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只有一點惋惜:如今他明白了李敬文和劉水生二人是衝着玄武將軍纔去西南的,他們求得的是相聚;而他這次,卻是離別……
香荽心中微動,不知如何說,便輕笑打趣道:“這麼說來,王翰林還要感謝我了?”
王窮道:“當然,大伯父說多虧了姑娘呢。net說是……”
香荽忙問:“說什麼?”
王窮垂下眼瞼,輕聲道:“說若不是姑娘,在下也不會被激起對仕途經濟的興趣和鬥志,也只好當個逍遙的‘狀元郎’罷了。或者能寫些詩,做些詞出來……”
香荽有些慚愧——她一個小丫頭,有這麼大影響力嗎?
不過,看他的模樣,不像在討好逢迎。
她覺得自己看人的本事還是有一點的,應該沒看錯。
她掩飾地轉臉,對白果道:“給王翰林添些茶水。”
白果聽了莫名其妙,王翰林的杯子還是滿的呢!
王窮忙道:“無需再添。在下還沒喝呢!”
香荽問道:“那你要不要吃點心?你……早上吃過了嗎?”
王窮道:“吃過了。”
香荽點頭,剛纔那陣慌亂過去後,她認真又好奇地問:“王翰林可有想過,去漠西如何作爲?”
王窮微笑道:“有些想法,不過要等去了才能知道結果。在下其實也很期待呢!”
香荽見他如此,心裡爲他高興,道:“王大人能如此想就好了。上次我還說呢,無論什麼地方,都有它的好,端看你能不能發現了。”
王窮真誠道:“姑娘的話。在下記着呢。在下每每想起姑娘當年那一點年紀,獨自跟一羣山匪周旋,不知不覺中將情勢逆轉,這是何等智慧!而在下已經長大成人,又入仕爲官,若是連這點磨難都不能闖過來。怎能……豈不讓姑娘恥笑!”
他本想說“怎能配得起姑娘的”,又覺唐突,忙改口。
香荽忙搖頭道:“王翰林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哪有什麼智慧。”她轉頭向白果三人笑道,“魯三叔他們其實都是好人,誰也不想生下來就當山匪不是!我才覺得運氣呢,碰見他們,其實也沒吃多少苦.瞧,白果硬要給我當丫頭,她其實就跟我妹妹一樣。”
白果忙扶着她的肩膀撒嬌道:“姑娘。你就是心太善了。全天下也就你把擄自己的山匪當好人。”
香荽戲謔道:“那你說,你爹他們不是好人?”
白果便啞口無言。
虎子和黑娃都悄悄地笑起來。
白果忍不住又告訴王窮,她家姑娘當時上山的經過,又是自豪,又是歡喜,那也是她人生的轉折點。香荽聽得好笑,說她在編書呢。
虎子和黑娃規規矩矩地站着,沒插嘴。他們大了。又是少年,因此在香荽面前不像白果那樣隨意。
王窮聽得不住點頭。看着他們主僕目露異色,對香荽道:“除非大惡之人,都有自己的艱難和立場。姑娘當年的經歷,在治理異族中倒可以借鑑。”
兩人便又說着不同情境下的心態,越發覺得投契。
王窮見香荽無拘束地笑着,有些發怔——她到底清不清楚自己面臨什麼樣的選擇?
眼前閃現秦曠的影子。他欲言又止。
香荽詫異地用眼神詢問他。
他只對她微笑,卻沒有提及心中所想。
秦曠……英王……
出身書香世家,有一個當尚書宰相的大伯父、當地方大員的爹,他比誰都清楚,英王將來繼承大統的可能性。如果英王繼承皇位。以世子秦曠目前表現的能力,將是太子不二人選。
秦曠,是喜歡香荽的,他上次就看出來了。
香荽面臨的,是任何一個女人都無法抗拒的誘惑——母儀天下!
他毫不懷疑,若是世子秦曠娶了香荽,香荽會助他登上皇位,她也一定會成爲將來的皇后。
儘管她入門時可能只是側妃。
曠世子現在的世子妃品性和手段都差太多了,她當不起那個位置,就算坐上去也坐不穩。
他只顧想得出神,香荽輕喚他兩聲都沒聽見,面色就古怪起來,禁不住用手輕推他道:“你想什麼?”
王窮驚醒,忙道:“沒什麼。哦,不!這個——”
他心情觸動,忍不住想抓住她的手,跟她說清楚。
伸出去才覺不妥,忙又縮回來,深吸一口氣,輕聲又有力地說道:“香荽姑娘,這幾年,你要好好看清楚、想清楚,再決定。不然,往後也許會後悔。”
香荽不知他爲何重新說起這個,神情有些疑惑。
王窮心情打了個轉,心意卻更加堅定了:他會讓她看到,嫁給他比入皇城擁有更多的自由自在,還有……一份生死不渝的愛戀,以彌補她放棄萬人仰望的機會。
想畢,他微笑道:“就是讓你瞪大眼睛看好了,別吃了虧!”
