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個老掌櫃居然開價1000兩!1000兩,在白旗鎮已經可以買下5棟昂貴的石樓了。
就連委蛇也睜大眼睛,不可思議,覺得這店老闆簡直就是一個瘋子。
她本是隨便看看,這一下,是真的來了興趣,“來來來,掌櫃的,你告訴我,這件衣服憑什麼能值1000兩金子?”
掌櫃一聽,這可不是來買東西的,是來找茬的?
他臉上的笑容就不那麼自在了,可總算還是秉承和氣生財的道理,冷冷地:“我不是說了嗎?這衣服可不是一般的衣服,那是王侯夫人,公主小姐們纔有資格穿的……一分錢一分貨,客官如果嫌貴,可以選別的衣服,也可以出門往後,過了那條胡楊小道,那裡的商店裡有許多廉價衣物,一百貝幣便可以買到粗布衣裳了……”
鳧風初蕾饒有興趣地盯着他:“我問你,你這衣服到底是從誰手裡得來的?又憑什麼敢賣這樣的天價?”
掌櫃立即警惕起來:“你什麼意思?”
“你只需要告訴我,這件衣服是從哪裡來的?”
“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鳧風初蕾再次不經意地看了看裙裾上的那個“蕾”字,暗歎一聲,轉身就走。
蛇尾一卷,本要暴力將這件衣服搶走,可是,聽得鳧風初蕾一聲咳嗽,便只好忍氣吞聲跟了上去。
離開不到三一丈遠,就聽得掌櫃諂媚兮兮的笑聲:“這位爺,裡面請……喲,這位小夫人不是昨晚來過的嗎?好眼光啊,一下就看中了本店的鎮店之寶……”
“鎮店之寶?”
“對,價格雖然稍稍貴了點,但一分錢一分貨嘛,只需要一千兩黃金……”
“什麼?一千兩黃金?你瘋了嗎?”
“這可是公主小姐們才能穿的衣服啊,據說可是從魚鳧國來的戰利品,是魚鳧國女王的新衣,您想想,是女王的東西,這價值,已經不是衣服了,而是活脫脫身份的象徵啊……”
“魚鳧王?什麼玩意!就是被大費王消滅的那個國家?”
“可不是嗎?我們在西北邊陲沒有聽過魚鳧國,可是呢,人家說,以前魚鳧國可強大了,他們生產的絲綢錦繡天下聞名,對了,就是蜀錦,蜀錦聽過嗎?”
鳧風初蕾回頭,只見一個江湖豪客攜着一個十分妖嬈的少女,少女穿金戴玉,滿頭珠翠,打扮得極其奢華,她一手摩挲衣服,一邊嘖嘖稱讚:“漂亮,真是太漂亮了,奴就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衣服……爺,您就給奴買了吧,求求您了,奴今晚會加倍伺候您的……”
“一千兩一件衣服,不值得吧,我還以爲是什麼珠寶首飾,結果,一件衣服而已……”
“買了吧,奴昨晚就來看了,愛不釋手,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着,心心念念就是要得到這件衣服……爺,求您了……”
“原來昨晚你翻來覆去,就爲的這一件衣服?”
“可不是嗎?要是不買下來,奴會夜夜失眠,很快憔悴,以後就不美麗了,爺,您可不能不疼奴啊……”
少女撒嬌發嗲,那股子媚勁,縱然女人見了也雞皮疙瘩。
她貼着豪客,蛇一般扭動嬌軀,不屈不撓:“爺,買吧,求求你了,求求你就滿足我這一個小小的要求吧……來,奴親你一下……”
“好吧,那就買吧!”
少女喜出望外,嬌聲道:“爺,您等着,奴馬上去試穿給您看……”
“也好,我倒要看看這衣服穿上能讓你成什麼公主娘娘的樣子……”
少女扭着嬌軀,拿着衣服進去了。
豪客一揮手,“掌櫃的,你自己派人去我府上拿金子。”
“好咧,好咧……我對爺還能不放心嗎?爺可是我們白旗鎮首屈一指的大富豪……這衣服,也的確只有爺的小夫人才配得上呀……”
“這衣服還真是魚鳧國女王的?”
“反正送貨給我的人是這麼說的。不過,我認爲這不是虛言,除了魚鳧國,其他地方也出不了這麼上等的絲綢錦繡,實不相瞞,我經營絲綢三十年,從未見過這麼好的衣服,這個價格也不算太誇張……”
說話間,少女已經試穿好衣服出來了。
但見她身段嫋娜,面如嬌花,掌櫃的又順手拿了一頂玉佩王冠首飾給她戴在頭上一看,活脫脫便是一個公主娘娘了。
“喲喲喲,瞧小夫人已經如花似玉,再穿上這衣服,嘖嘖嘖,活脫脫便是公主女王呀……真是太好看了……天下第一美人也不過如此了。”
豪客看得眼睛都直了。
偏偏少女還嬌媚扭動嬌軀:“爺,您倒是說說話呀,好看嗎?”
