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紅拂疑惑不解的表情,輕舞哀求道,“紅拂,別用那樣的眼光看着我。我也不知道爲何我會有一竄與帝君互有靈犀的鈴鐺。不管我和帝君的前緣如何,帝君既然將我送給了小主,輕舞便永生都是小主的人。小主如今消失了,輕舞便沒有再活着的理由。紅拂,倘若小主歸來後,告訴她,輕舞在等她。讓她務必親自契約我。別讓我再迷失了方向。”
紅拂感動得淚流滿面,將鈴鐺慎重的接過來,這時候失去鈴鐺的輕舞手腕出現血淋淋的口子,愈來愈大,紅拂見狀,拔劍火勢砍下輕舞的左手。
被契約的神獸,一旦背叛主人,脫離主人契約的靈物,便會自噬。
由此可見,輕舞從前確實不是清芷的神獸。
她是玄冥的神獸。
玄冥用銀鈴鐺契約了她,卻將她轉送給了清芷。
輕舞在與清芷長期相處的歲月中,對清芷產生了依賴和感情。所以毅然決然的背叛了玄冥的契約,代價是一條手。
輕舞卻覺得很值,她欣慰的笑了。
紅拂望着輕舞,這一刻,發現輕舞和小主如出一轍的堅韌,倔強,有思想,獨立。
她到底是小主調教出來的人,言行舉止,思想慧根,都與小主十分相似。
輕舞最後一次深情不捨的凝望了一眼紅拂,忽然身子蜷縮,再次張開雙臂,確是一雙摺翼的巨大無比的霓虹五彩般的單翼,當輕舞化成青鳥時,飛到了大鳳帝宮瑤光殿的屋檐上,化成了一座永恆的雕塑。
紅拂呆怔的望着輕舞,喉嚨緊了緊,第一次,這顆冰冷的遲鈍的心變得敏感多情,紅拂流下了感傷的眼淚。
“輕舞。”手裡握着鈴鐺,緊緊的,巴不得將它嵌入自己的骨髓一般。
輕舞的多情,美麗,善良,在紅拂的生命裡,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清芷走了,阿九和朔月成爲了真正的夫妻,對於敏感多情的輕舞來說,她再也沒有能支撐她活下去的動力。所以,她選擇了石化自己,而且重新選擇了自己的主人。
來生,只有清芷才能喚醒她。
倘若清芷不能歸來,輕舞便註定永遠不會活過來。
這就是輕舞,倔強如此!
紅拂是一把劍,沒血沒肉沒感情。可是若是真沒感情,爲何她得知小主消失後,滿腔的失落絕望充填到她的四肢百骸,讓她難受得感覺身體要爆裂一般。
可是沒有出口,她只能硬生生的將這種難受的感覺一次次往體內壓。
輕舞讓她去找帝君,無非就是覺得帝君法力無疆,找到小主的機會甚大。
可是事實上真是這樣嗎?
小主就算活着,只怕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帝君了。
瑤光殿的屋檐上忽然多出來一座青鳥的雕塑,這個訊息不脛而走。
當然,最先得到訊息的人必然是瑤光殿裡的主人:鳳素暖。一大早,清掃瑤光殿庭院的宮女便看到了青鳥石雕,幾位宮女驚駭不已,因爲這青鳥的尺度太大了。體型宏偉,神態莊嚴。看起來簡直就跟真的一樣。宮女們立即進殿稟報給太后鳳素暖,“太后娘娘,瑤光殿的飛脊上,不知從哪裡來的一隻巨形的石雕。”
鳳素暖聞言,立即心生疑惑,從貴妃椅上小心翼翼的站起來,便往外走去。
當鳳素暖看到青鳥石雕時,頓時雙瞳燃燒出熊熊火焰。
千算萬算,竟沒有想到會是輕舞!
更是沒想到,她恨了一輩子的清芷,清芷最鍾愛的丫頭石化成雕了,無異於折斷翅膀,對清芷絕對是致命的打擊。
鳳素暖望着石雕,眼底泛起一抹血紅,邪惡的思忖着:他日蕭清芷找到了輕舞,還不是照樣喚醒她。她得想一個萬全之策,堵死了她們主僕重複的局面。
鳳素暖爲了達成自己邪惡的目的,她決定借用皇上的手,剷除輕舞。
所以,鳳素暖遣瑤光殿的宮女親自去絳雲殿請來皇帝,九兒看到瑤光殿的飛脊上矗立着一隻巨大無比的青鳥,頓時呆若木雞。
宮女來請他時,只說是瑤光殿多了一件奇怪的石雕,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這隻石雕,竟然是青鳥。
他自然認得這隻青鳥,這是他孃親的貼身侍女輕舞幻化而成。而輕舞,是將他撫育到三歲的人。他從前喚她輕姨。
輕姨待她恩重如山。
鳳素暖看到皇上駐足在庭院仰着頭望着雕塑發呆,整理了臉上的情緒,換了一副倉惶的表情走出來,道,“皇兒,你來的正好。這天降青鳥石雕,此乃凶兆。皇兒,爲了社稷江山,你可得慎重處理這石雕?”
“凶兆?”九兒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冰寒,轉頭望着鳳素暖,眼角噙笑,聲音帶着異樣的溫軟,“依母后之見,這石雕該當如何處置?”
鳳素暖還以爲九兒依從了她的心意,頓時喜不自勝,道,“聽聞有一種封印咒——”
“封印咒?”鳳素暖剛出口,九兒就陰鷙着臉,咬着牙低沉的重複道。
鳳素暖微怔,這樣的九兒她是從未見過的,和從前那個什麼事都聽她的,任何時候都對她笑臉相迎的九兒相差甚遠。
九兒意識到自己失控了。換了副溫軟的表情,解釋道,“這石雕看起來栩栩如生,乃稀世珍品。母后何故說它是凶兆?倘若沒有合情合理的理由,恐大臣不服將其封印。”
鳳素暖語塞,她一直以爲九兒是那種沒有獨立的思想人云亦云的昏聵皇帝。萬萬沒想到,從前他的“昏聵”,不過是對她的尊敬罷了。如今,九兒似乎對她很有隔閡,所以處處試探她。
這樣的九兒,心細如塵。竟有玄冥的風骨。
鳳素暖只能胡亂找了藉口,“昨日有位神仙託夢於我。他告訴我,這石雕乃青鳥神獸,是離恨天最兇惡的神獸。”
九兒望着目光閃爍,含糊其辭的鳳素暖,寬袖裡的手握成拳頭。
若不是孃親顧及社稷安穩,他真想一道聖旨砍了這個搬弄是非的賤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