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毒的另一個厲害之處,就是可以通過對血液的凝固來造成人暫時的視力模糊,不會完全看不見,但是模糊的視線卻又能讓人產生眩暈感。
納蘭惜諾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她癱坐在地,現在她根本看不清東西,就算能看的清,也已經沒有腳力能夠離開這裡。
而此刻,她心亂如麻。獨孤寒還活着……是他救了她。然後,用體溫去幫她驅寒毒。還看到了她真正的面容,而且,他還……
想到這裡,納蘭惜諾有些慌亂,眼中卻滿是赧然,她被自己有些羞赧的情愫嚇了一跳。她應該想要殺了他纔對……怎麼可以覺得害羞?
叢林裡,幾人一直沿着那惡獸所在的地點飛奔,抵達後,卻是愕然。
這裡已經完全變了樣,除了空曠的土地就是零星幾顆樹木,被震碎的山石重新堆砌,形成了一座又一座的小石山。
南宮瑾淡淡道:“我們兵分兩路,明日辰時無論找到與否在此集合。”
“是!”三人齊聲應承,何先與權龍先飛奔而去。
通常霍之是要跟在南宮瑾身邊的,南宮瑾見霍之沒有走,又道:“你跟他們去吧。”
霍之猶豫。“可是,主人,這林中險惡……”
“權龍身上還有傷,你跟着,他若有點差池,我拿你是問。”南宮瑾冷然道。
霍之咬咬牙,點頭離開了,他知道這不過是南宮瑾的說辭,但是,他卻也想不通他爲什麼不讓他們跟着。
待他們走遠,南宮瑾纔回過頭,朝懸崖那邊走去。他不知道在那裡會看到什麼,也許,是她與獨孤寒端坐,也許,是兩人相擁?也許……什麼都沒有。
他還沒有想好看到這些結果該做怎麼樣的反應,他不想被別人看到他手足無措的樣子。
在他知道納蘭惜諾毫不猶豫的追上獨孤寒,九死一生也想要阻止他靠近惡獸的那一刻,他已經不知所措過了,他再也不想。
緩緩走近,南宮瑾的心口也一步一緊。懸崖處,一抹白色身影癱坐在地上,是她。獨孤寒不在,只有她一個人,最重要的是,她還活着。
南宮瑾被自己心中無法壓抑的喜悅之情弄的有些赧然,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知道她還活着都會開心的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
“惜諾。”不遠處,冷酷的聲線響起。
納蘭惜諾有些遲疑,她緩緩擡起頭,卻什麼都看不到,是幻覺罷?
忽然,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扯過去,一個寬廣而霸道的懷抱將她完全籠罩,南宮瑾緊緊的擁住她,快要將她揉碎。“我真想殺了你。”
每一次災難後的甦醒,他都會心驚膽戰,因爲她不在了。每一次都是這樣。一切就仿若一場夢,她的出現也只是縹緲的雲霧,醒來,就全然消散。
“瑾……是你,真的是你。”納蘭惜諾欣喜的伸出手,摸着他冰冷而又英俊的面容。
人在失去某個賴以生存的能力之後,總會一時間脆弱起來,作爲一個殺手,24世紀的僱傭兵第一人,她的眼睛是她最有力的探測儀。
沒有了視線的傳達,她就像沒了翅膀的鳥兒。
南宮瑾錯愕一瞬,隨即捏着她的肩,看着她渙散而無神的眼睛,她看不到他!
“怎麼回事!”南宮瑾的語氣第一次這麼焦急而忐忑。
“我中了寒毒,但是沒關係,過兩天就會恢復……”
南宮瑾聞言,心中方鬆了一口氣,忽然,那闖入視線的點點斑紅又讓他心口一窒。
他伸出手,一把掀開她的領口,她白皙的脖頸上,或深或淺的點點吻痕炫耀似的衝擊着他的愈來愈冷的雙眸。忽而,南宮瑾又注意到她身上的衣物,一時間,他的心迅速冷卻。
納蘭惜諾並不知道自己的脖頸上被留下了什麼樣的痕跡,但是他一定知道這是獨孤寒的衣服。她連忙解釋。“當時我被衝下了懸崖,在崖壁的樹杆上,我種了寒樟樹的寒毒,是獨孤寒救我上來的……”
南宮瑾靜靜聽着,一句話都沒有說,直至納蘭惜諾說完,他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雖然看不到,但是納蘭惜諾可以感受的到從南宮瑾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寒氣。她有些焦急起來,繼續道:“我們什麼都沒有做,他只是……”
說到這裡,納蘭惜諾有些難以啓齒。“只是用身體給我一些溫度,幫我驅寒毒……”
南宮瑾看着她脖頸間的斑紅,漆黑的眸子除了一望無際的冰冷,再無一絲多餘的情愫。
“真的……我還以爲他死了,那個時候,我以爲他是你,我……”她什麼都看不到,南宮瑾一句話都不說,她甚至不能確定南宮瑾是否還在這裡。
“瑾……你不要走,我什麼都不看不到,你聽我解釋。”納蘭惜諾緊張的摸索着。
“我信你。”南宮瑾握住她正在空氣中摸索的手,淡淡道。
他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他也不知道她當初爲什麼要要奮不顧身的棄他而去,去從那惡獸嘴中救獨孤寒。他也不知道她爲什麼要撒謊說他們什麼都沒有做。
他不想再知道太多,不論發生了什麼,他寧願她這樣騙自己,也寧願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因爲,他愛她,不能自拔的愛上了。
忽地,他心底一沉,手心裡,她的手除了冰冷便是堅硬的粗糙,他反過她的手,納蘭惜諾手心凝固的傷口焦黑一片,慘不忍睹。
他握着她的手下意識的收回力度,冷然道:“這是怎麼回事!”