“好看,好看,真是太好看了。”
豪客哈哈大笑:“罷了罷了,就當花一千兩黃金,玩了一下公主娘娘過過癮……”
“死相……爺,您可真壞……回去奴馬上就扮公主娘娘服侍您……”
……
委蛇幾次要衝過去,可是,鳧風初蕾將它制止。
然後,蛇眼便只能眼睜睜地瞪着豪客半摟着他的年輕新寵走了——尤其不能忍受的是,那新寵穿着這件衣服離開時,一扭一扭,騷得沒法看。
更可惡的是,還傳來掌櫃陰陽怪氣的聲音:“一千兩黃金的衣服呢!小夫人可真是太好命了。不像別的小姑娘,沒人付賬,還只能顛沛流離……唉,貧窮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何以解憂?唯有暴富……只有發財了,才能生活得幸福啊……瞧,我這一千兩黃金,呵呵,也算是暴富了一筆了……真是做夢也想不到啊,一件衣服居然可以賣一千兩黃金,神了……”
鳧風初蕾慢悠悠地離去。
委蛇還氣鼓鼓的:“不行,我得去把這衣服搶回來。”
“沒必要!”
“就算買,我們也該買回來。我們又不是出不起錢。”
“出一千兩買自己的衣服?有必要嗎?而且,這衣服已經被人穿過了,再拿來何用?”
“至少,我得問清楚,是不是小狼王拿給他的!”
“何必呢!就算是小狼王拿給他叫賣又如何?”
“我要殺了他!”
鳧風初蕾淡淡地:“不過是一件衣服而已,何必大動肝火?再美的衣服都有穿爛的時候,再好的東西,都有不屬於自己的時候,區區一件衣服,又何必介懷?”
委蛇一怔,忽然想,是啊,金沙王城那麼富可敵國,遍地珠寶,最後也隱匿於洪水之中。
大禹王威震天下,萬王之王,最後還不是長眠九泉,不能帶走哪怕是一個貝幣。
其他的,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呢?
它只是恨恨地:“都怪小狼王這廝!他的不要臉簡直一次次刷新我的認知!居然把衣服拿出來賣掉!假如我再見到他,一言不發,直接就將他幹掉……”
就連鳧風初蕾也沒想到,小狼王居然把這件衣服賣掉了。
而且是以如此不堪的方式。
若非他刻意添油加醋,這邊陲地方的掌櫃,怎麼可能知道這是魚鳧王的新衣?
爲了錢,爲了權,如此不擇手段,也真是沒有想到。
委蛇餘怒未消:“本來,我還以爲小狼王這廝最多就是囂張霸道一點,沒想到,他的人品居然低賤得令人髮指。可惡,真是太可惡了,我真恨在陽城時沒有殺死他……”
鳧風初蕾根本不知道自己當時被小狼王害得那麼慘,因爲她一覺醒來,就已經在不周山山脈漫山遍野的紅色三瓣蓮裡,也記不得任何的痛苦慘狀,更不知道百里行暮爲了救自己所付出的代價,自然就不如委蛇那麼痛恨小狼王。
她只是深感人性之可怕。
本以爲至少是朋友,不料,居然是這樣猥瑣卑鄙之人。
最初是這樣,普通人和普通人之間互相防備,後來朋友之間也開始互相算計,再後來夫妻之間也得留一手,縱然父母親子之間也不見得坦誠相告。
人與人之間,難道就不能再有徹徹底底的坦誠了嗎?
她忽然想到百里行暮,就更是沮喪。
就連他,也拒絕自己同行。
她不知道是因爲上元夫人,還是別的原因,也不敢深入去想。
隱隱地,總有不祥的預感。
彷彿今日一別,便是永久的離別。
無數次,她想衝上去問個清楚明白,可是,自尊將自己約束——死纏爛打,只能帶來厭惡和煩惱。
一如自己厭惡小狼王。
她生怕百里行暮也是同樣的心情。
朋友也罷,情侶也罷,合則聚不合則散,無法強求。
她只是一路怏怏不樂。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輝早已散盡,縱夏日天黑得晚,可逛了這麼久,月色也已經慢慢升起來了。
白旗鎮的街頭,熙熙攘攘的人流這纔多起來,因爲氣候炎熱,大家都成了夜貓子,晝伏夜出,和昨夜一樣,這纔開始了新一輪的狂歡。
鳧風初蕾沒有着急找客棧,也不想找,只是一直慢慢齲齲獨行。
委蛇已經縮小身形悄然藏匿在她身邊,顏華草下,她就是一名平淡無奇的女子。
走了很久,心想,這時候,百里行暮已經獨自走了很遠很遠了吧?
他那麼大本事,此去沙漠,沒有自己和委蛇同行,他的確方便得多。
甚至,再見無期。
因爲,他根本就沒有跟她約定再見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