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黑漆漆的雨夜裡。
車廂裡亂七八糟按鈕，閃爍着微光。
蘇搖搖擰着方向盤，把車調頭。
打開導航，重新規劃路線。
導航裡莫得感情的聲音，淡淡響起。
“已爲您重新規劃路線，全程13公里，大約需要20分鐘。”
白墨抱着白腰帶，略有些鬱悶。
原本的路線，遇到連環追尾，大車側翻，堵路了！
蘇搖搖看一眼白墨。
“恭喜你，可以和搖搖姐多相處二十分鐘。”
路燈照進來，照在她精緻的臉上，照見她的笑容。
“最後的二十分鐘哦！
“你讓姐姐很沒面子，姐姐以後都不會再見你了。”
白墨抱着徒弟，突然感覺氣氛不太對，但又很懷疑她的話。
總感覺這種長裙大波浪的漂亮女人，都很會騙人？
一邊開車，蘇搖搖又開始聊天。
“其實我之前，都把人生給規劃好了。
“仙術委員的工作，薪水挺高，還給提供一套面積賊大的公寓，可以一直住下去！
“我買了這輛車，下一步，就能去談個喜歡的男朋友。
“再下一步，就和他結婚……你知道大學生可以結婚的吧？”
白墨被問的愣了一下。
好像有這麼回事？
可這問題，怎麼怪怪的？
蘇搖搖繼續笑。
“我之前還想，結婚了可以考慮生個寶寶，休個產假。
“如果爸爸媽媽基因都好的話，寶寶的顏值，一定也會很高？
“但是聽說寶寶的智商，會更多遺傳媽媽，這就不太行啦。
“最好多多少少，能從爸爸那裡遺傳一些。
“但是爸爸智商特別高的話，也許以後給孩子輔導作業，會更輕鬆一些……”
她一邊說着沒譜沒遛的話，並沒有放慢車速，甚至還把油門踩得更深了一些，把車開得更快了一些，踩着綠燈的尾巴衝過兩個路口，只用十分多鐘，便將車停在白墨小區門口。
“到啦。”
白墨抱着徒弟，微微訝異。
“這麼快？”
蘇搖搖扭頭盯着白墨，臉上的表情，突然很認真。
“開太慢的話，怕你會討厭我。
“所以……你要請我上去坐坐麼？”
車廂裡陷入尷尬的安靜。
不等白墨開口，又聽她一聲笑罵。
“呸！
“請了我也不去，還會罵你是個流氓！
“下車吧，再見！再也不見！”
……
“阿嚏！”
白墨坐在狐狸山食堂裡，打了個噴嚏。
“是不是有人在罵我？”
他放下手裡的平板電腦，先不看文獻，看向黑鼻頭端來的這碗飯。
這是一碗用炸雞和狐狸山香米，一起蒸出來的飯，炸雞都被去骨弄碎，一條條雞肉、金黃色面衣和晶瑩剔透的米飯，便混雜在一起。
又被黑鼻頭伸過來的狐爪，撒上一把翠綠色蔥花。
“嚶嚶嚶！”
黑鼻頭很興奮，挺着胸膛，比比劃劃，給師父介紹……這是它上次去現世進修，學來的網紅吃法，今天做出來，師兄弟們都愛吃！
白墨咧嘴一笑，揉揉它的胖腦袋。
“賣相很棒！”
食堂裡，一張張小桌周圍，一道道火紅色身影，各自捧着炸雞燜飯，一邊乾飯，一邊“嚶嚶嗷嗷”，狐言狐語在吹牛聊天。
“嚶嚶嚶！”
桃花眼放下飯碗，給師兄弟們指餐桌旁邊的小花盆。
花盆裡種了酒器花，便見一株翠綠色嫩芽，已經冒出來了！
桃花眼挺着胸膛，很是得意。
它有相當豐富的種植經驗，專業種植各種速生種藥材，對土壤、水分、肥料的把控，都是狐狸山的一線水準！
……
“嗷嗷嗷！”
不遠處的大小眼，嘴角鬍鬚沾着米粒，亦在舉着花盆，眉飛色舞吹噓。
它這一盆酒器花，在海量肥料的投喂之下，也冒出嫩芽了！
“嚶嚶嚶，嗷嗷嗷嗷……”
一上午時間，各種亂七八糟肥料，投進去十幾桶！按道理來講，這小花盆，裝不下這麼多。這小嫩芽，也吃不下這麼多。但它就是很反常規，像無底洞一樣，把肥料都給吃下去了！
……
稍遠點的白爪爪，牡丹狐、沖沖狐和大腦袋，四個毛絨絨腦袋，圍在一起，盯着餐桌上的花盆。
“嚶嚶嚶！”
“嗷嗷嗷！”
“嚶嚶嚶！”
一棵小小綠芽，剛剛從土壤裡冒出來！
今天上午，它們完成切片工作之餘，四隻狐狸輪流看護這顆種子，輪流給它施肥、澆水，大量資源灌進去，終於成了！
……
