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道理,在決戰的時候,她忽然不見了。
可是,從早上到黃昏,她真的一直沒有露面。
不止他在奇怪,就連奔走呼號的小狼王和麗麗絲等都很奇怪。
可是,他們已經顧不得了,只能用盡全部的力氣抵擋落頭族的進攻。
小狼王揮舞狼牙棒,連續打翻幾個落頭人,可是,下一刻,更多落頭人便圍在了他的頭頂。
一青絲美人,歌聲柔媚,笑臉迷人,香風如在鼻端,他一怔,美人兒的利齒已經貼在他的喉頭,他倉皇仰身一倒,險險避開,可幾名美女人頭已經將他團團包圍,他嚇得嘶聲大吼:“魚鳧王……喂……鳧風初蕾救命啊……救命啊……”
麗麗絲乃百發百中的神箭手,可是,落頭人實在是太多,而且全在周圍,弓弩完全無法發揮作用,她只能抽出佩刀,貼身肉搏,可是,也漸漸處於下風。
反倒是塗山侯人,劈天斧每揮舞過去,便倒下一片的落頭人。
落頭人識得厲害,都紛紛避開他,轉而攻擊其他士兵,塗山侯人再是奮勇,也無法阻擋敗局,只能提着斧頭,看到哪裡落頭人密集就往哪裡衝去……
一美豔女落頭人的牙齒已經貼到了小狼牙的頭顱,他卻渾然不覺,眼前一花,歌聲頓失,一隻迅猛龍一把就撕裂了美女的頭顱,玩具似的扔出去橫掃一大片。
其他落頭人見勢不妙,紛紛避開,全部往士兵們攻擊。
士兵,很快便一片一片倒下去。
就在這時候,對面一聲哨響,黑髮黃臉的將軍,忽然發動了進攻。
迅疾如風的再也不需要任何裝甲兵的掩護,直奔投石機,很快,兩個巨大的銅球便被高高拋起,重重地擊打在巨石上面。
火星四濺,巨石陣營,瞬間聳動。
塗山侯人大吼一聲:“快,快阻止敵人渡橋……”
他提着劈天斧便衝過去,麗麗絲稍一猶豫,也率領女戰士們衝過去。
這一下,落頭族更是肆無忌憚,他們在半空中哈哈大笑,歌聲就像是戰鼓一般的喧囂:
沙場!沙場!
沙場!沙場!
死亡!死亡!
死亡!死亡!
……
四國聯軍,幾乎徹底絕望了,就連小狼王也快絕望了,他手裡的狼牙棒揮舞得越來越慢,喘息越來越激烈,聲音卻越來越小:“完蛋了……真沒想到,本王竟然喪身在這個鬼地方……鳧風初蕾,我被你騙得好苦……”
……
投石機,再一次啓動。
東夷聯軍,肆無忌憚。
黑髮黃臉的將軍看着那已經揚起的銅球,笑起來,在他身後,是早有準備的士兵。
呀,馬上就可以順利過河了。
戰鬥,竟然結束得如此迅捷。
多麼遺憾。
轟隆一聲。
銅球墜地。
可是,想象中的巨石陣並沒有倒塌。
河水忽然涌起沖天巨浪。
兩個巨大的銅球已經重重墜入了河水之中。
投石機旁的士兵根本來不及反應,哀嚎聲便隨着他們的身影,撲通撲通墜落河中。
半空,金光一閃,只聽得重重的開裂之聲,兩架投石機竟然生生被劈碎了。
黑髮黃臉的將軍驚呆了。
就連漫天飛舞的落頭人也歌聲暫停,無不驚奇地看着那一道沖天而起的巨浪。
隨即,一切歸於平靜。
只聽得一聲尖銳的長嘯,落頭人忽然加速,一起攻向四國聯軍。
黑髮黃臉的將軍,鬆了一口氣。
可是,這一口氣,立即又提起來了。
河對面的天空,忽然出現一道巨大的金色圓環。
金杖,就像一道霹靂,震碎了一切廝殺的喧囂。
太陽神鳥金箔,就像是一圈明晃晃的太陽,忽然將夜空照得一片光芒。
“我!鳧風初蕾!現任魚鳧王!命令你們所有落頭族馬上住手!”
隱隱的歌聲,徹底消失。
天空,忽然一片死寂。
漫天飛舞的落頭族忽然靜止不動,女鬼們的青絲就像停止遊弋的蔓草,老人的鶴髮童顏也浮上了不安。就連好鬥的男鬼,也收斂了半尺多長的利齒。
“秦嶺,乃我魚鳧國邊塞要害,千萬年來,一直受我魚鳧國統轄治理。你等生活在秦嶺山中,自古發誓臣服我魚鳧國。現在,竟敢和妖孽勾結,殘害我魚鳧國大軍,你們是不想再回老家了嗎?”
落頭人們,滿面不安。
他們也許不認識那一抹紅色的身影,但是,他們認識那金杖,認識那太陽神鳥金箔。
那是蜀王的權杖。
那是蠶叢大帝起,便威震天下的法寶。
落頭族,自聚居秦嶺的第一天,便發誓效忠蠶叢大帝,然後,是柏灌王——直到魚鳧王時代,因爲顓頊沒有太陽神鳥金箔,便不能再號令落頭族了。
可是,蠶叢大帝早已立下規矩:太陽神鳥金箔在誰的手裡,誰便是受天命的蜀王!
