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帳篷有如一頂穹廬扣在草原上,地面上鋪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儘管是能熱死狗的天,帳篷的中間仍然燃燒着一堆篝火。
幾名身着紗衣的少女正在帳中曼舞,在大帳的一角四五名樂娘正在演奏着樂曲。少女們穿得不能再少,在火光的映照下幾乎就是赤誠相見。
軍臣單于打着赤膊,胯下只留一塊兜襠布。燥熱的天氣讓他煩躁異常。旁邊的兩名打扇侍女顧不得手痠,拼命的揮舞手中的扇子。將並不清涼的風,扇向幾乎赤裸的大單于。
“冰我要冰,熱死我了。”
軍臣單于將手中的一碗酒擲向正對自己拋媚眼的一名舞女,鋒利的邊沿將她的頭劃得皮開肉綻。破口處立刻便涌出了鮮血,那舞女慘叫一聲便倒了下去。
“拖出去。”軍臣單于煩躁的一揮手。
草原的夏天真的很難熬,偌大的草原沒遮沒攔。連一顆樹都是稀有植物,到處都是齊膝高的野草。想要納涼的人除了躲在地窨子裡,就只能躲在悶熱的帳篷中乾熬。因爲大金烏正在外面肆虐,火紅的太陽噴着火舌炙烤着大地。
匈奴人沒有漢人的房屋,更加沒有未央宮裡的冰窖。即便雲嘯的製冰法傳過來,那麼也只能現場製作而不能保存。
這是匈奴人的短板,此時他們很羨慕那些居住在瓦房裡面的漢人。不過沒有辦法,那道長長的牆在保護着他們。而且那個善於砌牆的民族還在不停的將長城向草原延伸。這道長長的牆延伸到哪裡,哪裡就成爲漢人的入地。
有了冬天的教訓,再也沒有人想着攻城這件事情了。因爲即便你攻下來,也沒有時間拆毀那些厚重的城磚。漢人的援軍將會很快到達,那個時候誰勝誰負還真說不準。
匈奴人只能在草原上忍耐,忍耐到有一天敵軍的長牆連過來。那麼匈奴人除了離開水彩豐美的草原,進行一次長如跋涉之外,沒有任何的選擇。可離開草原他們又能去哪裡呢?
西邊的巨大的荒漠,還有跟他們一樣遊牧的西域各部落。東面是一片汪洋,北面是冰天雪地。他們只能去溫暖的南方,可是南邊有長牆。
這也是大單于煩躁的原因,匈奴人要出路只有殺進漢人的領地。掠奪他們的糧食牛羊,還有女人財富。就像自己的祖先做的那樣,可是現在大漢越來越難搞。最近的幾次出兵都不順利,如果不是大掠了漁陽涿郡,恐怕自己大單于的位置都難保。
“大單于,奴才有重要的事情稟報。”
中行悅走進了帳篷,大熱的天他的頭髮仍然梳得一絲不苟。皮製的袍子穿得端端正正,真不知道這大熱的天他是怎麼熬過來的。腦門兒上居然沒有一丁點的汗珠。
“說吧。”大單于一口抽乾了杯中的殘酒,隨手將酒碗丟了出去。
“奴才得知,漢人的皇帝病重。現在朝廷裡已經分成了以皇帝爲首的帝派,還有以竇家爲首的後派。兩派現在明爭暗鬥,長安城裡混亂不堪。再加上夏季防務鬆弛,奴才建議大單于發兵攻打大漢。這一次肯定會掠奪更多的牛羊,女人和財貨。”
中行悅弓着身子向大單于稟報,幾乎每一個詞都帶着興奮的調子。
“哦,漢人的太后和皇帝不是母子麼?他們爭什麼?你們這些漢人真是奇怪。不過照你說的好像的確是一個出兵的好機會,再過十天是殺羊節。諸位王爺們都會來,到時候跟他們商量一下。若是王爺們都同意出兵,那我們就一鼓作氣向南進攻。這一次我們一定要拿下長安,這個世上最富庶的城市。”