更遠處，黑爪爪和圓耳朵、大耳朵三隻狐狸，一邊往嘴裡扒飯，一邊舔掉粘在鬍鬚上的飯粒，一邊鬼鬼祟祟看周圍，一邊偷偷把花盆踹到桌子底下去，不讓其他師兄弟們看到。
它們的酒器花種子，同樣灌下去十幾桶肥料。
它們的酒器花種子，同樣得到了悉心的照顧。
甚至！
它們的酒器花種子，還聽了它們親自演唱的音樂！
但……這顆種子已經爛掉了，就在剛剛，潰爛的湯從花盆土裡溢出來……
三隻狐狸情緒都很低落。
“嚶嚶嚶……”
“嗷嗷嗷……”
“嚶嚶嚶……”
寶貴的酒器花種子，十幾桶各種級別的肥料，其中一桶還是給序列七藥材的高級肥料……到現在，都浪費了！
它們一邊扒飯，甚至眼淚流出來，落進飯碗裡，給燜飯添了點苦澀味道。
……
食堂角落裡。
星星耳鬼鬼祟祟跑回來，和月亮耳、白耳環湊在一起。
“嚶嚶嚶，嗷嗷嗷嗷……”
……整個食堂裡，成功發芽的酒器花，也才四十多棵。
餐桌旁邊，它們的花盆，也已經灌進去十幾桶肥料。
但到目前爲止，還是安安靜靜的，沒有一點發芽的跡象。
估計是涼了。
“嗷？”
聽到這情報，月亮耳的失落，稍微緩解了一些。
大家都失敗的話……就多少還能接受。
但耗費了那麼多資源，還是好虧啊！
“嚶嚶嚶，嗷嗷嗷嗷！”
……等吃完飯，就把從倉庫領的高級肥料，都退回去！
星星耳點頭，表示同意。
只有白耳環皺皺眉頭，又看向餐桌上那花盆。
“嗷？”
它愣了片刻，表情遲疑。
伸出前爪，摸摸花盆裡面的土，探着身子，歪着腦袋，把帶一點點白毛的耳朵，湊了上去。
……
食堂邊緣，白墨一邊吃着炸雞燜飯，喝着酸梅湯，一邊用神識掃過大殿，掃過一盆盆徒弟們種的酒器花。
“三百顆種子，四十多顆，成功出芽？
“正常。
“甚至還不錯。”
白墨咧嘴笑着，把一大口炸雞燜飯，塞進嘴裡。
這次的種子，特別吃培育水平。
如果培育水平不夠，可能會直接爛成湯。
需要相當的培育水平，才能開出酒器花。
但也存在一絲可能，種出來超級狠貨。
以目前徒弟們的培育水平……
“額……這……我也不是很清楚。”
……
吃飽喝足，狐狸們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
萬畝藥田最外圍，呼嘯的狂風，被拔地而起的紫地龍擋住。
避風處，十幾只附近工作的狐狸，正圍觀桃花眼的培育過程，紛紛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一聲都不敢出。
圈子中間，桃花眼洋洋得意，翹着尾巴，展示絕活兒！
它歪着眼睛，把前爪直接插進花盆裡面，小心摸索，用前爪的肉墊，感受泥土的溼潤性、黏度，也在輕輕觸摸根系的生長。
這是它長期種植速生種，摸索出來的經驗。
土壤的質地，和肥料、水分相關，也和根鬚的吸收情況相關。
如果根鬚的吸收足夠好，那就說明長勢向好！
摸索許久，它把爪子拿出來，皺起眉頭，挺起肚皮，擺出專家範兒，爪子從一排各色各樣肥料指過，最後停住，指向六號肥湯。
“嚶嚶嚶！”
在一衆師兄弟佩服的目光中，黑星星眉開眼笑，立刻幫它端來肥湯！
……
鹿角銀杏園。
樹林外圍，沒有樹蔭遮光的地方，一羣狐狸同樣圍成圈子，同樣滿臉緊張，瞪大眼睛，在圍觀大小眼的培育！
卻見大小眼神神叨叨，挖了一勺十二號肥料，湊到剛鑽出的嫩芽跟前，像是要給它聞一聞似的。
沒錯……就是給它聞！
一邊給它聞，大小眼閉上右眼，只用左眼，死死盯着，像個獨眼龍似的。
它在用自己的超強動態視覺，捕捉這嫩芽的每一絲顫抖。
高興的顫抖，和恐懼的顫抖，是不一樣的。
如果是嫩芽喜歡的肥料，那它會高興。
如果是嫩芽害怕的肥料，那它會恐懼。
同組的小大眼和白眼圈，扯着一塊巨大的芭蕉葉，幫嫩芽擋住風，幫大小眼排除干擾項。
圍觀的其他師兄弟們，也都表情認真，組成狐狸牆，幫助擋風。
……
狐狸山山腳下。
生產四號除草劑的藥田。
