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從小到大,托馬斯都沒覺得自己會是一個特別的人。
他出生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巫師家庭裡,父親曾是對角巷麗痕書店的一個小小銷售經理、母親則是一個沒什麼名氣的女巫服裝雜誌撰稿人。
而他自己,在從霍格沃茲的赫奇帕奇學院畢業以後,就一直在對角巷的貓頭鷹郵局當他的飼養員。
這麼些年來,父親早已經從麗痕書店退休,而他也有了和他一樣平凡無奇的妻子,以及一對多少還算可愛的孩子。
所以,其實他不止一次地認爲,自己這一輩子大概都將會平平淡淡、毫無建樹地度過。和父母親一樣,看着自己的子女慢慢長大,然後和自己這個沒用的父親一樣過上如同兌了水的蜂蜜酒一般的普通生活。
是的,就像兌了水的蜂蜜酒那樣,雖然喝進嘴裡淡而無味、事後卻勉強也能嗅見幾分略顯甜蜜的馨香。
當然,喝多了也肯定會醉,渾渾噩噩着直到睡着。
“也許,這就是赫奇帕奇吧?”
托馬斯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的平庸人生怪罪到分院帽的頭上,可他偶爾也確實會用這個藉口自我安慰一下……尤其是在日常生活、或者工作中,遇到某些不順心的時候。
然而,當托馬斯發現有一個超出了他常識的赫奇帕奇,一再地出現在他生活中各個角落裡時。他知道,那句話自己恐怕是再也說不出口了。
沒錯,赫奇帕奇當中也是有成就非凡的人存在的。就算不提那個麥克萊恩,這個世界上也還有過許多赫奇帕奇出身的名人。
只是他……或者說,只是很多人都因爲赫奇帕奇們那普遍的低調性格,而下意識地把他們給忽略掉了而已。
對,平庸的,僅僅是這個不知努力爲何物的自己。
於是,就在伏地魔和格林沃德雙雙死在了霍格沃茲前庭、整個魔法界都重歸平靜的那一刻到來時,托馬斯訂購了保護神奇生物學的個人函授課程,打算再拼一把。
想當年在霍格沃茲,他的各科成績大都不上不下,可唯獨在這一門課程上天分還算是不錯。若是能正正經經去考一個高級飼養員的證書,或許就能獲得一份比養貓頭鷹更好的工作也未可知。
好吧!他知道,自己的志向多半也就這麼一丁點兒了——就這,還是他咬着牙才勉強決定下來的呢!
可誰知道世事難料,海爾波的現世,硬是將他那本就已經足夠無趣的生活也給毀了。
一次接着一次的動亂,致使妻子擔任銷售員的羽毛筆店關門歇業;各種未知的危險,也使得他根本無心學習工作。
可是,麻煩顯然還不止於此。
當這場迷霧之災出乎意料地在倫敦降臨時,正在對角巷工作的他和同事們一起傻眼了。
當時對角巷還沒有傲羅前來駐守,可那些不明黑巫師的襲擊卻先一步到來了。看着同事有試圖逃回家的,他一想到自己家裡還有妻子兒女,便也下意識地就跟着跑了。
不過很明顯,那無疑是一個極其錯誤的決定——在奔跑途中,同事們一個接一個被刺目的綠光擊中,恐懼在他的心裡不住地徘徊。
可該說他是運氣好呢?還是運氣差呢?
不知不覺間,他發現自己居然成了少數幾個從對角巷逃出來的人,可他卻也因爲埋頭狂奔和周圍愈發濃重的霧氣迷路了。
毫無疑問,魔法界可沒幾個巫師會常常去麻瓜城市裡溜達,而他自然也不會。對於他來說,倫敦並不是一個非常熟悉的地方。
在那之後,托馬斯便一直在倫敦的街頭巷尾東躲西藏,好幾次都差點被那些突然變成了瘋子的黑巫師發現。
幸好,也不知是不是因爲壞運氣太多了連這個世界都看不過去,他一連數次都相當驚險地躲了過去。
只可惜,他又沒喝過那種極其昂貴的福靈劑,好運遲早是會用完的——嗯,至少托馬斯是這麼認爲的。
“……平、平安守護。”
在某條巷子的一個拐角處,托馬斯縮在大翻蓋垃圾箱與磚牆的夾縫間,小心翼翼地施放着他唯一一個會用的防護咒。
魔咒學和黑魔法防禦術從來都不是他的強項,當年每一次期末考試,評價幾乎都只在及格線以上晃盪。
可是現在,他已經不得不躲在這裡用這個防護咒死撐了。
因爲他發現,前面有一個看起來十分可怕的瘋巫師已經走進了這個巷子裡,而在這個拐角的另一頭,就是死路!