納蘭惜諾猛然想起,她回過神,在地上摸索到了自己溼透了的衣物,南宮瑾走過去,正想詢問,他剛蹲下身,納蘭惜諾就從衣物中拿出一株翠綠,遞到了他的面前。
南宮瑾愕然的看着她手中的那株葉子,幾片綠葉上,密密麻麻的綻着幾朵幼小的黃色花蕾,與他上次所品嚐還中毒了的彌籽葉根本沒有什麼兩樣。但是,這是彌洱葉。
他知道,彌洱葉向來都只生長於崖壁的罅隙之中,這個女人……她自己連命都快要保不住了,還去摘什麼彌洱葉?!
“惜諾……”南宮瑾一把將納蘭惜諾攬進懷中,他的眼眶又一次的微微泛紅,這是他人生中第三次因爲一個女人而想哭。
第一次是因爲南宮燕,第二次,是在他以爲她死去的時候,第三次,是現在。
他討厭這種感覺,或者說,是痛恨。他痛恨自己無法保護好自己的女人,也痛恨自己的女人因爲他而受到傷害的感覺。
“以後不要這樣。”南宮瑾的語氣是警告的寒冷。“以後不許你再爲了我而冒這樣的險,不!不論爲誰,你都不許再把自己的性命當兒戲,否則,我不會原諒你。”
“可是,我想趕緊拿夠這三樣東西,然後,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裡。”
我們就不用這麼心驚膽戰,不用擔心下一秒還能不能活着,更不用擔心天亮之後還能不能看到彼此……剩下的這些話,納蘭惜諾沒有說。
突然想到了南宮燕,便再無法將剩下的話說出口。她不會被獨孤寒的話動搖,但是,獨孤寒說的是實話,是她本來就明白只是假裝不知道的事情。
“瑾……”
“嗯?”
“你說,這天下不是你我這樣的人擔負的起的,那你爲什麼要奪天下?”又爲什麼要在奪取了天下之後,棄百姓於不顧,只爲了一個女人。
你是帝王,是冷血的霸主,你殺的人,可以堆砌成山,但是你卻又能爲了那個女人,什麼都不要,是怎樣的深愛。她想只知道,只是想知道而已。
“焦柳蓮,彌洱葉,雲蛛膽。”南宮瑾輕輕擁着她,輕聲道:“這三樣東西可以製成一味藥,名叫血玲瓏。”
血玲瓏可以救助匱血之人。納蘭惜諾的腦海中閃過這樣的一段話,在她曾經看過的某本醫書中,曾經說過匱血癥,這是一種惡疾,一種是遺傳因素導致,一種是生理慣性。
所謂生理慣性,就是指人體如果總在固定的時間內失血的話,那麼就會形成生理習慣,每到那個時候,血液便會自行排出,形成匱血癥。
可是……那南宮燕又如何會得匱血癥?
“她……爲什麼會匱血?”納蘭惜諾卻不知該稱呼南宮燕爲什麼。叫南宮燕怕過於生疏而讓南宮瑾覺得她不夠友好,叫的親暱她又叫不出口,因爲本就不熟。
南宮瑾似乎很驚訝她知道匱血癥這種惡疾,一時無話。沉默片刻,他淡淡的解釋道:“這就是我要奪取天下的原因。”
因爲她得匱血癥,所以他要奪天下?納蘭惜諾一時無法理解,但是……他連奪天下,竟也是爲了她。獨孤寒那句話好像真的說對了,她不懂他對南宮燕的那份愛究竟是怎樣的深刻。
也許,是刻骨銘心的,是再也容不下第二個女人的罷?
想到這裡,納蘭惜諾心中自嘲的冷笑。
這時,南宮瑾淡淡道:“惜諾,我講一個故事給你聽,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