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江逸晨一大早就起牀,到對面房間敲門叫醒馬得韜。洗漱完畢之後,二人一同下樓,開車抵達西水井街鼎香園總店。
在店裡用過早點,江逸晨接上曉佳妹子,讓她指路,一塊兒前往唐濟林國醫館。
路途中,江逸晨並沒有談起她的病情,只是閒聊了一些關於島上的趣事。副駕座上的蘇曉佳專注地聆聽,又不時掩口淺笑。
國醫館位於北城區的長風大街,距離本不算遠,但由於趕上堵車,結果足足花了一個鐘頭纔到達目的地。沒辦法,在大都市裡這種情況實乃家常便飯,急不得的。
將車子停靠在路邊,江逸晨推門而下,舉目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棟三層樓的棕色建築,坡頂,門面瞧上去中等規模,還有一個小院子。
外觀普普通通,沒什麼特色,入口上方懸掛一塊黑底燙金字的招牌,上面書寫“唐濟林國醫館”五個隸書大字。
蘇曉佳來到他的身邊,打手勢表示就是這裡了。江逸晨點點頭,兩人一塊兒往入口處走去。
進入大廳,消毒水的氣味兒迎面而來,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自從擁有了寒冰空間之後,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生過病,自然也不曾光顧醫院,這氣味兒還真讓他不大習慣。
環顧四周,發現前來就診的患者及家屬居然不少,還有兩名醫護人員在廳內引導秩序,以及解答患者諮詢的問題等。
眼前的情形令他頗有些驚訝,要知道今天可不是週末休息日。而且,到私人診所看病可享受不了醫保,全得自個兒掏腰包。
不過轉念一想,從這個角度興許也能反應出醫館某些方面的實際水平。
由於蘇曉佳已經提前預約。所以也不用掛號了,她又向江逸晨比劃了個手勢,然後往右拐。沿通道走到一間門牌號爲106,掛着《鍼灸二室》木牌的房間前停下。
伸手敲了敲。片刻,房門打開,出現了一名身穿白大褂、戴黑框眼鏡的男子,約莫三十幾歲,胸牌上寫着“主治醫師張文昊”的字樣。
蘇曉佳將準備好的病歷本、預約單遞過去,張醫師看過之後,讓開門口,示意她進屋。
江逸晨跟了上去。卻被阻攔,理由是裡面地方小,只能患者入內。
“我是她哥哥,剛纔外地回來,想多瞭解一些我妹妹的治療情況。通融一下吧。”江逸晨請求道。
張醫師皺了皺眉頭,又上下打量了他幾眼,最終還是勉強同意了,但要求他只能待在旁邊,不要隨意走動、喧譁,以致干擾治療工作。
江逸晨連忙答應。隨後走進鍼灸室。
房間不算大,地磚白牆,裝修依然很普通。只是天花板的陰角處鑲了一圈木裝飾線。窗戶爲木花格窗,這兩項簡單的元素給室內增添了幾分中式的味道。
屋裡擺放了三張治療牀、幾把木椅,還有若干活動屏風。幾名患者或臥或坐,正在接受治療。
蘇曉佳根據指示,坐到了靠窗的一把扶手椅上。也許是因爲已經來過多次,臉上看不出一絲緊張的表情。
那位張醫師從櫃中取出一個外面貼着標籤的鍼灸包,覈對了一下名字,然後打開,將裡面數支長長的銀針取出。挨個用酒精棉消毒。
看樣子是專人專用的,以避免因消毒不到位而引發交叉感染。還算比較正規。江逸晨心中暗想。
片刻,張醫師又用鑷子夾起酒精棉團在蘇曉佳的的耳後、脖頸等處擦拭一番。緊接着用右手拇指食指拈起銀針,分不同部位依次刺入,並捏住針柄,進行抽提和捻轉。手法瞧上去甚爲熟練。
過了一會兒,他停止動作,告訴蘇曉佳,需留針半個小時,讓她靜坐即可。隨後便離開照顧其他病人去了。
江逸晨好奇地打量着那七、八根駐留在皮膚上,纖細挺直的銀針,刺入皮肉,卻沒有絲毫的血跡,真是很奇妙的感覺。鍼灸這種華夏最爲古老的治病方式,雖耳熟能詳,但他從未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過。
“疼不疼啊?”他關切地小聲問道。
蘇曉佳微微搖頭。看他目光炯炯地注視着自己,突然想起上回他在企鵝通信中曾說過關於刺蝟的笑話,不禁臉色一紅,閉上了眼睛。
江逸晨觀察了一陣,因對穴位分佈並不太熟悉,也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坐在旁邊的一張方凳上等候。
好在半個小時的時間並不長,張醫師及時返回取針,又在病歷本上做了記錄,治療暫告結束。
從鍼灸二室出來,接着要去唐濟林大夫的診室進行復查。
唐大夫的診室位於二樓東面,門口的長條椅上坐着數位病患正在等候。
蘇曉佳在此治療了大半個月,對於流程什麼的早已熟門熟路。她將病歷本和預約單交給分診臺的護士,二人找個空位坐下。大約過去四十分鐘左右,終於等到護士叫她的名字。
江逸晨陪着曉佳妹子走進了唐大夫的診室,反手將門帶上。
房間面積大約有將近二十平方米,裝修、佈置比剛纔的鍼灸室要精緻得多,深色木地板、紅木桌、太師椅、多寶格,花架綠植,牆面還掛了幾幅中國字畫,整體環境顯得古樸風雅。
