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晚,異常靜謐,萬籟無聲。城堡靜悄悄的睡在半山腰上,像一隻疲乏的野獸縱情酣睡。但城堡裡的工作間裡,燃着十數根鯨油蠟燭,將房間裡照的通明。
愛麗絲、琳達、卡瑞克和戴林父女,衆星捧月般圍繞着一個神秘的機器。每個人的心思都各有不同。
愛麗絲和琳達心緒沸騰,目光中帶着巨大的希望,心裡那種被神明眷顧的榮耀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卡瑞克的目光中也抱着極大的希望,長柄曲刃鐮刀證明了神明的睿智,而眼前着神秘的機器,令他感到好奇的同時,又對神明的造物充滿敬畏。
戴林父女則是滿頭霧水,對於這臺他們親眼看着,從一塊塊木板打造而成的奇妙機器,好奇之餘,更多的是疑惑。
在艾琳娜眼中,愛麗絲這位貴族,和她見過的所有貴族都不一樣,她很漂亮,很溫和,還籠罩着一種她無法看透的神秘感。
埃裡克快馬加鞭送來兩袋採摘好的棉鈴,包裹着棉籽的棉花都準備完畢。大家的目光也都落在愛麗絲的身上。
“艾琳娜。”愛麗絲想起了她的奇葩想象,忽然一笑道:“我想讓你親自試試這個工具的作用?”
“啊,我?”艾琳娜大吃一驚的指指自己的鼻子,腦袋裡瞬間閃過那皮肉和骨頭分離的血腥場面。當然,只是下意識的閃念,她並不是笨蛋,至少那擺在機器面前的棉花,說明事情並沒那麼簡單。
愛麗絲微微一笑,如春花綻放,看起來美麗動人,沒有任何的惡意:“我保證,你親自試試,就會發現和你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戴林精於木工,對於軋棉機的構造也很清楚,腦子裡隱約有種猜測,這絕對不是什麼艾琳娜口中的刑具,而是一種工具。
“勇敢點兒。”戴林溫柔的摸摸艾琳娜的腦袋,語氣充滿鼓勵:“艾琳娜,爸爸相信愛麗絲大人。”
艾琳娜咬了咬嘴脣,猶猶豫豫的走過去,在愛麗絲的指示下,用手握住搖柄輕輕旋轉起來,佈滿勾齒的滾筒跟着轉動起來。
“琳達,棉花!”
柔軟的棉花從進料口送進去,刀齒滾筒旋轉起來,輕易的勾住棉花纖維,從排齒的縫隙穿過,而堅硬的棉籽被縫隙阻隔,伴隨着一聲聲撕拉撕拉的聲音,棉花纖維和棉籽輕而易舉的分開。爾後,粘在勾齒上的棉花纖維,被另一個滾筒的硬毛刷從上面刷下來,輕盈的落在箱子底上。
“天哪!”艾琳娜有些不敢相信,她並沒有用多大的力氣,就輕而易舉把滿滿一捧棉花完整的剝離開來。
“我明白了!”戴林滿臉的驚歎,這就是分離棉花纖維和棉籽的工具,而且其效率高的驚人!
“真是不可思議!”卡瑞克眼中滿是興奮的神光,他太明白這臺工具的意義了,往常採摘棉花最困難的事情,就是分離棉花纖維和棉籽。一個熟練的農婦,依靠雙手,一天也就寥寥幾磅重的棉花。
實際上採棉的大部分人工,都消耗在這項繁複,且效率低下的工作上。
愛麗絲從底部撈出一蓬柔軟的棉花,仔細的用手捻着,可能是排齒的縫隙問題,雖然剝離了大部分的棉籽,但還有一些較小的棉籽混在其中。
但是,這完全不影響它所帶來的巨大意義。只要經過後期的改進,它完全可以取代人工剝離。
“卡瑞克叔叔,對於採棉你比較瞭解。可以估算一下,這臺工具可以代替多少人工嗎?”
