明時分,艦隊接近法國海岸線,遠遠的已經可以聽見轟炸機狂轟濫炸德國人的大西洋壁壘的爆炸聲,戰列艦和巡洋艦的大口徑艦炮也加入到對地支援的行列中來,炮口閃爍着巨大的橘紅色膛口焰,聲音震耳欲聾。
法蘭克福號上,陳子錕拿起高倍望遠鏡看着遠處的奧馬哈海灘,這是盟軍登陸點之一,無數登陸艇乘風破浪駛向海灘,距離海岸還有幾十米的時候,艙門打開,步兵揹着沉重的裝備跳進海里,很多人還沒爬上岸就被機槍打死,短短二十分鐘,淺灘處的海水都變紅了。
登陸部隊沒有任何進展,被壓在海灘上任人宰割,德國人的MG42機關槍響個不停,聲音如同撕裂麻布,可見射速之高,各種口徑的平射炮、迫擊炮在沙灘上炸起一團團血肉,而盟軍沒有任何可以反擊的武器,坦克和裝甲車大部分都被摧毀在登陸艇裡,步兵丟盔卸甲,很多人手上連武器都沒有。
進不能進,退不能退,成千上萬小夥子命懸一線,陳子錕坐不住了,要求法蘭克福號的艦長抵近射擊,支援步兵。
艦長是個海軍中校,他同樣也很着急,但軍艦不比登陸艇,可以駛到距離海灘很近的地方,只能隔着幾海里隔靴搔癢的打兩炮。
“必須再近一些,再近一些。”陳子錕在艦橋指揮室裡大聲催促,海軍軍官們不滿的瞪着他,艦長更是不客氣的拒絕:“對不起閣下,您無權命令我。”
陳子錕苦笑,自己只不過是軍事觀察員身份,就算拿出美軍准將的資格來,也無法對海軍發號施令,他旋即道:“好吧,請給我一條救生艇。”
艦長狐疑道:“閣下,你要作什麼??”
“我要登陸,和小夥子們在一起。”陳子錕並不是開玩笑,他喝令吉米:“把鋼盔戴上,還有我的步槍。”
“是!”吉米一溜煙跑回艙室,拿了兩頂鋼盔,一隻珈藍德步槍和一支卡賓槍,陳子錕戴上鋼盔,勒上下頜帶,將手榴彈掛上,嘩啦一聲拉了槍栓。
一幫海軍軍官都傻眼了,他們完全料不到一箇中國人竟然有如此勇氣。
“救生艇預備好了麼?”陳子錕道。
艦長道:“將軍,請等一等,我試着再向前靠近一些。”
海軍軍官們不再發牢騷抱怨,一個個表情嚴肅,傳達重複着艦長的命令,法蘭克福號徑直向前,以擱淺的架勢衝向了奧馬哈海灘。
驅逐艦一直衝到距離海岸只有不到一公里的地方,轟的一炮,打掉了德軍一座火力點,水兵們興奮的嗷嗷叫,在艦長的指揮下,軍艦側向海灘,艦炮火力全開,以密集的炮火支援登陸步兵。
“幹得好!”陳子錕挑起大拇指。
艦長回他一個勝利的手勢。
在法蘭克福號驅逐艦的帶動下,更多的驅逐艦抵近射擊,海灘形勢大爲好轉,但仍無力發起進攻。
陳子錕依然堅持乘救生艇登陸,艦長猶豫一下還是答應了他,並派四名水手給他划槳,橡皮艇投入水中,一行人攀着繩索下來,陳子錕正低頭檢查步槍,忽聽上面一聲喊:“將軍!”
擡頭看去,幾名水手鄭重向他行軍禮。
陳子錕將右手舉到鋼盔檐處,瀟灑的向前一揮。
在驅逐艦的火力掩護下,救生艇衝到了岸邊,陳子錕趟着齊膝蓋的海水走到岸上,他的到來令海灘上苦苦掙扎的步兵們爲之一振。
因爲他的M1鋼盔上有一顆閃耀的將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