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張氏的一番解釋,笙歌卻十分不理解:“既然她有意放手,成全您和將軍,爲何偏偏不許你們母子相認呢?”這叫什麼道理,都已經打算成全彼此,卻不徹底放手。
起初張氏的反應跟笙歌是一樣的,她也想當面問問清楚,但是看到當時憔悴不堪的姐姐躺在牀上呻吟的樣子,到了嘴邊的話又被她生生給嚥了下去。心知她聽了會不高興,終究還是於心不忍。
張氏覺得就算她自己親口說了出來,只怕以姐姐的脾氣也不會答應的。也難怪會不答應了,當初姐姐不惜替將軍納姚氏爲妾,以此來斷了她對將軍的感情,足以說明姐姐是有不情願看到她和將軍在一起。想必姐姐說出那句同意的話,一定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張氏對笙歌說道:“當初沒弄明白的事,後來慢慢倒也想明白了,我想大概是姐姐心有不甘吧。我還記得姐姐臨走之前拉着我的手問我是否恨她、怨她,我當時站在一旁什麼話也沒說,可能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的問題。見我不出聲,姐姐心裡彷彿明白了過來,便鬆開了我的手,別過臉讓我不要恨她。我曾想要是我們姐妹沒有愛上同一個男子的話,或許我們的感情不會變成那樣,又或許我們還依舊是無話不談的好姐妹。只是說什麼都晚了,該發生都已經發生了,而姐姐也離開了人世。”
笙歌擡眸望去時,卻不經意瞥間張氏雙眼暗含淚光,她準備從袖口掏出手帕給她,想了想,又作罷了。
接着她看見張氏轉過臉,擡頭擦了擦眼,再面對她時,淚光已不見了。
經張氏這麼一說,笙歌便有些明白過來,當初木嘉婉明知她對齊志昊的心思,還打他的主意,甚至還在她面前炫耀。比起木嘉婉的自私,張氏的姐姐有過之而不及。
“所以母親寧願守着和姐姐的約定,也不打算告訴以真相。就算他怨您一輩子,也沒有關係嗎?”
聽到這話,張氏難免有些失落,世上有哪個做母親的願意看到這般情景,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又怎麼會如此。看到自己懷胎十月的孩子對她冷冰冰的樣子,她心裡也是十分痛心的,有好幾次她都打算告訴他真相,可是想到去世的姐姐,她到底沒有開這個口。
張氏說道:“我和將軍的事,姐姐臨走之前終究是鬆了口,既然她唯一的心願是不想大少爺知道真相,能瞞的,我絕不說一個字。這是我對姐姐的承諾,自然我也要守約,哪怕大少爺一輩子誤會我,我也認了。”
爲了守約,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能相認,把所有的委屈都收起來,在人前故作一副沒事人一樣,可見這些年張氏的心裡有苦。
但凡稍微自私一點的人,只怕早就不顧什麼所謂的承諾,也不想叫自己的孩子誤會這麼多年。
看到兩人明明是母子,人前卻像一對陌生人似的,笙歌多麼希望眼前的張氏可以自私一些,哪怕一點點都行。
她忍不住拍了拍張氏的手,說了聲:“母親,您這又是何苦呢,畢竟人都走了,您守了這麼多年,也該是個頭了。難道您想看到以有一天知道真相自責嗎?倒不如把所有的事告訴他,他有權知道這一切。母親要是覺得爲難的話,笙歌願意……”
話還未說完,就被張氏打斷了,她看着笙歌,表情一半認真一半嚴肅的叮囑道:“我不管你是如何知曉這件事的,大少爺那邊,我不許你說出來,就算我懇求你。”
笙歌以爲自己說了這麼多,張氏會想明白,然後告訴顧以真相,哪裡想到她鐵了心要遵守和姐姐的約定。
人都走了,還不讓活着的人安生。
見笙歌沒有出聲,張氏的聲音高了起來:“我今日告訴你這些事,並不是想讓你告訴大少爺,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明白我的苦衷,就像大將軍一樣,他剛開始也不理解,後來慢慢的就接受了。”
說到激動之處,張氏不由得咳了起來,笙歌想着她此刻還生着病,不想她情緒再激動,無奈之下,只好點頭應道:“母親快別說了,笙歌答應您就是了。眼下您還病着在,得養好身子纔是。大少爺的事情,我答應母親
可以不說,但您一定可得好好養病,趕快好起來。”
聽到笙歌肯鬆口答應,張氏一時間激動的情緒也緩緩放了下來。
張氏慢慢平復了心情,說道:“你能答應不對大少爺說出實情,那自然最好不過,如此我便可以安心了。”
笙歌聞言,卻暗自搖了搖頭,嘆了嘆氣。
爲了所謂的承諾,這般委屈自己,受大少爺的冷眼旁觀,這麼做到底值不值得。
兩人說了很長時間的話,爲了不影響張氏休息,笙歌就不再繼續說下去,她出來時,紫竹和若秋兩個丫鬟正在屋外守着,看到她出來,兩人忙迎了上去。
“少夫人和夫人可是說完話了?”紫竹輕聲問道。眼看快傍晚了,她難得見兩人在屋裡說了這麼久的話。不過至於究竟說了什麼,她倒不過問,主子之間的事,身爲丫鬟,不該隨意打聽。
紫竹好歹是一等大丫鬟,自然比府裡其他下人都要明白這個道理。
笙歌微點了下頭,準備回去的,忽然想起了什麼,便對兩個丫鬟叮囑道:“這幾日母親的飲食上要多加註意,一些需要忌口的東西要弄清楚,總之,母親現在生着病,你們要比平常多留心一些纔是。”
兩個丫鬟應答道:“少夫人放心,奴婢一定盡心服侍夫人。”
笙歌滿意的點了點頭,她相信以兩個丫鬟忠心的程度,自然會照顧好張氏的,於是就不再多說,朝着翰宣院的方向去了。
只是笙歌沒有想到的是,在她回去的路上碰到了顧以,當他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笙歌顯然是驚訝的。她以爲這會他應該在書房忙着處理公事,委實不該出現在這裡的。
她停下腳步,望着顧以緩緩朝他走過來,笙歌不禁心想對方是不是特意在這裡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