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撐開又撂下,撂下又拼命撐開。李御好像聽到了鳥鳴聲,樹葉沙沙的響,他看見兩個小男孩,背靠背坐在樹根底下,一個和藹的中年人正在教他們雕刻小刀。
撒卡……師傅……
是你們麼?
“喂,索隆,快醒醒!師傅在叫你呢!!”陽光溫暖洋溢,銀髮男孩推了推旁邊的綠髮男孩,後者用草葉蓋住臉部,正在打呼嚕。
“譁!”一盆涼水當頭澆下,綠髮男孩一驚,溼淋淋的蹦起來驚叫:“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兒了!!”結果,他驚慌的眼神正對上慈祥中年人犀利的目光。
“師傅……”
“哼!”中年人看着綠髮男孩不滿的冷哼一聲,指了指旁邊銀髮男孩手中成型的小刀,鋒利的刀刃在樹上劃出一道痕跡。
中年人看了看乖巧的銀髮男孩,又望了眼偷懶的綠髮男孩,皺眉道:“也不知道你是怎麼了,投機取巧不是一個劍士該做的事……”中年人嘴脣嚅動着,李御的感覺自己一定是幻覺了,眼皮撐了又撐,一條血線劃過眼角,把他的視線染成了紅色,眼前的畫面卻還沒有消失。甚至還到了小鳥的鳴叫,這時他只聽中年人對小男孩們道:“你們記住。劍是一種精神,一種氣勢,你和他融會貫通了,就能斬斷世間的一切事物!”
“一切……事物?”少年們驚訝的瞪大眼睛,好像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尤其是那綠頭髮的少年,聽到一切的字樣,眼睛突然睜大,一股別樣的神采閃爍其中。
“那水呢?光呢?虛無縹緲的東西呢?”清脆的聲音發問,中年人微笑的點點頭。
一瞬間,畫面轉換,那中年人變成了一個面容枯叟的老頭,老頭輕輕托起一把白色刀鞘的長刀,衝對面的矇眼綠髮男子道:“索隆,你記住,所有的刀都是有靈魂的!尤其是無上大快刀,那裡面……都是一個個鑄劍師的英靈!!!相信它們,也就是相信你自己,這世界上沒有刀斬不斷的東西!劍術……不是你的力量有多強就可以,而是領悟一種道理,劍道其實遠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就算是一把絕世名刀,落在一個屠夫的手裡,那把刀最大的功用也不過殺豬罷了!相反,就算你拿着一把竹刀,只要你有砍斷眼前之物的決心,你就一定能成功……”
“斬斷……眼前之物的決心?!”
李御愕然眨了眨眼,沙啞道:“老、老喬……是你麼?”
一陣劇烈顫動讓他重新找回了感覺,原來他被人摔在了甲板上,看着眼前的黃金甲板,李御愕然:這裡是……火焰夢想號?!
“小子,你認輸麼?”鷹眼的聲音喚醒了李御的神志,他恍然記起,爆炸前的一幕,鷹眼的大刀夜快速的轉動着,一把長刀,竟然被他使出了神祗般的力量,擋住了李御引發的大部分雷電,之後,又借力引導,把雷暴旋風重新返還給了李御。
肩胛骨到腰處一陣裂痛,李御苦笑,挪動手臂,想撐起身子,卻感覺雙手手腕一軟,着力不住,“噗通”一聲跌倒在地。他低頭看向自己手臂,那上面遍佈着龜裂一般的傷口,一道一道,就好像一千隻刀從上面劃過一樣,李御突然想起了不久前看見鷹眼使出的“千刀萬斬”的招式,他連忙看向自己的另一條手臂,結果更悽慘,那條手臂血肉模糊,已經露出了多處骨頭。
“船長……”馮克雷驚叫一聲,又戛然而止。李御趴在地上不看也知道自己現在全身都是傷口,就像被千刀萬剮一樣,他勉強昂起腦袋,餘光一閃,他好像看到了山治那沉重的目光和船員們心痛的眼神。
不能,我不能……我不能趴在這裡,我要起來,站起來!
李御心中吶喊,兩隻手臂好像又有了力量,撐着黃金甲板,劃出兩條血痕後,他踉踉蹌蹌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晃晃沉重的腦袋,腳步虛飄幾下,眯起眼睛,透過血水直視對面的鷹眼。
現在腦袋很暈,使不出第八感,只能靠模糊地雙眼來判定鷹眼的情況。對方似乎也不輕鬆,一身整潔的貴族西裝全部化成了焦炭,但是看他臉色應該沒受什麼傷,李御心中一陣悲哀,自己的實力跟鷹眼這個級別還是有差距的!現在看來,當初他跟卡普的對決時,對方也沒使出全力吧!
