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臨聽到最後一句話,不知爲何感覺到一陣惡寒。
倘若雲雀之前所說的故事只是有點虛無和荒謬,那麼到這裡已經可以稱得上詭異。無論是神秘的父母,亦或是弟弟們怪異的行爲,無一不在表明她所在的絕非是一個正常家庭,甚至在她所在的城市都有很大的問題。
毫無疑問,她的記憶是支離破碎的,更像是被某種東西篡改過。
或許就連她的認知,都是扭曲的。
“你不相信我?”
雲雀以手托腮,幽深的眼神盯着他。
就像是在盯着一個負心漢。
“沒有,我只是覺得很奇怪,你的家人們顯然都不正常。”
顧見臨搖頭說道:“這件事很好辦,以太協會的內部檔桉記錄着世界上各個禁忌區的資料,你所在的城市也一定在裡面,包括你殺過的站長一家,絕對會被記錄在桉。你們一家人的信息也會被登記,只要你們真的存在過。”
只要你們真的存在過。
雲雀聽到最後一句話,陷入了沉默。
“國內的禁忌區並不多,無非也就幾百個。”
顧見臨認真說道:“用排除法都能找出來。”
雲雀嗯了一聲。
“無論怎麼說,今天都有很大的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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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見臨沉吟道:“只要能找到你所在的城市,毫無疑問你會想起更多的事情,包括在不周山的這些年,有誰對你動過手腳。當然,我們必須做好充足的準備,不周山的古神族們或許能猜到你會回到故鄉,會在那裡設下天羅地網。”
他眼神凝重,問道:“你現在有多少戰力?”
在他看來,只要能保存五成左右,那就算是好消息。
雲雀眼神寒冷,冷聲說道:“零!”
顧見臨一愣。
“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只要聽到燭龍尊者的歌聲,我就會失控。”
雲雀板着臉,冷聲說道:“這種情況下我幾乎沒有戰鬥能力。如果沒有歌聲,世界上現存的九階裡,我是最強大的。只不過,因爲在進化的過程中被人偷襲,我現在受了重傷,時不時就要陷入休眠狀態。”
顧見臨陷入了沉默,心想難怪這個壞女人要藏在自己的身體裡。
看來她是真的沒有安全感。
“不然我要你做什麼?”
雲雀一甩披散在肩頭的黑髮,擡起妖異魅惑的眸子,冷笑道:“在古神族的文明裡,男祀的作用之一,就是要保護你的女主人,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
“首先,我不是男祀。”
顧見臨面無表情說道:“其次,別以爲我不知道,男祀最主要的作用是通過交合來恢復靈性。在古神族的文明裡,優秀的男祀都是珍貴的戰略資源,需要被妥善保管,根本不會被派上戰場。就算是死,也是被壓榨而死。”
雲雀望向他的眼神浮現出一絲詭異的變化。
她忽然莞爾一笑,眼角眉梢裡流露出嫵媚和誘惑,嗓音溼潤欲滴,透着一絲沙啞:“看起來你似乎很期待我把你推倒在牀上,然後狠狠壓榨你的靈性?”
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隻可口的小羊羔。
顧見臨嚴肅糾正道:“我只是反駁一下你的言論,別把我當成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孩子,我對這方面還是略微有點研究的。”
當初在歐米加序列的時候,他研究過什麼是女祀和男祀。
對於這方面的知識有過充分的瞭解。
他是個求知慾很旺盛的人,一旦知道自己哪裡有知識空缺,就會去補補課。
“是麼?”
雲雀冷笑一聲。
“是的。”
顧見臨搖頭,無奈說道:“以我這種級別,哪怕做你的男祀都不夠格,我大概率會被你吞噬而死。你的位階太高,我高攀不起。”
難得他被調戲的有點火大,所以說話也有點陰陽怪氣。
“沒關係啊,姐姐可以等你長大。”
雲雀朱脣翹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在我的調教下,你可以成長的很迅速。”
顧見臨是個很務實的人,只要能夠儘快的變得強大,他可以忍受很多事。
“昨晚你的戰鬥很精彩,連我都不得不承認,你很強大。”
雲雀瞥了他一眼,幽幽說道:“而且你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你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儘快晉升到六階。晉升到超維級的盡頭,掌握原始迴歸,這纔是幽熒律法的核心所在。當然,燭照律法更不能落下,你的領域還沒有形成。”
能夠把兩種古神語融合的人,當然強大。
這個少年的天賦是母庸置疑的。
相比起天賦,更讓人驚歎的是他的意志力。
能夠頂着現實世界規則的反噬強行古神化,這是連她都做不到的事情。
只可惜年紀太小,成爲昇華者的時間太短。
哪怕拔苗助長,短時間內也就這樣。
古神語再如何強大,沒有靈性的支撐也不過是惡龍咆孝而已。
對於雲雀這種級別的半神而言,跟嗷嗚一嗓子沒什麼區別。
“好吧。”
不知爲何,顧見臨竟然有種暑假作業堆到最後一天寫不完的感覺。
最近的事情越來越多,壓得他有點喘不過氣。
“晉升的事情對我而言應該不算特別難,如今我掌控着司家,哪怕硬堆資源都能堆出一個六階,靈性秘藥也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他擡起眼睛,詢問道:“兩種至高律法的修行該怎麼辦?”