深紅色的實木長方桌後,端坐着一位五十多歲的男子,頭髮花白,清瘦的長臉,一雙眼睛雖不大,但還頗具幾分神采。
看來面前這位就是唐大夫了,不過與江逸晨的想象有些不同。印象中,他還以爲但凡能坐鎮的老中醫都應該是那種七老八十,長着一大把白鬍子、仙風道骨的模樣。要知道在普通人們的觀念裡,中醫是經驗醫學,大夫可是越老越值錢的。
唐大夫擡眼看到了蘇曉佳,顯然還記得這位女孩兒,他和藹地朝這邊招招手。蘇曉佳微笑着點了點頭。走上前去坐到了長方桌對面的靠背椅上。
唐大夫先是對她的面部進行了一番觀察,檢查她的舌苔。接着又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讓她點頭或搖頭回答是與否。
隨後。讓蘇曉佳挽起袖口,將右前臂放置到桌面的號脈墊上。
唐大夫伸出右手三指。搭在患者的手腕上,微閉雙目,開始切脈。
江逸晨知道這會兒可打擾不得,他靜立一旁不動,連呼吸都放輕了許多。
大約過去五分鐘左右,唐大夫睜開雙眼,將手指收回。
“大夫,我妹妹怎麼樣了?”江逸晨出言相詢。
唐大夫望了他一眼。沉吟片刻,隨之將情況講解給二人聽。
說實話,目前的狀況比他原先的預想要好不少,尤其那幾副湯藥,其調理效果更是超出他的意料之外,甚至令他頗有點兒迷惑。
江逸晨與蘇曉佳對視一眼,臉上均現出興奮之色。
“唐大夫,是這樣的。我們老家鄉下那邊有一口山泉,甘甜清冽,水質比城裡的自來水強多了。我專門讓人開車拉過來。給我妹妹煎藥的。”江逸晨編了個理由,畢竟讓大夫心存疑惑總不是什麼好事兒。
“哦,原來是這樣。”唐大夫頜首說道。用清潔無污染、富含各種有益礦物質的山泉水煎藥。更容易發揮出藥材的效果,倒是個不錯的方法。
江逸晨二人目不轉睛地望着大夫,按着這話頭兒,應該大有希望啊。
“不過……”唐大夫話說到一半,又搖了搖腦袋。
江逸晨頓時心底一沉,根據經驗,但凡這腔調,八成就出不來什麼好事兒。
“不過此等痼疾,經絡、氣脈堵塞。行鍼多次,至今尚無些許疏通的跡象。唉。你們還得做好長期的心理準備啊。”唐大夫緩緩說道。
這話無異於一瓢涼水,將二人剛剛泛起的一點兒希望又再次澆滅。
“唐大夫。您可是名醫,難道就沒有更好的法子嗎?我妹妹還這麼年輕,您可得好好幫幫她啊。”江逸晨追問。他不甘心,同時也不相信憑藉對方的名頭兒,就僅有這麼點兒手段。
唐大夫沒有立即答話,他起身走到窗前,揹着手,蹙眉沉思。
過了好一會兒,他似乎想起了什麼,隨之轉過身來。
“沉痾多年,尋常的毫針難以奏效,要想有所改觀,看來得試試走以毒攻毒的路子。”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在江逸晨二人臉上掃過。
“我倒有一法,不過因爲在治療過程中患者比較痛苦,所以以前很少用過。而且現在這個季節也不合適。”他接着講道。
“唐大夫,您說說看。”江逸晨立刻又感到了轉機。
“我這個法子很古老,叫做活蜂蟄刺法。顧名思義,就是用活蜜蜂的尾刺,取代毫針,刺入患者的相關穴位,使蜂毒通過皮下進入體內,強行衝擊堵塞的經絡。興許能有一些效果。不過治療聾啞的穴位大多都在耳後、頸部,這些部位神經豐富,十分敏感,因此所遭受的痛苦要超過那些同樣用此方法治療的風溼性關節炎、坐骨神經痛、肩周炎之類的病患。”唐大夫做出詳細解釋。
“蜜蜂?”江逸晨聞言,腦海中立時閃現出一些東西。
蘇曉佳聽到這裡,不由哆嗦了一下,感到背上泛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她情不自禁地抓住了晨子哥的手。
女性大多天生對各種蟲子過敏,想象那些毛茸茸的小東西爬到自己的脖子上蟄刺,而且還不止一隻,真是令人不寒而慄。
江逸晨扭頭看了看,又拍拍她的手背表示理解與寬慰,畢竟自己小時候也曾在鄉下被野蜜蜂蜇過,那又痛又癢的滋味兒至今尚難以忘懷。施加在一個女孩兒的身上,心下確實有些不忍。
“不過如今已近深秋,活蜜蜂可不好找。這只是個提議,你們可以慢慢考慮考慮,等明年開春再說吧。另外,這法子也不一定行得通,有些人的體質對蜂毒有過敏反應,那就不能採用了。”唐大夫繼續說道。
“唐大夫,這個法子對蜜蜂有什麼具體的要求嗎?我倒是可以去找找看。”江逸晨問。
“這個嘛,說簡單其實也簡單。品種不論,最好是那種遠離工廠、城市,在郊外無污染的環境中生活的蜜蜂,體格健壯,蜂毒通常比較純淨,而且效力很強。嗯,對了,看看能不能找到養蜂人吧,聽說他們喜歡去野外無人區放蜂,現在市場上真正的野花蜜價格可是很貴的。先就這樣吧,找到以後咱們再商談下一步的事情。”唐大夫提出建議。
說完,他回到座椅上,提筆開了幾副湯藥,把方子交給江逸晨。後者道過謝後,帶着蘇曉佳離開了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