現在,這紅衣華服的少女,金箔在手。
“本王命令你們,即刻返回秦嶺之中,永遠不許再出來騷擾外界,更不許再和東夷聯軍勾結!否則,你們的頭顱便永遠不會有機會和你們的身子相結合了!這也是本王給你們的最後一次機會!”
半空中,兩隻巨大的蛇頭,就像兩個天真無邪的小孩子。
委蛇哈哈大笑:“我魚鳧大將軍杜宇,已經找到了你們落頭族的老巢,你等天亮之前再不返回,你們的頭顱就真的無法和身子結合,你們就死定了!哈哈哈,還是乖乖聽魚鳧王的命令,趕緊滾蛋吧!”
話音一落,落頭族們掉頭就飛。
只見漫天的青絲紅顏,童顏鶴髮,眨眼之間,就消失得乾乾淨淨。
無論是倒在地上的士兵,還是站在地上的士兵,都目瞪口呆。
就連河對岸的東夷聯軍,也目瞪口呆。
征戰多年,所向無敵,他們縱然前幾次敗在魚鳧王手下,也不過是小規模的失敗,卻不料,這一次決戰,竟然遭遇如此慘敗——最厲害的法寶,居然被魚鳧王幾句話就喝退了。
黃臉將軍反應極快,大喝一聲:“馬上渡橋!快……”
可是,這一次,再也沒有投石機,也沒有重甲盾牌,大步而來的是兩名巨人。
他們清一色的共工戰斧,此外,不再有任何的武器。
可是,塗山侯人,面色劇變。
好不容易纔翻身爬起來的小狼王一看這陣勢,再次哀嘆一聲:看來,真要完了。
兩名巨人,一前一後。
他們不是一般的巨人,他們是巨人一族中至高者,每一人,身高皆在十丈以上。
每走一步,彷彿萬古堅韌的巨石都在顫抖。
他們長手長臂,隨手一抓,飛來的箭鏃便被掃在河中。
而河對面,這樣天柱似的巨人,還有整整七名。
這百丈寬的河面,忽然顯得很狹小,這些巨人,徒步都能走過來。
那巨石陣就更加可笑了,對於一般人來說,的確是堅不可摧,可是,它們的高度尚不及巨人的大腿。
也就是說,巨人根本不需要什麼投石機,一腳就邁過來了。
好不容易纔在落頭族的襲擊下緩過一口氣來的四國聯軍,徹底懵了。
他們眼睜睜地看着這兩名巨人玩兒似的幾步走來,然後,停在巨石陣前面。
守軍,紛紛後退。
因爲,巨人一伸手,便足以將陣裡三十丈遠的人抓住。
士兵們也紛紛後退。
整個橋頭徹底空蕩下來。
一個巨人,笑一聲。
他的笑聲就像是一陣驚雷,震得衆人心都碎了。
衆人大氣也不敢出,步步後退。
就連爲首的塗山侯人,也步步後退。
他的劈天斧,在巨人面前,就像是一隻微不足道的螞蟻。
萬國大會上,他親眼目睹巨人的威力,凡夫俗子,難以應對。
人類,從來無法單槍匹馬迎戰巨人,可是,要臨時排兵佈陣也來不及了。
所有目光,都轉向魚鳧王。
只有魚鳧王,站在戰陣前面。
太陽神鳥金箔已經消失,她手裡拿着金杖,不言不動,只冷冷地看着那靠近的巨人。
就連委蛇也沒有幻變本體,還是平常雙頭蛇的模樣,也冷冷地看着那兩名巨人。
爲首的巨人,居高臨下,俯視衆生。
目光,落在鳧風初蕾身上。
紅衣華服,蜀錦王袍。
除了魚鳧王,還能有誰?
高大的巨人甕聲甕氣:“你就是魚鳧王?”
他的聲音就像某種破鑼,震耳欲聾,聞者不由得捂住耳朵,再次後退。
巨人的聲音,已經具有殺傷力。
可是,鳧風初蕾一動不動,眼皮都沒眨一下。
委蛇卻哈哈大笑:“你這個巨人小子又是誰?快快報上名來!”
它的聲音和麪容一樣,一直是小孩子一般,非常的清脆動聽,和巨人的刺耳難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巨人伸出手,比劃一下,“我是防風國的季季!一直在西方深山修煉,不理外事……”
“既是西山修煉者,竟又如何甘願受到東夷鬼兵的驅使?”
巨人一族向來十分分散,越是功夫高強的巨人,越是很少回防風國,而在西方深山修煉的巨人,一般則是巨人之中功力最頂尖者。
因爲以千年計的與世隔絕,他們從來不爲外人所知,甚至他們自己也漠不關心防風國的事情。
在他們心目中,軟弱的防風國,已經不再是一個國家。
巨人的輝煌,早已一去不復返。
他們的修煉,到底是出於心灰意冷的隱退,還是捲土重來的準備,也無人得知。
無論是防風國首領防風氏之死,還是女巨人涯草之死,甚至於共工曾經重出江湖,以及整個防風國一族差點被滅絕,他們統統都不知道。
可是,這幾個西山隱居的巨人,卻在這一次集體出動。
他們是怎麼知道防風國發生劇變的消息的?
或者說,東夷聯軍到底是怎麼找到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