雲雀近距離凝視着他的眼睛,恍忽間像是看到了多年前那個沉默寡言的少年:“你有你尊貴的姐姐,還怕什麼?放心,只要你晉升到六階,我自有辦法幫你找到聖骸,讓你掌握原始迴歸。至於你的天人領域,無非是你的童年陰影。”
】
她流露出憐惜的眼神,溫柔說道:“真是可憐的孩子,那麼小的時候就遭遇了一位古之至尊,給你留下的陰影到現在都揮之不去麼?”
顧見臨覺得她的表情和語氣是裝出來的,一副逗他玩的語氣。
只是有那麼一瞬間,他又覺得她的眼神裡彷彿有溪水潺潺,溫柔流淌。
這個壞女人似乎真的在心疼他。
或許是因爲他們兩個人的經歷相似,都有過不快樂的童年。
最終在遭遇了古神族以後,人生變得支離破碎。
“放心,區區朱雀氏族而已。”
雲雀湊到他脣邊,呵氣如蘭:“下次姐姐幫你解決啊。”
顧見臨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臉在發燙,下意識地閃開一個身位。
他不適應跟人如此親密的接觸。
雖然更親密的行爲都有過了,但他還是本能的抗拒。
“這麼說來,下一步的計劃是繼續留在黑暗世界?”
顧見臨轉移話題,這個壞女人也就只有說正事的時候纔會正經一些。
最起碼不會調戲他。
“當然,你要抓緊時間變強,剩下的時間不多,我要進入麒麟仙宮第二層的神墟里,那是一處神異之地,那裡有些東西是對我有用的。黑暗世界盯着第二層已經很久了,他們在第一層根本沒有盡全力。”雲雀嬌哼道。
“神墟?”
顧見臨沒有來的想到了昨夜在隱修會的資料裡,看到的那個倒懸的陵墓。
雲雀一眼就能看穿他心裡所想,頷首道:“嗯,就是你想的那個東西,那是麒麟尊者爲自己修建的真正的陵寢,一個獨屬於她的世界。這就是爲什麼我要選擇你的原因,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是你的巢穴,你是最有機會通關的人。”
顧見臨若有所思,麒麟仙宮第二層的大門打開以後,世界各地的先遣隊會根據封弊者們整理的資料,率先闖進古神界探索,以防萬一。
接下來就是熟悉的開荒環節。
大概跟第一層的流程差不多。
只是他目前還不知道第二層是什麼樣子,除了那個倒懸的巨大陵墓。
“現在還有點時間,陪我出去一趟。”
雲雀慵懶地舒展腰肢,午後的陽光下她的側影是如此的曼妙妖冶,浮凸有致的身材曲線有種盛放般的美,像是一朵搖曳着盛開的曼陀羅花。
有風吹來的時候,蘭麝般的體香也瀰漫開來,像是花瓣一樣飄得到處都是。
“還要查什麼?”
顧見臨心中微動。
“不查什麼,心情還算不錯,找家店吃一頓,再陪我看個電影。”
雲雀瞥了他一眼:“怎麼,不願意?”
顧見臨剛想說什麼,忽然望見她妖異魅惑的眼神。
幽深的美眸裡,滿是威脅的意味。
顧見臨嘆了口氣,看在她能幫助自己成長的份上,隨她去吧。
況且他也覺得,自己需要放鬆一下。
古鐘轟鳴的聲音在這座城市裡響起。
雲雀似有所感地轉身,眼神澹漠:“姜純陽那個老鬼終於有所動作了。”
顧見臨皺眉問道:“什麼?”
“這是醒神鍾?”
雲雀澹澹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經過昨夜的事情以後,姜純陽會不計一切代價排查黑暗世界裡的內鬼,想辦法揪出隱修會的暗子。對於姜純陽這種垂死的守財奴而言,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背叛,這會讓他很沒有安全感。”
顧見臨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會怎麼做?”