香荽撲哧一聲笑了。
隨後,兩人談起漠西治理問題。
香荽告訴王窮道:“王翰林放心,劉水生劉大人就是我們清南村的,他人好的很。你在他手下做官,有事多跟他請教,有難題也找他,他一定不會推脫的。”
又說板栗哥哥和葫蘆哥哥都在西北呆過多年,對那裡的民俗風情地理等都十分熟悉,她回去讓哥哥找些相關資料給他。
王窮謝道:“姑娘費心了。大伯父也幫我收集了一些,當然,有玄武王幫助更好。”
正說着,王窮的小廝來請。
他惋惜地說道:“本想跟姑娘一起吃飯的,看來不成了。”
說完起身,想說道別的話,卻變成了“姑娘早些回去,別讓老王妃惦記。”
香荽起身相送,一邊道:“我逛會兒。等下去貢院接哥哥們。”又問,“你不去嗎?”
王窮忙道:“我抽空去。”
再看了她一眼,才轉身走了。
香荽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門簾外,轉眼門簾彈回來,輕輕晃動,出了會神。才微笑坐下,端起茶盞喝茶。
白果馬上在她身邊坐下,喜滋滋地問道:“姑娘,咱們等會去哪?”
香荽道:“等出去再說。”
他們從茗香居出來後,又去鋪子裡看了看,混到下午,立即趕去貢院接出場的南瓜和山芋,兄妹一起回府。
尚未到掌燈時分,然玄武王府已經張燈結綵。佈置得比昨晚還喜慶,這纔是中秋團圓夜!
老太妃院子裡,衆兄弟姊妹圍着南瓜和山芋說笑。
張楊和李敬文回來後,仔細詢問二人答題情形,然後相視而笑,都說山芋說不定會給大家帶來意外之喜。
大苞谷立即嚷嚷說家裡要添兩個舉人了。
山芋聽了只是不信,道:“小叔別哄我了。真信了你說的,回頭沒中。我還不失望死了!”
小蔥笑道:“對!反正已經考完了,你心裡想着肯定中不了。回頭真中了,那纔是驚喜。”
鬧嚷嚷中,張槐鄭氏將香荽叫入偏廳,板栗和張楊也跟了過去,大家問她見王窮的結果怎樣。
香荽含笑道:“沒怎樣?”
鄭氏奇怪地問:“沒怎樣?那是怎麼樣?”
繞口令似的話,把大家都逗笑了。
香荽扭着雙手對娘笑道:“娘。真沒怎麼樣。他去漠西磨礪,也是王家的決定。我們張家,就跟往常一樣過日子。”
板栗愣道:“跟往常一樣過日子?”
香荽見含蓄了他們聽不明白,只得跺腳道:“哎呀!就是說,張家三姑娘年紀還小呢。老王爺和老王妃捨不得她,想多留她幾年,暫不跟人議親……”
說完,看着發愣的幾人道:“還聽不明白?”
她忍不住懷疑,王窮確實比一般人聰明,要不她跟他說話就是感覺輕鬆呢。
板栗和張楊聽明白了,只不過不大相信而已。
見香荽這樣,方纔相信,忙又細細地問詳情。
香荽有些羞澀地將王窮的意思也說了,畢竟這是她認真跟長輩談的第一個議親對象。
張楊點頭嘆道:“王尚書畢竟不凡,襟懷高遠;王窮也不負其名。”
和張槐板栗相視,均十分歡喜。
鄭氏將小閨女拉到身邊,小聲問道:“你心裡覺得他怎麼樣?”
香荽撅着嘴道:“那要瞧他今後的作爲了。”
說完,見娘似笑非笑地瞅她,忙道:“他自己也這麼說的,讓我瞪大眼睛看清楚、想清楚再決定呢!”
鄭氏只覺這會兒香荽特別可愛,忍不住將她抱在懷裡,笑道:“嗯!咱們好好想他三四年工夫。唉,娘真捨不得你嫁人。要是能招個上門女婿就好了。”
香荽把臉埋進鄭氏懷裡,嬌聲道:“娘!”
張槐等人一齊笑了起來。
板栗看着膩在娘懷裡的香荽笑道:“不管怎麼說,我總要關照他些,幫他找些相關資料。他初次去西北,雖說有泥鰍在……”
張槐忙道:“對!你再給泥鰍寫封書信,託他照顧些。”
香荽眼睛一亮。
她還沒說呢,大哥就主動提出相幫了,可見是爲了她才這樣,忍不住又紅了臉。
張楊笑道:“只怕咱們也是白操心,王尚書肯定都安排妥當了。”
說笑間,忽然有人來報,有位金二副將軍求見玄武王。
板栗聽了一怔:這個時候,金二來有什麼事?
便跟爹孃打了招呼,往前面偏殿相見。
金二,就是當年在張家祖宅地下溶洞住了七八年的人。自從身份被小蔥知道後,就一直跟在板栗身邊。這次板栗回京,他也跟着回來了。
他的身份,也就限於板栗和小蔥兩人知道,張家其他諸人都不知道。
“什麼事?”板栗見了他問道。
“王爺,屬下看見一個人,就是當年蠱惑屬下跟哥哥火燒張家橡園的人,跟在白凡身邊。”金二激動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