大單于對中行悅的說辭十分動心,必須用一次偉大的勝利取信於諸位王爺。在河套的一系列損失讓王爺們對自己十分不滿,自己本來就得位不正。若是再招致王爺們的一直反對,那麼後果不堪設想。就是被那些羈傲不遜的王爺們集體推翻,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殺羊節是匈奴人最重要的節日之一,到這個節日匈奴人都要在狼居胥山的祖庭舉行盛大的祭祀儀式。每一位有實力的王爺都會親自參加祭祀,在這個時候討論出兵漢境的事情,的確是一個合適而恰當的機會。
祭天的場面莊嚴而有隆重,作爲匈奴人一年一度的集會。所有有頭有臉的王爺們都來了,大單于靜坐在不兒罕山之巔。他需要在那裡獨自度過三天時間。
在這段時間裡,每天大祭司都要宰殺百餘名男女奴隸,向偉大的崑崙神獻祭。殷紅的鮮血染紅了不兒罕山的石頭,祭臺下面擺放着一排排牛羊馬還有人的頭顱。
他們的軀體正在被焚燒,沖天而起的火焰與青煙便是崑崙神接受禮物的標誌。既然偉大的崑崙神收下了子民的禮物,那麼便不會降下災禍給草原。只有一種情況例外,那就是有人觸怒了崑崙神。
寬大的帳篷裡,所有的匈奴王爺聚集一堂。喝酒歡笑與調笑侍女的聲音此起彼伏。大單于的興致很高,頻頻舉杯與衆位王爺們對飲。
一段豔麗的舞蹈結束之後,大單于清了一下嗓子,高聲說道:“藉着這次的盛會,我想與你們商量一下攻打漢人的事情。現在讓中行悅說說,漢人朝廷現在的情況。中行悅,你說吧。”
“大單于,諸位王爺。根據我在長安埋下的釘子稟報,漢人的皇帝現在病重,他的母親正在忙着與他爭搶權利。
我們漢人有句老話,叫做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說的是一隻河蚌正張着殼曬太陽。有一隻鷸鳥,伸嘴去啄河蚌的肉。河蚌連忙把殼合上,緊緊地鉗住了鷸鳥的嘴。鷸鳥就說:“今天不下雨,明天不下雨,你就會死。”河蚌也對鷸說:“今天不放開你,明天不放開你,你就會死!”兩個誰也不肯放。漁夫看到了,就把它倆一齊捉去了。
現在正是鷸蚌鬥得最爲緊要的時候,我們應該學習那個漁夫。過去將他們都抓住,各位王爺明年的冬天我們就可以在漢人的都城長安過了。那裡有無盡的美酒和無數的美人,等待着諸位王爺……”
中行悅十分興奮,爲了這次演講他已經準備了好長時間。甚至每一個詞都經過精心的打磨,他認爲這是進攻大漢的最好機會。只要漠北所有的匈奴王爺們一起出動,肯定可以攻破長安。想着自己多年的夙願就要達成,中行悅說得更加起勁。
“去年的時候你也說得這樣天花亂墜,可最後怎麼樣呢。我們在靈武城下損兵折將,大好的飲漢城被燒成了一片白地。這裡的王爺們,哪個沒有部衆在那場戰爭中死去。
現在你又要讓我們進攻漢境,那麼我問你。應該由何處進兵?你是否有辦法攻破漢人那該死的長城。現在正是牛羊還有戰馬貼膘的時候,我們扔下自己的牛羊老婆,去和漢人打仗。那我們的牛羊誰來管,難道我們要讓女人和孩子來放牧嗎。”
一名頭髮鬍子都打着卷的王爺站起來,指着中行悅的鼻子大聲的說道。
中行悅一看就大搖其頭,這位王爺是大單于的胞弟名字叫個哈。被老單于封爲平等王,部下也多驍勇善戰之輩。所以在王爺中算是實力比較強的,只是這人的腦子不太好使。說話做事不經大腦,屬於有勇無謀的蠻勇之輩。他出來說話,自己還真不好出言反駁。
中行悅只得回過頭,有些爲難的看着大單于。R1152