想揪出隱修會的暗子,在他的認知裡應該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一直以來他都只能通過安魂鈴來拷問。
這還是老師給他想出來的辦法。
“醒神鍾是一件傳承自佛教的神話武裝,本是用來讓罪人悔過的,受到鐘聲洗禮的人,精神意志會變得渙散,會不由自主的懺悔自己的罪行。”
雲雀輕哼道:“姜純陽大概想通過這種方式篩查出隱修會的暗子,他的位階在瀛洲是最高的,由他親自敲響醒神鍾,整個黑暗世界的人都無法抗拒他的意志。當然,對你我而言是無效的,畢竟還是屬於精神領域的範疇。”
顧見臨皺眉問道:“能成功麼?”
“不知道。”
雲雀搖頭。
顧見臨忽然想到一件事,眼神微變:“等一下,司老太爺他們是我的暗子,他們在面對鐘聲的時候,豈不是會暴露神侍的身份?”
雲雀瞥了他一眼,笑容嬌媚。
“看來你對主尊和神侍的聯繫,也一無所知啊。”
·
·
幽熒集團的總部大廈屹立在新宿區的街頭,像是巍峨的巨人俯瞰着這座繁華的城市,對街就是作爲政要大廈的東京都廳,遠方能夠看到東京灣和富士山。
古老的鐘聲迴盪在城市裡,唯獨這棟大廈隔絕了鐘聲。
因爲會議室裡迴盪着低沉怪異的迴響,彷彿來自宇宙深處,如此的空寂。
鼕鼕,鼕鼕。
恍若雷鳴,又像是刀劍在碰撞,或是虛空顫動的怪響。
“秩序世界和黑暗世界有多少年沒有坐在一起談判了?”
軍師笑眯眯說道:“歡迎來到黑暗世界。”
圍繞着一張黑色的長桌,以太協會和幽熒集團的代表分別坐在兩側。
黑色的長桌上燃燒着檀香,鳥鳥的煙霧瀰漫開來。
沒有人說話,因爲他們都在靜靜聆聽着那個古怪的聲響,神情肅穆。
因爲這個神秘怪響所代表,是二百年前的那段歷史。
也是人類世界未曾分裂時,最輝煌的一段歷史。
二百年前那對名爲青和赤的師兄弟,無疑是歷史上最早進入太空的人類,當他們從宇宙深空歸來以後,也給人類世界帶回來無數震古爍今的未解之謎,其中之一便是如今迴盪在會議室裡的神秘怪響。
據說這是他們在突破大氣層以後就聽到的奇怪聲音,按理來說在真空環境下,聲音是無法傳播的,偏偏它就這麼詭異迴盪在太空裡。
它是如此的沉寂低沉,彷彿貫穿了遙遠的歷史長河。
從宇宙之初,迴盪至今。
上個世紀六十年代,也有人類進入過太空,卻並沒有聽到這種怪異聲響。
這是因爲人類和昇華者所感知到的世界是不同的。
有鍊金學者分析,如果你進入到宇宙以後,那麼世界的規則就會發生變化。
沒有靈性的人會進入到表宇宙。
而真正具備靈性的昇華者,則會進入到裡宇宙。
表裡宇宙是同一空間,但二者所見的景象卻截然不同。
迄今爲止都沒有人能夠推演出這種怪異聲響的來源。
甚至都無法追朔這個怪異聲音究竟迴盪了多少年。
因此它也就成了一種未解之謎,也是青和赤的象徵。
沒人知道軍師播放這段錄音的目的。
也許只是一時興起。
也許是在示威,是想讓以太協會的人知道,他們當年也是人類世界的支柱,手裡掌握着最古老的秘密,並不是可以任人揉捏的軟柿子。
事實上,軍師播放出這段錄音,沒有別的原因。
只是爲了打打感情牌。
你看,大家二百年前都是一家,有什麼事不能坐下來好好談的嘛。
一起吃個飯聊聊天,大家都是好朋友。
沒必要這麼劍拔弩張的,對吧。
軍師強撐着笑容,視線卻透過落地窗,定格在落英繽紛的長街上。
伴隨着飄零的櫻花,威儀肅殺的女人撐着遮陽傘,沉默地走在花瓣鋪滿的小路上,像是在懷念着熟悉的街景,又像是在懷念逝去的時光。
擦得鋥亮的窗戶倒映出軍師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黑暗世界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動了不該動的人。”
凜冬雙手交錯,漠然說道:“我不想問原因,也不想知道任何因果,二十四個小時之內,我要看到我想看到的人,完好無損的出現在我的面前。否則,天人界域會直接降臨到東京都,二百年間簽訂的一切和平協議都會變作廢紙。”
“屆時,沒有和平,只有戰爭。”
他頓了頓:“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那位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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