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可是,他怎麼會親自來?難道對翎雲國有所企圖?
罷了,他對誰有什麼企圖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那個人的話,想下毒就沒那麼容易,要挖他眼睛也沒什麼機會,就只是剛剛驛館裡暗中埋伏着的,都不下一百個人。
而且聽起來,都是訓練有素的,一百個人要在那樣的地方藏匿是非常困難的,就算是一百隻貓,想要悄無聲息的藏在周圍都不太可能。
樹林裡,一片寂靜。偶爾幾聲蟲鳴,納蘭惜諾靠在樹上,開始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
是他親自定的公主人選,也就說明是他親自淘汰了她。如果明日知道了是她要代嫁,也必然會回絕。不然……拿下人皮面具?
不……不行!如果拿下來,那他必然想要佔爲己有,他是個殘暴的人,至少,在那件事上很殘暴,他身下的女人沒有活過當夜的。
更何況,她纔不想做他身下的女人。就算要做,她也要在上面,她討厭被壓制的感覺。
等等!納蘭惜諾,你想到哪裡去了?!納蘭惜諾有些不自然的換了個站姿,面具下的臉頰微微紅了起來,嗎的,第一次臉紅也敗在那個妖孽手裡了!
“誰派你來的。”身後,一個冷冽的聲音響起。
納蘭惜諾一怔,迅速回過頭,只見月光下,那人正朝自己緩緩走來。他的紫色袍子在深夜裡呈現出詭譎而神秘的黑色,又加重了他身上本來就帶着的那份幾乎可以包容一切,吞噬一切的霸道氣息,無形中讓人不自覺的有種壓迫感。
從皇城最南到最北的距離,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他……竟然追上了?!
一個平凡人的體質,可以追上她,而且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身後……
這個人遠比她想象中的要厲害。呵,不愧是可以統一大陸的帝王。
但是那又怎樣?她縱身一躍,腳尖輕輕點在上方的樹枝上,南宮瑾退後一步,揚起手中的黑色長鞭,擡頭望去。
只見一道魅影急閃而來,手中空空如也,南宮瑾遲疑了一下,這女人,又耍什麼花招?
眼看納蘭惜諾就要近身,南宮瑾縱身向後退去,納蘭惜諾的手伸向腰間,嗖一聲,一把軟劍破風而出,直襲而來!南宮瑾微微皺起眉頭,他的長鞭施展是需要距離的。
然而,納蘭惜諾又怎會容他躲避,軟劍在風中如遊蛇般飛馳,與微風摩擦出‘刷刷’的響聲,南宮瑾身形極快,此刻卻也只能守,沒有機會進攻。
一瞬間,南宮瑾就被逼至不遠處的山石前,退無可退,前方軟劍直直向他劈來,他伸手一擋,只見那軟劍劍身隔在他的手臂上,藉助支點力量,柔軟如繩,彎曲而下,劍鋒硬生生的刺入了他的後背,錐心的刺痛……
好巧妙的劍法,以柔克剛,一旦第一擊被擋,就立刻可以藉助對方的力量進行無可防備的第二擊,等等……有毒?!南宮瑾捂着胸口,一陣麻痹感開始蔓延着他的血管瀰漫全身。
無可防備第二擊,荼毒的劍鋒,好周密的佈置,是什麼樣的人能有這般心思,這番手段?呵,想不到他堂堂洛天大帝,最終竟死在了一個不明身份的女人手裡。
不對……這毒……這毒只是麻痹了他的神經,讓他沒有力氣,卻不是致命的!他艱難的擡起頭,看向納蘭惜諾,但是,她卻沒有要繼續的意思。
納蘭惜諾知道,他是南宮瑾,現在,她還不能殺他。他雖然對女人暴虐,卻也是個不錯的君王,國若無君,天下必亂,她雖不懼任何人,卻也不想一時衝動讓天下民不聊生。
反正,她也只是想要離開這裡,想要去一個有機會讓她向上爬的地方。
納蘭惜諾伸出手,解開了臉上的皮質面具的結,對面,南宮瑾屏住了呼吸。
面具緩緩落下,是一張再平凡不過的臉,南宮瑾的眼中掠過一絲失望,隨即,又似想起什麼般的重新看向納蘭惜諾。
是她?翎雲國的小公主,納蘭惜諾。
呵,難道,翎雲國國主發現了他的身份?不過,也沒道理讓一個小公主來行刺吧?
看出了南宮瑾的疑慮,納蘭惜諾淡淡開口。“我不是想殺你。”
南宮瑾聞言,擡起頭,又對上那雙方纔在月光下,傲然而得意的眸子,那讓他忽然悸動的目光,只是,那樣的目光,怎麼會配了這樣一張臉?
“沒有誰會蠢到派人刺殺別國使臣,更何況,是威震天下的洛天國。”納蘭惜諾想要繼續裝作不知道他的身份。
南宮瑾的劍眉輕揚,饒有興趣的勾起了嘴角。“那你想怎樣?”