“還要再打麼?小子,一直打到你站不起來爲止,還是……?”鷹眼摘下已經焦化的羽毛帽,手中的“夜”滑了一圈,好像在挑釁李御的底線。
“當……當、然……”李御一字一頓,眼前又有些迷離了。
……
“還記得那年夏天麼?索隆,其實跟你的那段時光,是我最開心的日子。你……要加油啊!”
撒卡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李御嚇了一跳。連忙左右望了望,卻沒看見人,之後……耳邊突然響起老喬低沉的一句話:“要加油啊,索隆混小子!”
“……”李御心中一顫,感覺手中的墨刃突然沉重了許多,一縷暖流從墨刃刀柄注入李御掌心,再由掌心快速攀升,遊走全身。這股突如其來的暖流,讓本已受傷的李御沒來由一陣舒坦。
“你們快看船長!!”波妮驚叫一聲,鬼魅衆人循聲望去,紛紛驚的瞪大眼睛。李御身上那好像龜裂般出現的傷口竟然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翻開的皮肉逐漸合攏,這種神奇的治癒效果,頓時讓衆人目瞪口呆,李御看到自己身體的異狀,忽然就想起了老喬說的,“刀有靈魂”的說法。
莫非……這把刀裡……真的有老喬的靈魂?!
李御低頭注視墨刃,刀刃上寒光湛湛,偶爾一縷精光閃過,看起來充滿了靈性。
老喬……真是他在暗中幫我麼?
李御心頭一陣顫動,沒來由的,他感覺身體裡似乎有一股戰意,正要破體而出,腦中對劍術的執念,突然就像破繭成蝶的般提升到了另一個高度。
隱然間,他似乎明白了若干年前耕四郎師傅的那席話。
“劍是一種精神,一種氣勢,只要和它融會貫通了,就能斬斷世間的一切事物。”
“劍士需要的不只是捨生忘死的勇氣,還需要一份直達骨髓的沉穩。”李御忽然想起了鷹眼,他能對自己說出這番話,顯然已經看出了他的弱點。
是的,李御天不怕地不怕,卻只缺少一份成熟沉穩,他不願意潛心修習劍術,總愛投入實戰,所以欠缺了很多提升所必須的感悟。不過這一瞬間,在電光火石之下,或許因爲靈感,他竟產生了一股錯覺,錯覺到只要自己的雙手握住這把劍,就什麼都不怕了。
“小子,你再不出招的話,就算輸了。”鷹眼見李御一會兒呆愣,一會兒狂喜,不由皺緊了眉。大家的目光一時間都聚集在李御身上,只見他的刀輕輕抖動兩下,之後緩緩擡了起來。
“當然打!”
李御的心臟“咚咚”的跳動着,體力已經大幅度的回升的他相信自己可以使出這一擊。
掌心開始冒汗,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在叫囂:“砍出去,砍出去!”李御不知道這一刀砍出去的結果會如何,但是他卻可以肯定,只要砍出了這一刀,他的心就會變得不一樣。
衆人屏息凝視,無數雙眼睛定定的瞅着那個人,不知是不是錯覺,當場在場衆人終於發現不對的時候,李御手中的墨刃已經變成了透明的顏色,眼看就要消失了。
怪異的景象一瞬間竟讓場上的人全都色變了……
克比:“這……是怎麼回事?”
馮克雷:“船、船長,你的刀……”
紅髮:“諾諾羅亞.索隆?”
李御的表情平靜的可怕,似乎是太過緊張,他已經忘了做任何表情。雙手透明色的刀突然光華一閃,閃耀出了綠色的刀芒,一股股碧綠色的脈流從刀柄流入他的手臂,像血管一樣延伸到李御的肩部,乍眼一看,就像整把刀和李御連成一體一樣。
“逆天斬!”
連成一體的綠光突然一閃,之後發出了太陽一般的光輝,綠色的海洋讓衆人集體閉上了眼睛。
“亂刃十字劍!”
這回,是鷹眼第一次說出招式的名稱,聲音沉穩。這回,李御真的動用了自己最本源的力量,腳踩在地面上,他的身體如同光線一般穿梭而去。
兩人就像不同的兩極,最終碰撞在一起。
“轟轟轟……”空氣中響起音爆的聲音,連響了三聲,最後兩道光芒同時衝向天空。光芒達到了最高點,之後,鬼魅衆人只感覺整個船體劇烈的搖動了一下。
“咚咚”兩聲,兩人落地。兩具筆挺的身影在光芒中逐漸顯現。
“你贏了……”鷹眼微笑着對李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