卡瑞克蹲下來,望着那緩緩刷落的棉花,沉吟了一下:“琳達放入的那一捧棉花,大概有四五磅重。但只用了很短時間就完全剝離。這種效率超乎我的想象,至少能取代三十個人,或許更多。”
他的語氣非常激動,那捧着棉花的手都顫抖了,渾身的每一個筋骨眼兒都在漲勁兒,有一股想親手操作搖把的衝動。
一臺工具,做三十個人的工作!這何止是神奇,這簡直就是跨越認知的神蹟!
戴林也意識到這臺機器偉大之處,忍不住讚歎道:“毫無疑問,這是天才的造物!愛麗絲大人,你的智慧令我感到震驚萬分。有了它,那些農奴們徹底解放了雙手,不用再去忍受那重複的,令人厭煩的工作。”
卡瑞克喜滋滋的摸着軋棉機,臉上樂開了花,有了曲刃鐮刀,又有了剝棉機,就算是人工稀缺的黑石領,也能完成糧食和棉花的雙豐收。
此時此刻,卡瑞克彷彿看見了滿倉的糧食和棉花:“愛麗絲,我們黑石領的輝煌,絕不是夢想!飽受苦難的農夫們,終於能渡過一個吃得飽穿的暖的冬天了。”
“是啊!吃得飽,穿得暖!再也不用忍飢挨餓了。”愛麗絲眼眶裡發熱,夢境中那充滿智慧的聲音,是如此的令她崇拜,如此的令她陶醉。爲了神明,她願意付出一切所有。
要不是戴林父女在場,愛麗絲早就和琳達擁抱在一起,高呼偉大神明的聖名,歌頌他的恩賜。
對卡瑞克和愛麗絲的對話,觸動最大的是戴林。從他們那真摯的話語中,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們對低賤農奴的關懷。
這是他見過的最仁慈的貴族,沒有之一。同時,他的心裡更多的是激動,能爲這樣的貴族效力,他和女兒何其幸運?
“您真是個仁慈的貴族。”戴林發自肺腑的感嘆着:“能爲黑石領效力,是我和艾琳娜最大的榮幸。”
艾琳娜的心也被觸動了,對於貴族的痛恨和偏見,因爲愛麗絲的笑容、智慧和善良,開始發生轉變。
“戴林先生。”愛麗絲站起來走到戴林面前,語氣鄭重:“雖然我無法改變深水城貴族對你的判決。但在黑石堡,你不再是農奴的身份,而是木匠,黑石領的木匠。你可以享受到應有的待遇,還有艾琳娜。你們將得到一間房間,有牀和桌子,還有圈套的木匠器具,和城堡守衛一樣,享受到每日兩餐。”
戴林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覺得好像做夢一樣,激動的手都開始發動,心裡涌起千言萬語,可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忽然彎下腰來,用手撫着心臟的位置,哆嗦着嘴脣:“謝謝,謝謝您的恩賜。”
“你的功勞值得這一切。”儘管戴林的手並不靈巧了,但也黑石領的難能可貴的人才,愛麗絲笑着點頭:“我只有一個要求,拿出你所有的技藝。我們一起,將這臺偉大的工具,變的更加完美。當然,除了在場的人,我不希望還有其他人知道。”
“如你所願,大人。”戴林深吸一口氣:“我會竭盡全力,回報您的恩賜。並將這個秘密藏在心中,絕不外泄。”
站在一旁的艾琳娜目光癡癡,腦海裡紛亂異常,她曾以爲從奎塔恩的魔窟中走出來,不過是進入另一個魔窟,折磨和苦難是命中註定。
可是現在,愛麗絲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徹底的改變了她和父親的命運。這對於她充滿仇恨的心靈,造成了極大的衝擊。
“好了,戴林先生,你現在可以帶着艾琳娜去看看你們的房間,並享受一頓晚餐,早點休息。明天我們還有工作要做。”
“遵命,大人!”
在埃裡克的帶領下,戴林父女離開了工作間。而愛麗絲和琳達對視一眼,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激動,擁抱在一起,歡呼雀躍。
“愛麗絲,我現在的感受已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
“是的,偉大神明的智慧,終將帶領我們走向光明的彼岸。”
卡瑞克望着這兩個真情流露的女孩,由衷的發出感嘆:“我看到了憐憫衆生的慈悲之心,超越凡人的偉大智慧。那是虛無的,毫無希望的聖靈,所無法比擬的。一個真正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