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娟是瑤光殿的人，九兒讓她去取酒，也沒有別的意思。想必皇上不會藏着禍心。
再則，九兒雖然是九五之尊，可不過就是一個少年，閱歷淺薄，心思單純。
鳳素暖因此斷定，九兒此舉，對她不會有不利舉動。
夏娟很快端着玉托盤走進來，托盤裡是碧綠的酒壺，兩個同樣顏色的酒盞。
鳳素暖的目光審視着九兒，卻見他面色如常，淺笑嫣然，道，“母后，這第一杯酒，兒臣祝母后身體安康，福祿連綿，壽比南山。”
九兒端起酒壺，斟滿酒盞，索性端起一杯，仰着脖子咕嚕咕嚕的一飲而盡。
鳳素暖瞥了眼旁邊的春娟，春娟笑盈盈的走上前，端起餘下的酒盞喂太后喝下。
九兒又斟滿兩杯酒，端起一杯，笑道，“這第二杯酒，兒臣祝福母后此行順風順水。”
太后聽着皇上對她的美滿祝福，疑慮消除。又毫無戒備的喝下第二杯酒。
第三杯時，九兒臉上的笑容倏地消隱，鷹隼的目光銳利的鎖着鳳素暖。鳳素暖看到九兒陡然變化得可怖的表情，心裡微微不安。
九兒端着酒盞，輕輕搖了搖，似若有所思的審視着鳳素暖。“母后與蕭清芷鬥了一輩子，蕭清芷方方面面碾壓母后，將母后欺負得失去心，斷了手。今日，兒臣便替你們了結你們的仇怨，可好？”
夏娟剛將酒盞遞到鳳素暖的脣邊，鳳素暖聽到這番話，忽然起了戒心，將臉別向另一邊，拒絕喝酒。
九兒妖嬈一笑，“母后怎麼不喝了？”
鳳素暖瞪着九兒，惶恐的問。“九兒，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九兒雲淡風輕道，“兒臣的意思還不夠明白？”
鳳素暖倒退幾步，煞白着臉道，“你想怎樣了結我和蕭清芷的仇恨？”
九兒道，“永恆的了結！”
鳳素暖忽然就跌坐在地上，九兒走上前，蹲在她身旁，別有深意道。“母后，你這是怎麼了？你在怕什麼？你又沒做虧心事，你怕什麼？難不成，你從前說的那些都是騙朕的？你不是朕的孃親？”
鳳素暖想了想，挺直背脊，“我當然是你的母后，我的肚子上還有生你的疤痕呢？”
“是嗎？母后爲保兒臣的命，不惜破腹產子，這等氣魄，讓天下人敬畏。母后的勇氣和膽識，時常給兒臣無限的鼓勵，兒臣經常想，倘若兒臣有個三長兩短，母后定然也會掏肺掏肝的對待兒臣，是不是？”
掏肺掏肝？
鳳素暖嚇得渾身戰慄，“皇兒，你不會是想要母后的……”
九兒誕着妖嬈萬千的笑，看起來純良無害。鳳素暖看到他，彷彿看到了玄冥，那個讓她愛了一輩子恨了一輩子的男人。
這樣的純良背後，往往最要人命。
“怎麼，母后捨不得？還是母后怕疼？”九兒問。
鳳素暖的心理防線一點點瓦解，她看着九兒無限認真的表情，彷彿她只要一點頭，九兒就會立即取走她的肺她的肝……
“我當然不會同意……”失去理智的鳳素暖忽然暴吼了一聲。
然後，空氣裡的氣氛瞬間冷凝下來。
九兒臉上的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君王的高高在上的威嚴和肅穆。
鳳素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時，她慢慢爬着，像蟲子一樣蠕動着往九兒的腳邊匍匐前進。
“皇兒，本宮不是這意思……”
九兒一腳踢開她，雖然動作極輕，但是嫌惡之情卻十分濃郁。
“你當然捨不得，因爲你壓根就不是朕的孃親。你在看到肚子上的疤痕時，你有多麼討厭朕的存在，朕在時光隧道里看得一清二楚。你心腸蛇蠍，爲奪我父皇的寵愛，處處算計我的孃親，可惜論才情，你處處不如朕的孃親。”
鳳素暖膽戰心驚的望着九兒，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了？
“呵呵……”鳳素暖忽然笑起來，“你知道又怎樣？在天下人的眼裡，我便是太后。你若敢殺我，便是天理不容。你沒有辦法向你的子民交代的？他們不允許一個弒殺母親的暴君親政的。”
九兒的戾氣突現，“朕不殺你，你這種人自有天收。”
鳳素暖笑了，只要九兒不殺她，天道也奈何不了她！
“這是你說的，你不會殺我？”
九兒坐在鑾金椅上，靜靜的欣賞着鳳素暖惶恐，不安的神態。
九兒點頭。“嗯！”
鳳素暖鬆了口氣。
然而，很快，鳳素暖卻發現事情沒有往她預期的方向發展，她感到她的血管在噴張，全身每一處癢得難受……
鳳素暖不甘心的瞪着九兒，“皇上，你不講誠信！”
九兒卻端起酒壺，仰着脖子豪飲起來。
“朕能喝的酒，你爲何不能喝？鳳素暖，朕賜你美酒，你卻不知好歹。”
鳳素暖難以置信的望着酒壺，“爲什麼？”皇上喝了沒事，而她喝了就如萬蟻噬心。這樣的疼，比凌遲更讓人痛苦。
九兒望着地上的鳳素暖，看到她在地上打滾，頭髮散了形同魑魅。九兒就搖頭嘆息。“鳳素暖，你這一生，輸在一個貪慾上。不是你的，非要去強求。求而不得，便生歹意。害人害己，委實可恨。朕不殺你，不過不代表朕就收拾不了你。這酒沒毒任何人喝都沒事，唯獨中了一念蠱的人，卻偏偏喝不得酒。”
鳳素暖哪裡願意肯聽說教，她此刻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活命。她忽然想起了一個人：至尊神帝。
他是她唯一的男人，那個可以爲她付出性命的男人。只是可惜，她親手挖掉了他的心，葬送她的最後一絲被救的可能。
意識模糊中，鳳素暖彷彿看到了至尊神帝，他穿着墨綠的紗衣，氣宇軒昂的走向她。
他比從前更加俊美不凡。鳳素暖啞着嗓子喊他，“至尊哥哥？”
可惜，從前那個對她有求必應的男人，此刻確是漠然着一張臉，蹲到她的面前。“素暖表妹！”
“救我，表哥救我！”真的是他，他竟然還活着？鳳素暖彷彿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苦苦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