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兒似乎睡着了。
楚離慢慢地趴在浴桶前望着她,腦子裡有很多一閃而過的畫面。她記得每件事,可而今對那些事情都沒甚興趣。好像陷入了一個奇怪的境地,楚離明明毫無感覺,然而卻還是望着赫連霂癡了。
水漸漸有些溫涼,楚離伸手抱她出來,將她放在牀榻上時,盯着她鮮豔欲滴的雙脣,竟忍不住低下頭去,以脣相覆。
霎時間那溫軟讓楚離心上炸開了花。
很香。那是赫連霂獨有的女兒香,讓人嗅着便心醉神迷。
一時間,楚離竟有些離不開她的脣。
忽而,就被赫連霂雙臂纏上脖子。楚離一驚,卻見赫連霂眼睛都沒睜開,只是喃喃道,“離兒……”她稍一用力,楚離就倒在了她身上。
好似一切都發生過千百遍,楚離駕輕熟路,自然而然地愛撫親吻她。
赫連霂繃緊身子緊緊抱住楚離的時候,楚離便覺得自己心裡要漲開似的。混混沌沌的楚離完全忘記眼前這個人是什麼師姐,或者南朝太子妃。只知道懷裡的女人讓人恨不能爲她而死。
赫連霂酒醉未醒,又一番折騰,這會兒筋疲力盡沉沉睡去。
楚離撐起身子俯視她,卻發現赫連霂眼角未乾的淚痕。她頓了頓,指尖觸摸上去,又放入口中嚐了嚐,那鹹澀的滋味在舌尖散開,卻讓楚離一下清醒過來——自己都做了什麼?!
楚離神色複雜,不由得捂住心臟。體內的刈鹿刀蠢蠢欲動,被吞噬的幽精和力魂開始掙扎。楚離連忙定神打坐,觀照自身。這會兒當真看到自己身體裡藏着一把大凶之器,刀身泛紅光,隱隱約約纏着兩束清輝,給楚離的震撼是相當大的。
她突然明白過來,那不是真正的刈鹿刀,或者確切地說,她那次祭出來的根本就不能說是刈鹿刀,而是刀魂。刀或已毀,但此等神兵利器雖器毀但魂在,只是沒有寄身之所,所以才被強行收入那混沌之術裡。楚離情急之下殺意太強,她本身又足夠澄澈,便觸動了刈鹿刀刀魂,祭出了人家卻又掌控不了人家,結果反被刀魂所噬。
然而,她降服不了刀魂,刀魂也不能完全控制她。所以就以她爲宿主,各自爲政。可只有這一具身子,她和刀魂兩廂角力,早晚必有一輸一贏,到最後她和刀魂必然融爲一體,只不知那時是刀魂爲主,還是她融了刀魂。
身旁還躺着昏睡的赫連霂,房間裡也漸漸溢出奇香,楚離體內的刀魂愈發蠢蠢欲動。刈鹿刀吞噬了她半顆心臟,除非讓刈鹿刀爲她所用化爲半心,否則,只怕另外一半心也保不住。
楚離明顯感受到刈鹿刀兇戾之氣,強硬霸道之極,她只能奮力自保,完全無法與之抗衡。爲防萬一,楚離手指相切,掐出結界來,籠罩住整個房間。無形中卻也保住了赫連霂。
但楚離沒料到的是,她和刈鹿刀博弈之時,那被刀魂吸附的幽精便掙扎着想回歸本位。楚離有所感,竟在爭鬥中能與幽精融爲一體,便神識健全。此時才心中痛悔,心疼地不知該拿赫連霂如何是好。可幽精被刀魂控制着,根本無力掙脫,楚離自己又力有不逮爭不過,很快便撐不住敗退下來,不敢再去招惹那霸戾的刈鹿刀刀魂。
她虛脫地昏倒在赫連霂身上。
翌日,赫連霂酒後醒來,身子極爲不適。一睜眼便看見楚離面無血色,額上細細密密全是汗珠。赫連霂嚇了一跳,“離兒!”連忙抱住楚離,探她額頭,卻發現楚離渾身發燙,像是發燒。只是面色卻不見紅,蒼白如紙。看起來也不像發燒的症狀。
赫連霂連忙給她號脈,見她氣血浮動,奇經八脈都四處亂竄,登時嚇得面如土色。她急急起來想去找大夫,沒想到剛到門口卻發現自己推不開房門,再用力時竟被一股力量給彈了回來。赫連霂一驚,“結界?”
她大急,楚離竟然設下了結界,她出不去!
赫連霂和楚離主修的不一樣,赫連霂重技,五行八卦奇門遁甲她有所研究,但楚離重術,全是些自身修爲。所以過往她們相鬥,比技,赫連霂贏;比術,自然是楚離贏。她可以用技困住楚離,楚離也可以用術困住赫連霂。兩人旗鼓相當,不相上下。
然而眼下這種情況就麻煩了,赫連霂衝不破楚離的結界,就像楚離也解不開她的陣法。小打小鬧時,赫連霂不會跟楚離來真的,楚離多半是能破解的。但要來真的,楚離對赫連霂也是無計可施。
楚離在牀上直冒冷汗。
赫連霂用自己的修爲試探了下,發現不過螳臂當車,全是無用功。她的術修太弱了,何況楚離又有混沌術加持,別說赫連霂,就是崔浩來了,只怕也無可奈何。
“師姐……”牀上傳來楚離虛弱的聲音,赫連霂連忙過去抱起她,“離兒,我在,你快把結界撤了!”
楚離拒絕,“三天……三天,我記得。”
“三天你還有命嗎!”赫連霂急的聲音都變形了。
楚離握住她的手,自覺很用力,其實根本一點力道都沒有,“對不起……”
赫連霂一怔,頓時眼眶一熱,“乖,你撤了結界,我去找人。”
楚離勉強一笑,“找誰呢?除了……師父。”
“我帶你去找師父。”
“找不到的。”楚離虛弱地說,“他把混沌術都給了我,又說緣分已盡,你去哪裡找他……別白費力氣,好好待着。”她目光閃動,喉嚨裡發出聲音,“楚夫人……”即便如此虛弱,眼睛裡竟有一閃而過的調皮。
赫連霂一震,“你……說什麼?”
楚離親吻她的手,“夫人……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赫連霂的眼淚刷得落下來,“離兒……”
楚離擡手,想給她擦眼淚,可根本擡不起來,眼神便苦澀起來,“我惹你傷心了……”
“不怪你,離兒……”赫連霂抱緊她,“只要你好好的,我都不怪你。”
楚離貼在她耳邊,“等我好了,大約又要惹人厭,夫人,我對你不住。我控制不了那刈鹿刀……”
“不惹人厭,離兒,我知道。可我不怪你,只要你好好的,”赫連霂親吻她的脣,“夫人。我以後都不怪你,不使性子,你要好起來。”
楚離脣間嚐到了眼淚的滋味。她輕嘆一聲,“這輩子,你爲我流了多少淚。若有來生,我也用一輩子的淚還你吧。”
“誰要你的眼淚,”赫連霂又哭又笑,“若有來生,你要好好的。你要來找我,或者等我去找你。開開心心的等着我。”
楚離笑笑,“好,開開心心地找你。我們都不要眼淚,好夫人,不要再哭了,我那一半心臟都快被你哭碎了……”
她聲音漸弱,說着話就在赫連霂懷中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