他到底還是要死了嗎?哦不,他一點兒都不想死……雖說能有幸躲躲藏藏地活到現在,就已經是運氣爆棚的結果了。
但是他真的不想死,家裡還有翹首盼歸的妻子和一對兒女在,他決不能丟下母子三人就這麼死了。
然則,他這條沒什麼價值的性命,好像已經不再屬於他自己了。
“嗒……嗒……嗒……”
可能是因爲放眼望去滿目都是灰霧的緣故,那凌亂而又拖沓的腳步聲,顯得是那麼地清晰。人還沒到他面前,那種令人寒毛直豎的氛圍便已然來到了他的身邊,好似正在將他周圍的空氣都一併凍結起來。
一股窒息感,使得托馬斯情不自禁就想大口喘息,可又因爲害怕被對方輕易察覺到而硬是忍住了。
或許是憋氣太久的關係,他感到腦袋裡有些發暈,眼前這巷子裡的景象也變得越來越難以看清了。
而也就是在這時,一隻腳忽然從前方的霧氣中邁了出來……而後便是另一條腿、半個身子、以及一張神情恍惚的陰鬱面龐。
那傢伙喉嚨裡就像是卡了口痰似的,“嗬嗬”地響着,一邊晃悠一邊往托馬斯所在的拐角方向走來。
托馬斯認識對方,先前有兩個同事就是被這個傢伙給殺死的!
由於第二位同事在臨死前,拼了命往這傢伙腰間施放了一道粉碎咒,所以眼下對方腰眼上仍是一片血肉模糊,因此托馬斯記得很清楚。
可是,對方身上的那處傷勢不僅沒有讓托馬斯覺得有機可乘,反而還使他心中的驚懼之意更甚。
因爲不知怎麼的,這些個瘋巫師就彷彿是完全喪失了痛覺那般,對那頗爲嚴重的傷口根本毫不在意。
這些傢伙,是徹徹底底的瘋子。
“別發現……別發現我在這裡……千萬不要……就這麼走過去吧!我求你……”
托馬斯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只能在心裡一個勁地祈禱着,雖說他就連該向誰祈禱都不知道。
沒辦法,巫師可不信神佛,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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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就是因爲他連祈禱都找不到對象,他那無助的期盼,並沒有成爲現實。當那名瘋巫師晃盪着全身的零件拖拖拉拉地走到這邊,在他的面前停下了腳步的那一瞬間,托馬斯的腦海之中頓時變成了一片空白。
可也不知是什麼原因,鬼使神差地,他舉起了手中的魔杖。
“除你……武器。”
這是繳械咒,過去在學校裡學到過,一個基礎到不能再基礎的黑魔法防禦術魔咒。
記得當初在課堂上,自己和同學組隊練習時,他甚至連完成魔咒都做不到,每一次都只會被別人瞬間奪走魔杖。
所以當托馬斯意識到,自己居然施放出這道魔咒作爲最後的抵抗時,他那空蕩蕩的腦瓜裡只閃過了一抹自嘲。
但是……
“刺啦——砰!”
一道耀眼到近乎灼目赤色光弧,如同閃電一般自他魔杖杖尖彈出,眨眼間便擊中了近在咫尺的那名瘋巫師胸膛。
而後,托馬斯就見那光弧竟頂着對方的身軀猛然將其倒推了出去,遠遠地摔回到了迷濛一片的霧氣當中。
當對方手裡的魔杖“喀啦啦”地滾到自己腳邊時,從呆愣中驚醒過來的他擡起手,“啪”地一下甩了自己一個耳光。
“嘶……疼!”
剛纔這是發生了什麼?那是繳械咒?是他親手施放出來的繳械咒?
開什麼玩笑!
即便對魔咒學完全不擅長,可托馬斯也算是在霍格沃茲老老實實上過七年學的。他很清楚地記得,像剛纔那等強度的繳械咒,當年可是隻有教授演示時才見到過的!
托馬斯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看着手裡那根陪伴了他多年、有那麼點兒彎的土氣魔杖,半張着嘴完全說不出話來。
“……見鬼了。”
可也就是在這時,前方巷道里的霧氣中突然又響起了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提醒着他現在可不是傻眼發呆的時候。
還好,由於剛剛自己正所在角落裡,而那瘋巫師就站在自己面前。所以他那一發繳械咒,巧之又巧地就將對方擊飛到了通往死路的那個方向。
而眼下,對方來時的那條路顯見是暢通無阻了。
“逃!”
適才那一道出奇強力的繳械咒,被托馬斯歸結於生死之間的意外爆發。不用說,他根本就不認爲自己還能再來一次。
因此,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趁對方還沒過來時奪路而逃。
然而,正當托馬斯匆忙爬起身來,擡腿就要發足狂奔之際,他向前邁出的右腳卻沒來由地就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