一尊尊藥爐樹人，一排排、一列列蹲坐，肚子裡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卻是正在生產除草劑。
藥田最深處，“咕嚕嚕”的噪音中，白耳環坐在地上，摸着胖肚皮，耷拉耳朵，毛絨絨的臉上滿是猶豫。
它看看花盆……那種子倒是沒爛成湯，但直到現在，同樣也沒發芽。安安靜靜，和死了差不多。
再看旁邊的十幾桶各色各樣的肥料。
“嗷……”
它在這裡工作，最清楚這些肥料的價值。
一桶八號肥湯裡，有十幾根汨羅人蔘！
一桶九號藥泥裡，有兩斤半蛇龍草！
一桶十號藥湯裡，甚至有半個手佛瓜……
它伸出前爪，伸到頭頂，摸摸自己的三角耳朵，摸摸耳朵上那一撮像耳環的白毛……真的要繼續下去麼？
如果它搞錯了，誤會了，那這些寶貴的肥料，豈不都打了水漂？
一想到這，它的心就隱隱作痛，接受不能！
“嚶嚶嚶！”
星星耳從左邊，摟住了它的肩膀。
“嗷嗷嗷！”
月亮耳從右邊，摟住了它的肩膀。
“嚶嚶嚶嗷嗷嗷，嚶嚶嗷嗷……”
星星耳一隻爪比比劃劃，意思是，只要有希望，那就幹下去！
“嗷嗷嗷嚶嚶嚶，嗷嗷嚶嚶……”
月亮爪昂着頭狐言狐語，意思是，把肥料全用上，大不了浪費了，那就它們三個一起，再努力加班加點，再生產更多出來！
“嗷……”
白耳環看看星星耳，看看月亮耳，眼眶溼潤。
相比於其他師兄弟，它們幾個培育經驗很少。
但它總覺得，自己的耳朵，如果貼上去，好像能聽到種子的聲音？
能聽到種子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
它不確定，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幻聽。
要知道，它天天在這除草劑生產藥田裡工作，完全有理由懷疑，自己是不是耳鳴了？
此時看看花盆，看看肥料，看看師兄弟們，它咬咬牙，瞪圓眼睛，豎起耳朵！
不管是否幻聽，是否耳鳴，且先試試！
……
一天時間，飛快過去。
當暮色再次變得深濃，狐狸們快速完成乾飯，一個個迫不及待衝出食堂，來到宿舍大殿。
“嚶嚶嚶！”
“嗷嗷嗷！”
“嚶嚶嚶！”
酒器花都已經長成，今晚，師父要舉辦品鑑大會！
黑漆漆的大殿裡，它們圍繞中間的牀，圍繞盤坐牀上的師父，一圈圈找位置坐下來。
來得早便能更靠前一些，來晚了就在外圈踮起腳尖。
不多時候，便圍了密密麻麻、狐頭攢動的一圈又一圈。
圈子最裡面，白墨看着白爪爪、大腦袋它們種出的酒器花，一臉笑容。
“不錯嘛，還真種出來了？”
花盆擺在窗前，裡面已經有繁茂的枝葉，頂着十幾朵形狀古怪的花朵！
最中央，枝幹上，是一朵青綠色大花，下寬上窄，表面竟有銘文，乍看不像植物，不像花朵，反倒像個不太規整的青銅器。
事實上，它就是仿照了古仙朝盛酒的容器，酒斛。
而映襯這朵大花的十幾朵小花，亦是青銅色，像不太規整的酒杯。
沒有錯，它們則仿照了古仙朝飲酒的容器，酒角。
四隻狐狸圍在旁邊，都很是興奮。
“嚶嚶嚶！”
“嗷嗷嗷！”
比比劃劃，狐言狐語，向師父詢問。
意思是……師父之前說，酒器花種出來，會根據培育水平，有不同的表現。那它們種出的這個，是不是最小的？
白墨用手撥弄這花莖上的“酒斛”和一朵朵小“酒角”，再摸摸白爪爪的腦袋，略有些糾結。
這個……還真就是最小的！
但爲保護徒弟們的信心，他用了點語言藝術。
“不……這不是小杯，這是中杯！”
圍觀的師兄弟們，立刻舉爪蹦跳歡呼，聲浪彌散在整個宿舍大殿！
白爪爪、大腦袋、牡丹狐和沖沖狐，四隻狐狸，更是開開心心，蹦蹦跳跳歡呼！
“嚶嚶嚶！”
“嗷嗷嗷！”
“嚶嚶嚶！”
它們幾個培育水平不算太高，培育酒器花全靠運氣和細心，沒想到，不止培育成功，甚至還培育出了中杯！
蘇搖搖馬上就暫時告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