他很少會反問別人,但是這次不同,他好奇,他對這個身手不凡的公主好奇。
“因爲我想去洛天國,我要嫁給南宮瑾。”她看向他,直視他。目光中不是憧憬,不是期盼,是篤定。
“哦?”南宮瑾微微眯起眼睛,語氣有些嘲弄。“就憑你?”
就憑這張人看到都會皺眉的臉?後宮三千佳麗,就是宮女也比她漂亮百倍。
“對。”絲毫沒有閃躲,沒有動搖。“只有他,才配得上我。”
對面,南宮瑾的身影微滯。這個女人,好生狂妄。不過,這女人出手快、狠、準,不給人留一絲反擊的機會,若不是他躲的快,早就死在她手裡不止一次。
想這天下,南宮瑾若要說自己的武藝排第二,就無人敢稱第一,而這女人,幾招之下就讓他屢屢敗北,確實不容小覷。
他不愛女人,不論是美女還是醜女,女人對她來說就是宣泄的工具而已。
但是,他惜才。他知道,翎雲國的小公主是庶出,備受欺辱,卻想不到竟有這般本事,雖不能爲自己所用,但暫時的利用價值,還是有的。
“進獻公主的人選已經定了。”
“她們去不了了。”納蘭惜諾看着他,嘴角不自覺的微微揚起。“不過,令國國主若喜歡殘廢的話,閣下也可以執意帶二位公主進獻。”
南宮瑾的面色漸漸冷下去,這個女人……竟爲了嫁入洛天國而弒姐?何等的狠毒心腸。
成大事者,卻也偏偏需要這樣一副心腸,這種身懷絕技又有野心的女人,不能留。但是眼下,恐怕還有需要她的地方。“我可以帶你去洛天國。”
這樣的承諾背後,往往是有一個沉重的條件的。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但是,你得先幫我弄到一樣東西。”
辰時,天微亮。
宮中一片忙碌,侍女們手中端着各式各樣的珠寶,來來回回。
寢宮中,挽月,不,應當是納蘭嫣然,此刻正鳳冠霞帔,端坐在牀上,等候八擡大轎入宮相迎,而納蘭惜諾卻一臉平靜,一身輕裝,百無聊賴的吃着點心。
“公主,我求求您了,給老奴一條活路吧,求求您了!”一旁地上,一個老嬤嬤不停的磕着頭,身旁的侍女們手中端着修滿金鳳的紅色嫁衣,還有珠光瑩華的鳳冠。
“皇后娘娘駕到——”
看樣子,是那八擡大轎已經到了,皇后娘娘親自送親,納蘭惜諾放下點心,起身走到門口,正遇上皇后,她看都沒看她一眼,越過她,徑直走向門口。
門外,那金黃色的八擡大轎經過精細的雕琢,猶如一座金屋,光是擡轎的人,就有四十八人,這乃洛天國正式入嫁皇宮時的排場之一,稱爲‘金屋藏嬌’。
呵,這南宮瑾倒真闊綽,給她這麼大的面子。僕人將足足有五節臺階的木製臺階放在底下,伸出手示意讓她扶着上去,然而,納蘭惜諾輕輕一躍,便已跳上金屋轎。
得了,她算是知道了,這裡面就和那加長林肯沒什麼兩樣,想不到這古代人也倒也有創意,這金屋中有各種各樣的食物,點心,書籍,美酒。
屋外還有一個露臺,上面放着一張小葉紫檀桌,上面的茶具也甚爲精緻。
若在24世紀,就這一張桌子加茶具,恐怕都要賣到上千萬美金,呵,這等排場,翎雲國再富裕,也只能望塵莫及。
過了許久,納蘭嫣然才被皇后拉着手,緩緩從公主宮中走出來,她那嬌嬈身子,蓮花碎步,舉手投足的柔情似水,確實像極了嬌生慣養的金枝玉葉。
轎下,她竟還和皇后深情相擁,依依不捨,看的納蘭惜諾冷笑不止。
上了轎,納蘭嫣然也是很懂禮的安靜端坐,納蘭惜諾也懶得理她,轎子沉穩的行駛着,直到皇宮門口。
此刻,皇宮門口鑼鼓喧天,百姓擁擠在周圍,歡呼雀躍,一片歡騰。
門口,南宮瑾騎着一匹黑馬,等候在那裡,陽光下,他就像一尊王者之像,反而惹了最多的眼球,仿若他就是那要迎娶公主的洛天大帝。雖然他本來就是。
絕代風華永遠是無從掩飾的。
就這樣磨蹭了一個多時辰,金屋轎才緩緩出了城。納蘭惜諾走上露臺,看了一眼城門的方向,鬆了一口氣,一旁,南宮瑾的嘴角微揚。
她不知道南宮瑾在笑什麼,其實,他也不知道,他不知道爲何看到這女人就忍不住的連笑容都無法控制,就這樣不由自主的微笑。
高處不勝寒,也許是他站的太高太高,高到就只有他一個人存在與這巔峰,忽然有一天,他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個女人,也朝着峰頂而來,豈不是令人愉快的一件事?
這個時候,身後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三個男人騎着馬,身後帶着一匹黑馬,疾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